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把门关好,就听那人说道:“你太冲动了,本来公司已经制定出了计划,压下媒体,你倒好,无头苍蝇似的一闹,前功尽弃!”
我没说话,坐在一旁。
没有亲历过就体会不到,亲生骨肉痛苦时自己内心的煎熬和义无反顾。
这些我也没必要解释,事实就是如此,任何事看的都是结果,过程这种东西,永远是被当做笑话忽视掉的。
那人见我没答话,也不废话了,直说道:“公司准备今天下午两点开记者招待会,你知道怎麽说,一定要否认!”
“不行,我得照顾我儿子。”
“这由不得你!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说著附赠一个厌恶的眼神,好像我是腐烂的垃圾一样,还散发著怪味。
我耸耸肩,没有在意。
他没理由在完成对话後继续和恶心的垃圾呆在一起,於是像个通缉犯似的立刻溜走了。
轻声进门,坐在病床边,把小夜脸颊上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发了会儿呆,看天色已经大亮,便去了盥洗室整理了下衣物。
下午的招待会我不打算西装革履的去,没必要,反正大众要看的就是丧门犬狼狈的样子。
……我怎麽觉著自己有反社会倾向。
打理好发型,在镜子前找最佳的角度形象,看著镜子里的男人有些失神,并非被自己迷住,而是有些迷茫,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自己。
客观来说,镜子里面的男人看上去很忧郁,双眉间愁色挥之不去,了无生趣似的,看久了容易让人悲观,本就不精致的五官更难看了。
从前被床伴说会勾人魂魄的眼睛如今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同样的水波流转,却不再摄魂夺魄。
连唯一引以为豪的眼睛都失去了神彩,也难怪被当做垃圾。就是现在公司毫不犹豫弃我这个车,保住他们的饭碗,我也能理解并接受。
垂下眼拒绝再审视自己,回到病房时小夜靠著枕头已经坐了起来,见我回来,小嘴一扁,冲我伸开双臂要抱抱。
他窝在我怀里,吸了吸鼻子,哑声道:“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後再也不吃那麽多冰淇淋了。”
我笑著点他的鼻子:“你吃冰淇淋可以,不要一下子吃那麽多就好。”
他抬起身子点点头,瞥了眼拉起的窗帘:“屋子好暗。”
我走向窗帘的反方向,把灯打开。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闭了闭适应了光线,问道:“我们什麽时候回家?”
“明天吧,”我想了一下,“明天回家。”
中午来的是谢景澄,顾芷晴在家照顾儿子没有来,我把小夜托付给他,准备去参加招待会。
谢景澄道:“别担心,总会过去的。”
我笑著给他胸膛一拳:“还要你教我?”
他蹙了蹙眉,没有躲开。
公司安排的滴水不漏,在走了无数秘密通道後出现在了招待会现场。正主终於现身,场面难免失控,保安维持了很久的秩序,这才正式开始。
身边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位是律师。记者提问的问题大多被他俩挡了回去,我这个本应在风口浪尖的人变成了局外看客,那些娱乐报记者恨不得把我大脑掰开来获取资料的样子委实吓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问题无非就是要确认我的性取向,以及儿子的母亲、昨晚混乱时出现的乔延和我的关系──话说他们还真敬业,没到十二小时就查到了乔延的身份,给他添了麻烦真是……诶,现在说什麽也没有用。
我也捡了几个问题答,尤其是坚持小夜是我亲生的儿子,搞得身边两人频频在下面给我比手势示意我住嘴。但这一点我不能松口,小夜只有我,他也是我的唯一,我不可能抛弃他。
话题转回乔延,问题越来越露骨,到後来我们三个集体沈默,有工作人员上来打场,说时间到,把我护在中间就要往外走,记者们乱成一窝蜂,把出口挤得水泄不通,更有人顺著我们走的路追上来,老子被挤得寸步难行。
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一张张八婆的脸在眼前打转转,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吵得耳膜都要爆掉。终於忍受不了抢过眼前一人的话筒朗声道:“安静。”
立刻静了下来。
我环视一圈,轻咳一声,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淡淡道:“我是同性恋,我承认。”
全场哗然,旁边公司的人惊诧过後要抢过话筒,被我躲了过去。
专业素质极高的记者们立刻进入状态,一个接一个的提问,我头昏脑胀,抬起左手压了压,继续道:“我只想澄清两件事,第一件,我儿子是我亲生的,除此之外请不要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第二件,我和乔经理只是普通朋友,仅此而已。”
这时有警察来维持秩序,工作人员趁机一左一右架起了我飞快离开吵闹的现场。
作家的话:
归来了!!!!!!!!!T3T 大家没忘记小隙吧~!!!!!!
刚收拾完狗窝,累shi了。。。。。。今晚先睡了,回复日更~=v=
☆、第六十八章
闪光灯闪到人睁不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一只圆滚滚黄橙橙的球状物体划过长空以完美抛物线的运动轨迹与我的额头亲密接触。
我捂著被砸迷糊的脑袋,从隐约细微的气味上判断是一只橙子,挺大个的。
局面更加混乱不堪,人挤人挤死人,人山人海,看不见外圈的人,但是听到了从外圈传来的暴喝声:“去死吧!恶心的同性恋!”
随後附和声多了起来,动静很大,应该是一个反同性恋的小团体,又有什麽东西砸了过来,不过都被保安挡下了,很庆幸他们最具有杀伤力也就是橙子,不是榴莲。
像通缉犯似的被左右夹著塞进了车子後座,还没来得及关门车子就离弦的箭似的冲出去,好像後面有一群狼追著撵,车子右侧前窗被喷上了一堆黏黏的液体,很恶心,好像是黄油炼乳之类的。
司机还算精明,先送到了一家私人诊所,额头青紫一片,上药的时候那个律师抱著胸面色不善:“你说这是要怎麽收场!”
我一个紧盯著眼前反著凌凌白光的瓷砖地板,感觉这里没有人情味,有著机械般的冰冷。
见我不吭声,他愤愤一甩袖子怒然离去。
看著他远去的背影,只有叹气。
接下来的事很简单,和我料想的一样,公司提出解约,按照合约,付了违约金,公寓一个月後收回。
於是这一个月又开始到处找房子。
小夜住进了谢景澄家,暂时没了後顾之忧,便一心一意忙起我的一堆烂摊子。
乔延也没在出现。他被我害的惨了,只能躲起来一阵子避避风头。
我不想欠谁人请,到头来,身边人都欠了。
在淡宾尼买了一套二手房,夫妻俩是欧洲人,估计不看娱乐杂志和娱乐新闻,反正不知道我是如何的臭名昭著。他们有急事要回欧洲,所以才要出售这间还是八成新,家具齐全的房子,算是被我捡了个漏。
搬家前一天我把小夜接回来,让他收拾自己的小东西,晚上我们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睡最後一晚,小夜躺在床上,抱著泰迪,没有睡意。
我也合不上眼,准确说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看到了光明的未来,现在却找不见了。
小夜蹭过来,我把他抱在怀里,他眨眨沈静的丹凤眼,轻声道:“爸爸,我们为什麽要搬家?”
我笑笑:“换个新环境不好吗?”
他沈默一会儿,忽然道:“我们不走就好了。”
我愣一下:“什麽?”
“爸爸,我们回去吧,”他把脸埋在我胸前,蜷著身子裹著泰迪,闷闷道,“我们在加拿大很好啊。”
我摸摸他的头顶,细软的发丝还带著阵阵奶香。到现在他还没有断奶,谢景澄说奶粉更有营养,我试著换过牛奶喂他,可是谢景澄说他胃不好,不能喝牛奶,於是只好继续喂他婴儿奶粉,更诡异的是小夜喝不腻。
他又闷声道:“我们回去吧。”
鼻子发酸,眼眶却很涩,只能把他搂得更紧:“可是回不去了呀。”
他窝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等他睡著了才把他放下来盖上被子。
第二天早上搬家公司到了,一箱箱纸盒被搬上了车,回头一看小夜正歪著小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钢琴。
这架钢琴是公司给配的,现在当然也要收回。
我默默走过去,一手抚上他头顶。
他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的。
我蹲下来,看著他的眼睛,认真道:“再等一等,等爸爸攒够钱给你买一架新的,比这个好看的。”
新买的那间房子花费了所有的违约金和大半辛苦攒下的积蓄,若是再逞强买一架钢琴,那真是捉襟见肘了。还是先搞定吃饭问题比较实际。
不是没想过去租房子,这样相对便宜一些,但租的房子毕竟不是我的。
漂太久了,也想有个绝对属於自己的家。不是房子,是家。
他小巧的鼻翼翕合数下,毅然决然扭过脸去,背上小书包抱上泰迪熊,拽拽道:“我最讨厌学钢琴了。”
我愣了。
他没等我,头也不回,连钢琴都没再看一眼,跑下楼去。
滋味繁杂一齐涌上心头,哽在咽喉发不出声音。
在路上我对他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和加拿大一样的家。”
他一直沈默著看向窗外,天空积了乌云,半途中下起了雨,雨丝斜斜打在车窗上,渐渐的外面的景色看不到了,他还不肯转过脸来。
花了整整一天收拾好屋子,没力气开火做饭,於是带著小夜去楼下巴刹买吃的。
路过一家卖冰淇淋的摊位,我低头问道:“小夜要吃冰淇淋嘛?”
他看也没看,漠视走过,淡淡道:“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才不要吃。”
莫名失落,是我的错,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历太多的悲欢离合,星子从他眼中陨落,直到全部消失不见,没有了光彩,我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