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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会因此嫌弃他,毕竟妖族个个貌美,区区渺小人类,身上连根猫毛都没有,不管是翩翩贵公子还是路边丑八怪,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反而两人都经过火烧之苦,让我对他有点同病相怜的感情,可怜他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决意等伤好后就帮上一把,让他吃饱肚子。
妖族痊愈速度很快,我忍耐了半个月窝窝头,虽然妖力还没恢复,但外伤大部分好了。我趁苏仲景认真摆摊的时候,偷偷离开竹篓,跑去附近的烧鸡店,指使几只小老鼠在店内逃窜,趁老板娘尖叫一声,离开摊位,找东西去打老鼠之际,叼起一只最肥大的烧鸡,掉头就跑。趁没人发现,塞进苏仲景的竹篓里,埋在他给我做窝的稻草里,只等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接下来的热闹很精彩。
小气的烧鸡店老板发现烧鸡不见了,骂骂咧咧,抽了老板娘一个耳光,说是馋嘴的婆娘在偷吃。
老板娘跳着脚,指天发誓说自己是清白的,然后又骂对方吝啬成性,她嫁进烧鸡店都没吃过几次鸡什么的。两个人扯皮不清,越争越凶,最后当街打架,打得衣襟凌乱,钗环乱散,老板气势汹汹要休妻,老板娘哭哭啼啼要上吊,整条街都沸沸扬扬的,无数人挤着看热闹,我趴在竹篓上,看得开心死了,只恨不得变成人去鼓两下掌。
苏仲景似乎对热闹不感兴趣,他见生意没法做了,叹了 口气,用赚的两个铜板,和隔壁大娘买了两个窝头,然后收拾东西,想早点回去。
多了一只鸡,竹篓的分量重了好几斤,是瞒不下去的。
我用爪子将稻草扒开一角,让他看看肥厚的鸡腿。
苏仲景看见好吃的,整个人都愣了。
我自认偷吃神技天下无双,对他得意地叫了一声,以示炫耀。
“是你偷的?”苏仲景可能高兴坏了,他没有笑,傻愣愣地问我。
我得意地竖起尾巴,再次叫了一声,暗示他可以晚点再崇拜本猫,快点撒丫子跑人,把竹篓搬回去开吃才是正经。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怪事发生了。
苏仲景一手抱着我,一手从竹篓里将烧鸡拿出,在众人因嫌弃而让出的道中,来到还在吵闹哭啼的烧鸡店两口子面前,将烧鸡递上,用他永远波澜不变的声音,轻轻解释:“对不起,让您夫妻失和了。鸡是我家猫偷的,多少钱,我会赔你们。”
“喵呜!笨蛋!找死!”我气急败坏,狠狠咬了他一口发泄。
烧鸡足有四五斤重,我猫型体重不过七八斤,按正常猫的力气来算,怎可能叼得起那么重的鸡?
谁信是我偷的,谁就是傻子。
果不其然,老板一巴掌甩去苏仲景的脸上,骂骂咧咧道:“你哄小孩呢!就你带着的这只癞皮猫,能叼得动鸡?明明是你偷了,还想嫁祸给猫!”
老板娘一口唾沫吐出,指着他鼻子骂:“比鬼还丑的混账,看你就不是好东西!果然手脚不干净!差点害得老娘被休出门!”
苏仲景被打得脸色发白,一边退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会赔,一定赔。”
“你有个屁的钱!”老板越骂越凶,卷袖子,抄擀面棍上前,狠狠痛揍,“就你这不要脸的乞丐,哪来的钱?”
老板娘在旁边助阵:“把那丑猫砍了!把人送官府!”
群众跟着起哄,纷纷支持把他送官,让青天大老爷好好治理这扒手。
苏仲景无从辩驳,体弱力薄,很快身上就挨了好几下,他没有还手,试图辩解,偏偏这事来得玄妙,道歉无从说起,怎么解释都很苍白,于是很快被打得翻倒在地,浑身青肿交加,血迹斑斑,却咬着牙把我这罪魁祸首护在怀里,牢牢护住,不让棍子落在我身上来。
“猫儿不懂事;我没看好它;对不起……”他抱得很紧,把我勒得有些疼。
偷吃多年,我从未经历这么大的失败,全身血都往脑袋上涌,脸皮阵阵滚烫,心里对苏仲景恨其不争,连个烧鸡都护不住,也恨嘲笑的围观群众,一个个眼珠子都不知道长在哪里去了,更恨那对不明是非乱揍好人的夫妻,若不是妖力不足,非变回妖身,给这没用的家伙一巴掌,再狠狠抓死这群不要脸污蔑人的王八蛋。
还是卖窝头的大娘心地好,见势不妙,上前劝了两句:“大家别急,有话好好说,这孩子心眼不坏,大概是被嫁祸了。”
她算什么身份的玩意?自是说不上话。众人不依不饶,非要送官查办,大娘纵使同情想帮忙,奈何她不但没钱,听说家里还有三个孙子,比起远近亲疏,还是孙子要紧,只好偷偷缩了缩头。
苏仲景这没用的窝囊废,被打得鼻青面肿,差点晕厥过去。我看不过眼,从他怀里跳出,一爪子挠向不依不饶还在打人的烧鸡老板身上,挠得他尖叫一声,抱着小腿跳起,上面是三道长长血痕,他捂着伤口,骂得更凶了:“偷鸡不成!还纵猫伤人!”
天底下哪有能指示猫干活的笨蛋?这话把大伙都逗乐了 ,就连彪悍老板娘都停住骂声,揪了把老板的耳朵,不准他乱说话丢人,然后自个儿上前,提着擀面棍道:“我也不为难你,烧鸡二十文钱,猫挠伤人,这伤势……再赔个半吊钱好了,再加上我们夫妻因你吵架,也得赔上些许钱,你今天拿出一吊钱就让你走,否则就见官去!”
我在黑山坐拥金山银山,哪将这区区一吊铜钱放在眼里?可惜黑山离洛阳甚远,我现在跑不动路,没法取而已。眼看好不容易抓住的仆人要入狱,以后没人照顾,不由暗暗担忧。
苏仲景犹豫了许久,终于从怀里取出块小小的温润玉扣,依依不舍道:“我用此物抵价,日后赎回。”
“就你这穷鬼还有好东西?”老板半信半疑接过,忽而尖叫起来,“这么好的玉扣,你该不是偷来的吧?上面还有字,是‘苏’家的东西,该不会是城南苏家?可是,苏家,苏家……”
苏仲景尴尬极了,低头道:“在下姓苏。”
我不知苏家到底是什么东西,暗暗疑惑中,却见满街目光变了,有些是同情,有些是憎恨,有当铺掌柜急忙走出,厚道主持公道:“算了,苏家也挺可怜的,苏家老太爷当年也是好人,发生那样的亊,谁都不想。这孩子八成是饿极了才会沦落至此。这玉扣做工不错,死当也值得三四吊铜钱,我取一吊铜钱与你,再给三吊铜钱苏公子,吃顿饱饭,留待日后生计吧。”
我在人间也呆过些时间,见识不少,这样的美玉,这样的雕工,死当至少值五两银子。
可惜北街住着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只对铜钱银子敏感,对古玩玉器一窍不通,见此情景,纷纷夸当铺掌柜往日刻薄,今日难得疏财仗义,可见天良未泯。
苏仲景得钱,逃出生天,他面如死灰,不愿相争,默默抱起我,装起背篓,转身离去。
我见事情已了,赶紧从背篓跳出,叼起地上那只烧鸡,顶着所有人睁得比铜铃大的眼睹,敏捷地跳回背篓,然后死死抱着烧鸡不松爪。苏仲景与我对峙半刻,经过我猫爪子挠人的暗示,那呆板的木头脑子猛然开窍,想明白赔了钱的烧鸡应该属干我们,终于没再犯傻,乖乖地将鸡装上,走了。 我们渐行渐远,背后犹有声声议论。
“妈呀,还真是猫叼的。”
“这猫是神猫吧?哪来那么大气力?”
“冤枉了苏公子。”
“原本富家子弟,落到这地步,真是可叹……”
3
回去破庙的路途很遥远,我抱着烧鸡,越闻越饿,终于撑不住,撕下―块肉,抢先开吃。香喷喷的鸡肉入肚,越吃越饿,越饿越吃,我吃了一块又一块,吃到回去,苏仲景将我从竹篓里拿出时,肥大的烧鸡只剩下鸡头、鸡屁股和一只鸡翅膀了。面对仆人挨打挨骂,还卖了心爱之物换来的食物,就留下这点残渣,饶是脸皮厚似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爪子洗洗脸,深深埋下头去,琢磨着找点什么回来代替。
“这猫……胃口可真好啊,”所幸;苏仲景注意的地方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抱起我,戳戳肚子;极其惊讶,“肚子居然还没撑坏?”然后忧郁地对我说,“小黑,你以前是大户人家的猫吧?这么能吃……现在的我可不好养你,只
能尽力而为了。”
小黑?小黑是什么?莫非是黑山山脚猎户养的那头大黑狗?
我迟疑了约莫半刻钟,终于发现他在说自己,当场暴走,跳起来就给他手背两爪子,粗鲁地口吐人言,骂道:“你才小黑!黑你个熊!”
“猫……猫会说话?!”苏仲景抱着被抓伤的手背,用痴呆的目光看着我。
我气急败坏,脑子犯抽,一时觉得对笨蛋掩饰身份很累,而且对他的行为处事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决意好好教导。也不管他要还是不要,就从各类偷抢拐骗的高超技术和险恶人间生存要领开始讲课,整整说了大半个时辰,看他还是不太开窍的样子,干脆竖着尾巴,宣布自己九千年来第一次大发慈悲,忽略他卑微的人类身份,允许他留在身边,被我罩住,学习生存技巧,以报烧鸡之恩。
苏仲景依旧解释:“可是……”
我怒毛冲冠:“可是什么?本猫是黑山之主,身份高贵还不配做你主人吗?”
苏仲景依旧啰嗦:“我不要偷东……”
我弹出爪子,耀武扬威:“再废话就把你吃掉!”
苏仲景乖了。
我骂了半天,肚子又饿了,气焰稍息,拿出在黑山指点手下的气势,让他去镇上买些白米油盐,买个好锅,再把鸡骨头和鸡翅膀放进去,熬一锅鸡粥,填满肚子。等他连滚带爬跑了很久后,我忽然想起,他知道我是妖怪,若一去不复返怎么办?要是更狠心点的家伙,被妖怪欺负后直接找法师道士,趁我虚弱,集体来杀,弄点妖骨妖皮拿去卖钱,也不是笔小数目。
太阳渐渐西斜,月亮缓缓东升。我占据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