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人。”
“怎么昏过去的?”
“他,他腿不太好,今天走了不少路,后来又淋了雨,我看他可能摔了一跤,因为衣服都脏了。”其实安宏自己也没弄明白,看起来还算健康的路云帆怎么会突然晕倒。
“过往病史?”
“病史,病史……”安宏仔细回想,“6年前,他出过一次车祸,腿受了伤,骨折。还有脑震荡,颅内出血,现在,现在走路有些跛,右腿很严重!”好像……就是这些了。
护士抬眼瞟了她一眼,说:“那要先拍片看看,你去挂号缴费吧。”说着就转身离开。
帮忙送路云帆过来的村民们过来向安宏告别,安宏连忙从随身的包里抽了500元递给他们,并不停地说着感谢。他们推脱了一下,也就接下了,陆续地离开了医院。
办完手续,安宏疲惫地坐在简陋的休息椅上,一坐下,才发现难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突然想到临走时小高对自己说的话,这绝对要算特殊情况了吧!她翻了翻自己的包,才记起小高的名片留在了宾馆房间里,路云帆的手机虽然还在她包里,但早就没电关机了。安宏想,等路云帆醒过来,再去宾馆房间打电话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宏呆呆地坐着,已经忘记了时间。一直到之前的护士又过来找她。安宏奇怪地发现,小护士脸颊红彤彤的,竟然带着种娇羞的神情。
她说:“病人已经转去109病房了,暂时没什么问题,住院观察一夜,明天醒了就能出院了,他的片子王医生还在看。”
安宏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说:“谢谢你们,那我去看看他。”
正要抬腿,护士叫住她,问:“请问你是安小姐吗?”
“我是。”安宏疑惑。
“是这样的,安小姐,在诊治的过程中,病人清醒了一下,他特别关照了,在他治疗住院期间,要谢绝一位安小姐的探视,所以,抱歉,你不
能去看他。”
安宏傻了,心里的火“噌噌”地就烧了起来。她此时披头散发,浑身又湿又冷又脏,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就换来一句“谢绝探视”?
她冷下面孔,说:“如果我一定要去看呢?”
小护士看着她凌厉的眼神,也有点怕,嚅嗫着说:“病人说了,如果你探视了他,他就要控告我们医院,侵犯他的隐私。”
“哈!”安宏难以置信,“他以为他在美国啊!还侵犯隐私?他的钱都在我这里,你不怕我不付医疗费吗!”说着就往住院区走去。
小护士紧紧追着她,边追边喊:“安小姐,你就别为难我啦,求你了。”
安宏没理她,只顾在住院区的病房房号上看。
103,105,107,有了!109号!
正要推门,小护士直接挡在了她面前,红扑扑的脸蛋表情坚定:“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和你说了病人不让你看!”
“他让不让我看管你什么事了?”安宏真的生气了,开始口不择言,“我是他女朋友!”
“你才不是!”小护士扬着脖子喊道。
“呦!我不是,难道你是吗?”说完安宏就拉住小护士把她往边上推,小护士咬着牙紧紧地扒着门框不动,嘴里喊着:
“你怎么能是他女朋友呢?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过往病史,你也不可能是啊!”
“我怎么不可能是了?”安宏柳眉倒竖,她个子高,手里一用力就把娇小的小护士推开了,然后握住门把手就推开了门。小护士再也来不及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先贴,等下看看是否要改
急着开会去了~~
☆、变还是没变
落在眼里的情景,是安宏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空中。
这是什么啊?
是眼花吗?那个靠在床头柜上的,分明就是一条腿啊!一条假腿!!
路云帆被打了止痛剂,还含着镇静成分,仍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已经被换上了医院的蓝白色病号服,看头发就知道已做了简单的清洁护理,此时微颦着眉,睡得正沉。
他的手臂在被子外面,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的腿在被子底下——左腿还在,右腿却是在很高的部位就骤然消失了。
安宏捂住嘴,强迫自己没有叫出来,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果然不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啊,哪有女朋友,连自己男朋友少了一条腿,都不知道的呢?
她突然想到一星期前,路云帆对她说的话:
“有些伤,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在心里呐喊,这六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安宏去见王医生,那是一个40多岁的结实女人,面色黝黑,长得和任何一个农村妇女没有区别,脱下白大褂可以直接放到田里去劳作。安宏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无法将她和医生这个职业挂钩。
王医生手里正拿着几张X光片,看到安宏进来,就说:“请坐。”
安宏坐下,王医生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她:“你是病人家属?”
安宏点头,本来是理直气壮的,现在只剩下了心虚。
“那他的情况你应该很了解的了,我也就长话短说。病人右腿高位截肢,恢复得还不错。问题是他的左腿,曾经发生过开发性骨折合并粉碎性骨折,植入过钢板,在几年前已经取出来了。
他的左腿伤得那么重,哪怕是健全人,也要恢复很长时间。而且健全人康复时拄拐行走,还能将重心转移到健康腿上。可是这个病人,他没有右腿,左腿又伤得那么重,恢复起来就会非常复杂非常困难。
现在他走路时重心是压在左腿上的,所以左腿的压力很重。骨折后的确需要适当的锻炼,但一定不能过度,否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就像这个病人,他的左腿根本就负担不了长时间的行走,你看,这是他的左脚踝,这里有一点点骨裂,应该是今天摔跤时发生的。”王医生的手指在片子上指指点点,安宏看着那张黑底白骨森森的影像,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又是阴雨天,他要是醒着,左腿一定是跟针扎一样疼,所以我刚才给他打了止痛针,让他先休息一夜。”
安宏问:“医生,那他的左脚踝要不要打石膏?”
“不用,只是很小一点骨裂,养几天就好了,最主要是一定要控制他行走的时间,绝对不能过量。还有,最好
使用拐杖,比较利于恢复,也更安全。”
一番话说完,安宏已经对这位农村妇女形象的医生完全改变了印象。
她又问:“那么,他明天醒了以后,如何出院?还能走吗?”
“当然是不能下地啦!用轮椅吧。脚踝的骨裂需要很小心地养。我发现病人过往的医疗痕迹非常好,看起来很先进啊。而且他的右腿假肢也是进口的,价格应该非常贵,但是走起路来会比国产假肢舒服得多。他是在哪里治疗的?北京?还是上海?”
“不,是在洛杉矶。”安宏回答,心里还是无法习惯——高位截肢,健全人,轮椅,假肢,这些词汇,运用在路云帆身上。
“哦……怪不得,你作为他的家属,一定要起到督促作用,像他这样年纪的病人,总是仗着自己年轻,以为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倔强得很,总是爱逞强表现,殊不知都是害了自己,以后老了有的是苦头吃。你要劝他,绝对不要勉强自己,受伤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该怎么养就怎么养,半点都马虎不得。”
安宏不住地点头。
离开的时候,王医生说:“还有,你要鼓励他,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未来的路还很长呢。他右腿高位截肢,左腿也不大好,对生活质量是有很大影响的,所以你一定要多多鼓励帮助他,在这种时候,爱情的力量是很伟大的。”
安宏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重重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医生。”
回到路云帆的病房,之前的小护士刚为他量了体温,看到安宏,小脸一转,“哼”了一声就出门了。
安宏也不和她计较,拉了张椅子就在路云帆身边坐下来。
重逢以来,不过是两个星期,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这会儿,都闹到医院来了。路云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安宏第一次可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六年了,当年青春阳光的男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他依然那么英俊好看,清爽的发,白皙的脸,挺直的鼻,瘦削的下巴,还有那双虽然闭着,仍然透着哀伤的眉眼。他的确是长大了,在过去,这样无助的神情,何时在路云帆脸上出现过?。
安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入手有点烫,她知道他在发烧。她记起很久很久以前,路云帆站在她面前时,明朗开怀的笑,那个时候的他整天无忧无虑活蹦乱跳,又不知天高地厚,闯了很多祸,气了她好多回。他时而霸道固执,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幼稚小气,是天底下最单纯快活的男孩子。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路云帆,身体残缺,如此陌生。安宏很难把他和过去的那个骄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王医生的话,靠在床头柜上的假肢,被子下右腿处那
突兀的凹陷,都在提醒着她,路云帆已经变了。
她抓起他的手,把它贴到自己颊边,亲吻着,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落在路云帆的掌中,他像是受了感应,眉头紧紧地皱了皱。安宏一惊,仔细看他,他只是面色稍微地变了变,转眼又陷入了昏睡。
问了王医生,知道短时间内路云帆不会醒来,安宏就花50块钱请了个医院护工,帮忙看护路云帆两小时,自己打车回了宾馆。
先回自己房间,迅速地洗澡洗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找出了小高的名片揣进包里后,她去了路云帆的房间。
房间已经被宾馆服务员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