他没回话,车子慢了下来,停在了一片荒地上,旁边是一间废旧仓库,门前种著一棵枯瘦的老槐树。他没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让我很感激,虽然现在不是感激的时候。
他拔下车钥匙,从後面拿出一只大袋子,说道:“进去。”
我乖乖听话,他打开灯,昏暗的黄色光线下映衬的仓库意外的不是很脏,我抹了把堆积成山的滞留货,上面的灰尘很稀薄,看来不是郝笙旧的根据地。
这可就难办了。
他走在了我前面,仓库门还开著,也不怕我跑掉──也是,荒郊野岭的,根本没处跑。
仓库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内横置著一张军旅床,他坐在上面,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随时能够倾塌,看得我心惊胆战,可当事人满脸无所谓,我阴暗的小心思也不容许我提醒他,站在墙角环视过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开口问道:“就一张床?”重点不知是在“床”上还是在“一”上。
“你再多嘴连床都没有,”说著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来,“给。”
“谢谢。”我接过,拿在手里,没有喝。
他瞥著眼角笑了:“水里没别的东西。”
我也笑:“嗯,那信你一次。”
这种时候,不信有用麽?
润了润嘴唇,感觉他一直在打量我,像是精明的猎人盘算手中猎物的价值,我拧上瓶盖对他笑道:“别想了,我不值钱。”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其他商点的所在,”他软骨病发作,靠著床头栏杆,慢慢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脑中闪过一道光,但又抓不住,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那你抓我来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把袋子屯在房间角落,从中拿出医药箱,手法娴熟地兑了药剂,抽到针管里,然後向我走来。
压力蛮大,我一边向後退一边做出捂胸的姿势:“你要干嘛?”
他额头掠过黑线:“你想多了。”
“哦哦,”我做恍然大悟状,前倾身子色咪咪地勾住他的下巴,“早说嘛,要我非礼你呀,这是我本行。”
他嘴角一抽,干脆无视我的插科打诨,抓过手臂就要扎,我当然不肯,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挣脱开。
他力气太大了。
我哭丧著脸道:“这是啥?不会是安乐死吧?我还没活够啊……”
他额角青筋一跳:“闭嘴!”
我耍无赖:“不闭嘴不闭嘴就是不闭嘴!你不说这是什麽老子就念叨死你!”
“让你安静下来的东西!”他受不了了,扯过外套的袖子塞进我嘴里,又被我用另一只手拽出来:“安眠药?不行不行,不能用这个!”
见我严肃郑重,不再滚刀肉,到停下手来。
我摸摸小腹,跟他商量:“你看我都无条件追随你到这了,就一定不会跑,我我我,我以人格发誓!”
他用看马戏团里戏耍的猴子的眼神看我。
作家的话:
囧。。。。。。昨天发了 结果刚一看才发现没发上。。。。。。对不起(鞠躬)
☆、第二十章
他用看马戏团里戏耍的猴子的眼神看我,半晌,开口说道:“谁说是安眠药了?”
“……嗯?”
他把剩下的半瓶药剂对著光线轻轻晃了晃,里面的透明的液体优雅荡漾,被灯光染成了淡黄色,收回药瓶,阴沈沈笑道:“四号海洛因,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说著挑眉看我,“黑市上这麽一小瓶可以直接买下全球任一国家总统的命。”
我僵住,干笑道:“你不是来真的。”
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他妈的怎麽也得先写了遗书通知完所有我认识的人外加看一眼叶清之後再跟郝笙来这里啊,该死的死了都找不到尸首的深山老林!
他不跟我废话,再次抓过我的手臂,我当然不肯乖乖就范,跟他纠缠成了一团,他手里有针管这个终极武器,为了避开针头不由缩手缩脚,很快落入下风。
他急了,干脆一个手刀劈到了後脑,大脑嗡的一下,但没有像电影里一样百试百灵的晕倒,这要归功於老子强大如蟑螂般的生命力和生存适应能力,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拍,被他逮到空隙,瞄准血管注射进去。
脑袋爆炸了,眼前白蒙蒙一片,心脏一片死寂。
我眼睁睁地看著那半针管的液体一点点消失,寒冷的液体进入血管里,细细的和血液汇成一路流走。
呼吸愈发粗重,郝笙神情轻松地抽出针头,说道:“结束了。”
我闭了闭眼,问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看著我,柔声道:“睡吧。”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眼皮挂上了千斤坠,不由自主地合在了一起,勉强眯起眼睛,看到他收拾好行囊离去的背影。
我身边不乏有瘾君子,我楼上的邻居就是,性格古怪但为人不错,偶尔问我要不要一起“快活一下”,我从来都是笑著摇头谢绝好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与毒品二字沾上关系。
我没有成功人士的绝对自信,说,一定能戒掉,我只是个有点小聪明却极爱偷懒的普通人。
还有孩子,还有叶清。
我要以怎样的形象面对他们。
我忽然想撂挑子,不顾一切地跑到叶清面前,当著林睿的面把他拥在怀里狠狠地亲吻,压制住他挣扎的身体,抛弃所有自尊、唯我、占有欲、得失心、输赢论,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把真心话都对他讲一遍,虽然,可能在他听来是笑话。
睡意来袭,终究摆脱不掉它的追捕。
叶清。叶清。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昏昏沈沈中渡过。郝笙每天会来一至两趟,送来些生活用品,与其说是绑架,不如说是软禁,当然,软禁的地点不太尽如人意,而且每天会按时给我注射海洛因。
总听说吸毒会给人带来至高无上的快感,可我一点也没体会到,反而是孩子差点把他老子我给折腾死,什麽也吃不下就算了,还他妈的天天抱著桶吐,搞得郝笙以为我对毒品过敏,最後还是我安慰的他:“别瞎想,你的海洛因感觉很棒。”
他:……
被关了多少天,作为一个整天在沈睡中渡过的人质,我是没什麽概念的,但即使没概念,也知道叶清该是时候察觉到他的副领队失踪了,我给自己宽心打气:也许他现在就在查我在哪然後试图营救呢。
我想过偷跑,毕竟郝笙不是二十四小时监视,可是整间屋子封闭得严丝合缝,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我,太不人性!俗话说,不给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我深谙其理,弯下速食罐头的盖子……没地方用。
妈的!我挫败地坐回床上,老子是一个小小打工仔!谁要这种卧底和间谍的技能啊!
但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喂饱圈生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这天郝笙闯进来时很大声,怒气冲冲的,我像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却被他粗鲁地揪住头发往外拖,头发很多天没有洗,散发出一股油腻的怪味,他倒是不在意,把我塞进车里一路皱著眉头往市里开。
我挑起眼皮:“想开了?决定放我走?”
他冷冷吐出“闭嘴”,随後加大了油门。
事实和我想的有些出入,被丢进地下室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处境,但鼻子嗅到的极淡的血腥味无法忽视掉。
地下室的地面上还残留著许多一大滩形状各异的黑色或褐色,是什麽不言而喻,这麽多前车之鉴,任是我再没心没肺也要崩溃了。
郝笙把门一锁,拴上铁链,把我按在一把铁椅上坐好,手脚拷牢,呈门户大开状任人宰割,不禁头皮发麻。
他也不跟我废话,站在我面前,沈声问道:“那三分之一的商点名单和考察细则给我,还有把所有商店全部让渡到──”他抿了抿嘴,换了种方式,“全部让渡出来。”
“……呵呵,”我轻笑一声,“老子这辈子还没玩过这麽刺激的。”
“少废话。”
我咧咧嘴,无奈道:“我很怕死──但是这玩意产生的利润我这条命都不够抵的,你也要理解下小人物的辛酸,通融通融。”
我言辞恳切,他完全听不进去,亮了刀子:“说!”
“……真是没创意的逼问──嘶!卧槽你他妈的还真捅?!”
我顺著他的手看到了埋在左手臂的半截白刃,血哗哗的流,那叫一个壮观,我皱皱眉道:“这条手臂不会废了吧……”
还没思考完,他又把刀子抽出去,瞬间血泉喷涌,我紧闭了双眼咬紧牙根,身子前倾,屏住呼吸,含著胸等著这股疼过去。
“说!”
“我能说不就说了嘛!不说当然是因为不能说!既然不能说你就问不出答案!你问不出答案还把力气浪费在老子身上有意思吗──郝笙老子操你八辈祖宗!!”
他面瘫著从左手肘剥猪皮似的从刚才那个伤口既深且慢地向手腕方向划开皮肉,隐隐可见里面森森白骨,我倒吸一口冷气,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高频率颤抖起来,疼得想杀人,咬牙切齿地瞪著他,闭紧了嘴,不让自己泄露出一声痛呼。
他把刀硬生生拔出来,我沈沈呼吸了两声,就听他道:“是个硬骨头,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没办法。给你个机会,向你的Boss求助。”说著把话筒递给我,又阴鸷笑道,“听说你爱他,正好这时候示个弱,撒个娇,男人嘛,都喜欢我见犹怜能激起保护欲的,”用刀子抬起我的下巴,“你太倔了,本就不是什麽纤弱美人,这样谁能看得上?”
我咬咬牙:“去、去你妈的──”
他眼神一暗,重重冷哼一声:“号码?”
我也无意隐瞒,这种东西他一查便知,顺口说出了林睿家的电话。
别问我为什麽,有种东西叫第六感。
没响两声就接了起来,是Patrick:“喂?”
我咽了口口水,嘴巴凑近躺著的话筒,调整到正常声线:“嘿,是我。”
一听是我他倒炸了:“杨?好久不见,你跑哪去了,快点过来把那个碍眼的灯泡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