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网式的大清查,那阵势很明显,就连只苍蝇都不会漏掉,更别想在小小的皇城里继续躲下去。
十天后,终于有大臣在朝堂之上发难了。
几个南楚旧臣非常愤懑,指责宁觉非借机报复,故意不停骚扰他们这些降臣,让他们全家日日鸡犬不宁,其心难测,“难道是想逼反我们,好趁机将我们一起诛杀吗?”
然后便是一些北蓟老臣愤怒的质疑宁觉非的能力,认为他过了十天居然还没有查出眉目,完全是无能的表现,“区区一个皇城,不过弹丸之地,他有十万禁军,居然什么也查不出来,简直窝囊。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遵从皇上谕旨,呆在府里哪都不去,可那么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要做衣裳,生病了还要请大夫来诊治,得出去抓药,却都不准我们的下人出去,这不是想要生生的憋死我们啊。老夫不揣冒昧,想请问鹰王,这样做究竟是何意?”
“对啊,限制我们的一切行动,他们却假公济私,前两天还准了一队工匠进来,为元帅府修造新房。我们就连买根葱都得去请示兵部谋害不一定准许。”
有人领头,众人便七嘴八舌的纷纷发出怨言,然后一致要求,限期撤销戒严令,让他们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
澹台牧默默地听着,神情淡然,波澜不惊。在他身边,站着太子澹台经纬,他听了一会儿,脸上就有了一丝怒气,张口就要替宁觉非辩护。
宁觉非本来默不作声,一见太子的神情便知他要说什么。他担心太子年少气盛,万一控制不住,便会在朝上树敌无数,总是有些不利,他树敌可以,太子不行。只是一闪念间,他便抢先出班,对着澹台牧抱拳一揖,朗声道:“陛下,各位大人说得有理,是微臣失误,致使各位大人的生活受到重大影响。戒严令确实不宜过久,微臣恳请陛下再给二十天时间,微臣定会查出作奸犯科之人,以正国法。”
澹台牧见微知著,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颇为赞许。他微笑着点头,正要顺水推舟,答应他的请求,却有几个大臣在后面谏道:“这已经用了十天,还要二十天,实在太久了。”
宁觉非似乎从善如流,立刻改口:“那就请陛下再给微臣十日,届时,微臣定会给陛下,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那些人还要抗议,澹台牧却抬手阻止了他们,斩钉截铁的道:“准。”
宁觉非接着又说:“十日转瞬即过,微臣必须加大盘查力度。恳请陛下准臣派人对外城进行检查。微臣一定不会扰民,只是挨家挨户的查他们的户籍,若是外地来的,便要查他们的路引或通关文牒。只有可疑的人微臣才会拘捕审查,若无可疑,微臣保证对他们不会有任何损伤。”
澹台牧一听便点头:“准。”
不管是打草惊蛇,还是敲山震虎,此刻都是好计策,澹台牧心知肚明,不用他多说,便即刻准奏。
群臣便知此事不能再议,均不敢触怒龙颜,虽然心里仍然不满,却也只能退下。
宁觉非便郑重其事的道:“各位大人,从明日起,皇城已然戒严,外城也将进行检查,请各位再忍耐十日,非常感谢。”
他说得这么客气,那些大臣也只好投桃报李。
“既是皇上有旨,臣等自当遵从,元帅不必客气。”
“听从元帅吩咐。”
……
等到散朝,宁觉非急步出宫,跳上烈火便飞驰向兵部。在他身后,澹台子庭、大檀明、荆无双和李舒都快马加鞭的紧紧跟随。
一走进兵部大堂,澹台子庭便迫不及待的问:“元帅,你为什么会自缚手脚,只要十天?那怎么来得及?”
荆无双担心的道:“是啊,觉非,你让步也让得太大了点,这不是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了吗?”
大檀明殷切的看着他:“元帅,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李舒没吭声,但看得出来,也是打算全力以赴。
宁觉非微微一笑:“你们都别急,暂时也别改变我们的既定方针,仍然按照过去的计划去做。我看啊,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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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下篇 第64章
傍晚,夕阳西下,流花湖碎金点点,积着薄雪的屋顶层层叠叠,景色十分美丽。城中许多人家已经掌灯,虽是隆冬时节,街上依然行人如织,车马大轿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在皇城西门外,有一队人赶着马车风尘仆仆的出现了。在门口守卫的禁军立刻将他们拦下,严厉的喝问:“什么人?”
为首一个高大的汉子立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说:“几位大爷,咱们是武威将军的家人,奉他之命,给老祖宗送些孝敬。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咱们将军身在边关,不能回来与老祖宗团聚,心中有愧,便备了些年货,派我们送过来,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那些禁军有一半是北蓟过来的人,一听他们是鲜于骥的家仆,倒是不敢太过放肆。鲜于骏家虽然倒了霉,可鲜于骥却圣眷更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指日可待,谁都不想这时候去开罪这位名将。
在这里带队的一个副尉走上前去,态度客气了许多:“既然是鲜于大将军的家人,自是要放行的,只是兵部有令,所有物品都要搜查,你们的路引也得一一验看,还请见谅。”
“那是,那是。”那人连连躬身,随即回头一挥手。“你们站开一些,让大爷们验看一下货物,把你们的路引也拿出来,让大爷们查验。”
那些人纷纷答着“是”,便向旁边挪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在手上。
他们如此配合,禁军也就不再故意为难,认真检查了一遍车上的东西,见一溜十辆大车上驮着的都是各种皮货、老山参、虎骨、鹿茸等比较贵重的东西,还有一些则是北方特有的食材,北方的草原雪山上盛产,南方却不多见,常常有商人来回倒腾这些货物,他们都很明白。鲜于家的老太太以前一直住在蓟都,这突然南来,自然会想念北方的东西,鲜于骥身为人子,千里迢迢的运过来,尽点孝心,也是人情之常。
那个副尉很谨慎,亲自验看了每个人的路引,那是蓟都的提督衙门开出来的,没有丝毫问题,他便挥手放行。
这时,那个领头的汉子上前躬身致谢,顺势往副尉手中塞了一张银票,谄媚的笑道:“各位大爷辛苦了,小小心意,请大爷们喝杯茶。”
副尉假意推辞了两句,脸上的神情愉快了许多,一迭声的叫手下的弟兄们放行。那些禁军也知道这一次大有好处,立刻闪到一旁,笑吟吟看着他们进城。
这时,宁觉非从兵部衙门回来,刚刚走进府中。
有随从将他的马接过,送到旁边的马厩去照料,江从鸾刚好有事从大门过,便迎上他,一起往里走去。
新房在府里的心脏地带,外面还看不出什么忙碌景象,等到往前走了一段路,宁觉非便渐渐看到了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匠。
两辆大车停在那里,他们正往上面堆砖石瓦砾、截断的木梁和破损的门窗。
宁觉非有些诧异:“他们这是在拆房子吗?不是说不拆,只是简单整修一下吗?”
江从鸾笑着点头:“他们向我禀报过,这房子年头不短了,房梁有些朽烂,窗户也有虫蛀的迹象,只怕用不了多久。既是新房,不如把这些都换上新的。不用重新打地基,建起来很快的。我去看过,确实不能将就,便与云总管商量,又向云大人请示。他去看过后同意拆了重建,我们就照办了。”
“哦,既是如此,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宁觉非没再过问,关切的道。“最近事多,要辛苦你了。”
“觉非,你别跟我客气。”江从鸾很愉快。
宁觉非看着他容光焕发的模样,忽然小声问:“从鸾,你和悠然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江从鸾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好半晌才说:“其实……我们……没什么的……”
“真的没什么?”宁觉非的声音低低的,充满调侃。
江从鸾的脸红得犹如有火在烧,余晖斜斜的映照过来,使他的眼中仿佛闪烁着灼灼光华。站在红艳艳的晚霞里,他呆了半晌,才微微低下头,轻轻的说:“其实……我……不确定……”
宁觉非故意低下头去,侧脸看向他,微笑着问:“那要不要我去做媒?”
江从鸾腼腆的摇了摇头:“他虽说只是商贾,可出身清白,家财万贯,我配不上他的。”
“胡说。”宁觉非低声责备。“每个人都有过去,年轻时都会走弯路,或为势所迫,或年少气盛,难道这样就是不清白了吗?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做过什么错事,只要洗心革面,就是重新做人,从此便海阔天空。从鸾,我了解你,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看上谁都是他的福气。至于财产什么的,那根本是扯淡,感情跟那东西没关系。况且,你自己也有钱,又不靠别人养,他钱多钱少跟你们的感情有什么相干?”
江从鸾心里颇感安慰,笑着点头:“你说得对。”
宁觉非关心的问:“悠然当真没跟你提过?他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江从鸾略一犹豫,便老老实实的说:“他曾经跟我提起,想要和我在一起。这里的悠然阁开业以后,如果情况稳定,他就会回西武去,以后会在各地巡视几处店子,希望我跟他一起去。我……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就没答应他。”
“你啊,大好姻缘也往外推。”宁觉非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不想走就不走,说实话,我也挺舍不得你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