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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时候真的已经伤到他们了,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修补这个崩裂的缺口,怎样才能去挽回这一切!没人来教我,没人支持我,那种心痛和无助更加没人理解!知不知道,我能依赖的人一直就只有他们……这么多年相处得那么好,我真的没办法承受这种改变,也没有处理的经验……
一家人,本就该互相尊重和坦诚,我明白,我明白的!但竟然做不到!……而今天,你却还叫我再去撒一个谎?已经错了一次,为什么现在还要我再去伤害他们一次!!!”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如缺堤的洪水奔腾而来,把她冲刷得一片狼藉,摇摇欲坠。晴天抑制不住激动地大声痛诉,话里也带上了哭腔,可一双发红的眼睛却死死盯住眼前的男子:
“花满溪,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做那些伤害家人的事,其实自己比受伤的人更加难受!你究竟明不明白!!!”
这时候,车辆被地面硌了一下,车体一个腾跳,有些许摇晃。花满溪抓住座椅扶手,眼神深邃,默不做声。
晴天又掠了一把乱发到脑后,吸着鼻子,跟他一起沉默。片刻,情结稍微恢复过来,她才挺起胸膛,大力地吸口气,“花满溪,这次多谢你。但,你也令我很失望。停车。”
你的心思为什么总这么让人难懂,你的手段为什么总让人无法接受。为什么你所做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却其实残忍非常。
晴天一声叫停,车子竟真的放缓下来,但没有真正停下。
似乎被说中了什么,花满溪就一直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好不容易,他才似乎不露痕迹地浅叹一声,终于松开扶手,“好,你走吧,但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晴天又吸吸鼻子,不说话。
花满溪看一眼她,口气平淡地:“如果你真的知道冰寰下落,你还会继续给‘他们’带路吗?”
“会。”
对方这果断的回答,倒让花满溪一愣。“为什么?”
行驶中的车子又挫了一下,晴天抬头望出窗外,透过黑沉沉的贴膜玻璃,才发现他们正穿越一条狭隘的小道,向市区驶回去。
心总算安定下来,她正一正坐姿,“我不能让菲儿有事,祸因我起,无论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冰寰下落,我都不会让她有事。”
“那冰寰怎么办。”花满溪冷笑。
晴天垂下眼睫,盯着外头隔着一层黑玻璃而显得昏沉的景致,“我会尽力跟他们周旋,但绝对不会让他们见到冰寰,如果……如果自己真有个什么闪失,希望冰寰会放到心里。”说到这,不由自嘲似苦笑一下,“希望他会因此而觉悟,知道自己一直走的这条路是错的——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
冰寰,如果我是因为你而受伤、甚至遇难,你会为了我重回正轨吗。
“你挺紧张他的。”花满溪抿唇一笑,“晴天,你了解他吗?或许你这样做,根据改变不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一直都领悟不到我的心愿,从未把我说过的话放进心里。”晴天仰头,远望着昏沉的蓝天,目光却澄澈如水,“花满溪,如果你用一颗污浊的心去看一个人,那么永远只会看到污浊的东西。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曾经有着令人惋惜的经历,可那不是人生的全部。”
花满溪脸色沉了沉,低下头。
晴天,别认为你这样做有多伟大、多无私。可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救得一个冰寰,却会伤害你更多的家人……凡事都需要代价,在这个世界,要完美地当一个英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然而,花满溪并没出口道破,只是用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喃喃自语似,“看来有你这个朋友,那小子还挺幸福的。”
晴天听见,未及谦虚或害羞,却先扯出个苦涩的笑容,“我倒真的幻想过,能一直在他身边好好引导他、改变他,只是……事不由人,缘分浅薄。”
车子又被石渣路硌了一下,咣咣当当的震。花满溪重新戴上墨镜,“停车。”
车,稳稳停下。
晴天即刻打开车门,可心事重重的顿了顿,才跨步出去,花满溪却叫住了她,递去一个小布袋。
晴天狐疑地看一眼,花满溪示意她接下。
拿到手上,打开,竟是块椭圆形、半巴掌大的金属镜子,纹理简洁,上面嵌满五色玻璃碎片,闪着绚烂的光芒。这面镜子造工不算精致,但晴天能看出来全是手工打造,而且非常的用心。
晴天望向花满溪的目光更加疑惑。
花满溪摊手,一笑,“那小子知道你喜欢,所以亲手做了个送你。”
晴天惊喜得失声叫出来,“是冰!……”
“好了,晴天,”花满溪打断她的话,“我只能将你送到这里,路上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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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下了车,她自懂得回家的路。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白色面包车,像忽然失去了些什么,心里空空的……
“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她走?”鸭舌帽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花满溪。
“哦?你不舍得?”挑眉。
“扯。”司机小哥一踩油门,面包车飞驰起来。
花满溪扶住椅把,侃笑,“小子,刚才你已经硌我三次了。怎么?心上人面前,连车技都挫了?”
司机小子像没听见似,呕气的继续狂踩油门。
花满溪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你真不舍得人家,就该直说。”
“没有不舍得!”一扭方向盘,飚过一台小车。
花满溪叹口气,“你啊,跟葵一个毛病……别真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记起要珍惜。”
“我们根本没可能。”
“成事在人,况且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有什么不可能。既然你能送人家东西,那么答案就在自己心里最清楚。她刚才那番话不用我重复了吧。冰寰,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她,又何必非得跟我来;来了,又何必遮掩身份。你的心思连我都骗不了,又怎去骗自己。”
冰寰紧紧握着方向盘,沉默不语。
……
弯弯曲曲的小路就要到尽头,是弃车的时候了。
他把面包车驶进一片幽密的林间,拉上手煞。“接头的车就在前面。”
花满溪点点头:“这次还得多亏李槿睿送来的情报,要不晴天就真危险了。那帮绑匪到底是冲我们来的,看来我们离开这里是势在必行了。”
听到这话,坐在驾驶座的冰寰脸色沉了沉。花满溪却还在古古怪地不断兀自感触,“唉,不能否认,那是值得珍惜的女孩呐,你……”
“好了,别老叨我了,啥时变得长舌妇那样。”冰寰拉长着脸抢过话头,“现在在她们眼里,你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坏人了。其实那帮绑匪只是虏劫晴天,我们半路把他们截杀就已经是救了她,你却还装模作样的劫了菲儿又换晴天,弄这么多事。”
花满溪无声的一笑,双眼藏在墨镜背后:
“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帮小看了结一个心愿。他们本就是相护相爱的家人,要破除心结,需要的也只是一根引动感情的导线——劫了菲儿再换晴天,才可一举化解葵的两个心结,也让这小子懂得怎样长大成男人。”
说到这,他浅浅的、无所谓地一笑:“既然那帮混蛋已经搭好了一个戏台,我们还客气什么。而演戏,当然要演到戏肉才能感动到观众。” 长指轻轻擦过嘴唇,“至于演员……他们的价值就只在于成全这场戏,其他,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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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跌跌撞撞往家里走,心情与脚步一样沉重而零乱。今天发生的连串事情,让她一刻也未能平静。除了惊恐,更多是痛心与迷惘,还夹杂一些根本无法形容、纷纷乱乱的情愫。但怎说都好,有些话终于说出来了,有种酸涩的释然。
抬起头,终于看到家的大楼,眼眶骤然一热。
「你回去之后还可以对葵说,是冰寰救了你,那么他会连冰寰也一起原谅,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晴天狠狠地甩甩脑袋。不会,不会再对他们撒谎了,哪怕何等美丽和善良的谎言,她也不想再说。已经尝过一次,怕了,也累了。
但,这次的“意外”真要向家人坦白吗……到时候,他们能承受得住吗?他们又会如何去看待花满溪这个人……
说到底,对于花满溪的手段,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但他那份苦心,却是无法忽视的……
她的手揣在衣兜里,紧紧握住一面镜子。抬起头,发现家门的大闸前竟然己经站着一个人——葵!
他抱臂靠在铁栏,看到她也是一怔,然后马上向这边奔来。
“晴天姐!”
很快,一把揽住了晴天。
晴天靠在他怀里,笑了。原来这小子已经那么高、怀抱也那么壮实了……
忽然,有点想哭的感觉。
她抬起头:“葵,对不……”
葵却大力摇着脑袋,抢过她的话,“做那些伤害家人的事,自己比受伤的人更加难受……晴天姐,其实我也让你受伤和难过了,所以我也该说声,对不起。”
啊!……晴天瞪大眼睛,一时间愣在少年怀里。这、这可是刚才自己对花满溪说过的话!
葵却没理会她如何惊讶,仍继续说着:“不只你一个受不了这种改变,我们也是……既然这样,那么无论谁对谁错,都算了吧,好吗?晴天姐。一家人,不再改变。”
到底都是为对方着想过,担忧过。对与错,既然有时候这么难说清楚,那么又何必执著。
望着仿佛突然长大了的葵,晴天惊诧的喃喃:“你……你怎么知道我说过的话?……”
葵抿一抿唇,松开手,低头从裤袋掏出一台手机,递给晴天。“这,是花满溪发给我的录音。”
……
薄薄的长方体,就躺在少年掌中,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那是什么神奇得让人无法置信的东西。
许久,才拿起它,贴到耳边……自己那把熟悉的、又哭又怒、又惊又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