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也足够周泽伟感到愤怒,愤怒之外还有屈辱。刚才在报摊乍看到这画片他还不敢相信,还盼着是自己眼拙认错了人,可现在……
罗浅浅看他脸色不善,小声解释:“爸,我不是存心瞒你。我知道你对靳家有看法,本想着见了面,再慢慢跟你说……”
“说什么?”周泽伟硬声反问:“说你跟你妈一个样,离了姓靳的就不能活?说我这当爹的没出息,不能给你买车买楼找工作?”
“爸!”
“别叫我爸!”周泽伟狠狠一拍桌面,画片里的罗浅浅上了妆,跟当年的严梦绮竟有三分神似,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尤其刺眼刺心。他一扬手,将那本杂志扫得飞出去。
麦当劳里本来很嘈杂,这时突然静了一下,好几人往这边好奇地张望。罗浅浅低声哀求:“我们回家,回家再说。”
周泽伟坐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气,感觉心里一阵闷痛。他顾不得跟罗浅浅生气,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旋开,倒了两粒药丸咽下去。
罗浅浅白了脸过来,手足无措地给他顺气:“爸,你怎么了?你消消气……”
“老爷子像是心脏不好。”一双大手适时伸过来,扶住周泽伟:“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躺平?”
“不用。”周泽伟摆摆手,侧过脸,看到个十分醒目的年轻人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他以为对方是热心的食客,正要道谢,不曾想罗浅浅先跟他打了招呼,声音里还有掩不住的错愕:“纪洋……”
纪洋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去柜台要杯白开水,给老爷子过过药。”
罗浅浅头脑发懵,慌里慌张去了。再回来时,看到纪洋拉着凳子坐在周泽伟旁边,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周泽伟的脸色已经缓和多了。她来不及细想,急忙把水端过去,周泽伟吹着热气,慢慢喝了一口。
纪洋很自然地说:“每天晨起喝一杯白开水,可以降低血液粘稠度,减少心脏病突发的危险。”
“你怎么懂这些?”
“保健医生嘱咐的。我爸有冠心病。”
周泽伟在一旁有气无力地插话:“年纪大了,浑身都是毛病。”
纪洋点点头:“所以更要静心。”说完看看四周,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面:“这边空气混浊,又很嘈杂,等伯父休息好了,我送你们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周泽伟缓过了神,急忙推拒。尽管纪洋说话文邹邹的很客气,但久居上位者自有一股迫人气场,令周泽伟觉得很不自在。他不知道罗浅浅哪儿交到的这种朋友,隐约觉得与靳辰有关。
罗浅浅看周泽伟没事,也点点头说:“我家很远,纪先生很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对纪洋没好感,但是人家刚刚帮了她,态度太生硬似乎也说不过去。
“看来你是把郑玄裳的帐算在了我头上。”纪洋并不因别人的拒绝而难堪,他很有风度地起身,拎起地上行李,向罗浅浅一笑说:“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来讨人嫌。只是伯父身体不好,我让司机送一段,你该不会也要拒绝吧?”
祸水
纪洋一再坚持,罗浅浅跟周泽伟推不过,还是坐上了他的车。没想到等后车门一关,这人像忘了刚才说的话,往副驾一坐不再挪窝,弄得罗浅浅一阵无语。
迈巴赫宽敞又舒适,周泽伟却如坐针毡。刚才出门时有个小鬼把可乐泼在了他后腰上,现在一静心只觉衣服又湿又黏,他还不敢往后坐扎实了,怕脏了人家的座椅。纪洋后脑勺像长了眼睛,适时递过一块毛巾:“拿这垫着舒服些。”
周泽伟连忙道谢,纪洋趁势跟他攀谈起来。周泽伟做过化工,他就聊化工,无机有机农药印染乱侃一气。罗浅浅冷眼旁观,觉得他倒是跟传言一样:抬得起头、沉得住气、弯得下腰。
周泽伟到底年纪大了,坐了六个多小时公共汽车已经乏了,到半路上歇了嘴,靠在车窗上打起了盹儿。
车厢里安静下来,眼看快到家了,罗浅浅到底熬不住,敲敲纪洋椅背:“说吧,我们穷门小户,有什么能被纪先生瞧上。”
纪洋转回来看她,挑眉反问:“我做人就这样失败?偶尔做点好事,就是别有所图?”
“商人无利不起早。”
纪洋失笑:“你说话真直接。”
其实罗浅浅还知道句更难听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给人留余地,没说出来。
她没说,纪洋却感觉到了。他依旧在笑,只是眼里多了些深思的味道。罗浅浅也不催他,安安静静地等他开口,他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女孩儿,眼睛明净得像一泓清泉,说不清是简单还是通透。他忽然不想跟她兜圈子。
“我旗下有家名叫ECHO的模特儿经纪公司。”
“我知道,新花雨的赞助商之一。”靳辰曾说赛维是业内航母,航母虽强,可惜尾大不掉。ECHO是海上快艇,可以轻装上阵,却经不起大风大浪。靳辰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所以才会动不动得罪人。
纪洋研究着她表情,缓声试探:“要是你肯签约,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经纪人。”
最近类似的邀约不在少数,罗浅浅熟练拒绝:“对不起,我觉得我不合适。”
“为什么?”
“个子太矮,年龄太大。”
“Aoki身高跟你差不多,Leona入行时已经二十七,还不是都红极一时。”
“Aoki走红的时候才十五岁,Leona有演艺背景,我跟她们没有可比性。”
“何必妄自菲薄?‘三元素’反响不错。你正该趁热打铁。”
“那是摄影师的功劳。”
一句顶着一句。纪洋停口,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意味深长地说:“世事无绝对,你若改变主意,再打我电话。”
尽管被罗浅浅严词拒绝,纪洋还是很有风度地将她送到家。按道理应该请他进来喝杯茶,但是父女两身心疲惫,不约而同忘了这茬。
从某种角度来讲,罗浅浅应该感谢纪洋,被他在中间一搅合,周泽伟的怒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形诸于外。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问题,关于靳辰,关于纪泽,关于杂志硬照,关于这五光十色的圈子。到最后他大致弄明白了,至少是表面弄明白了。他点点头,下了结论:“接下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家里,别老想着一步登天。工作可以慢慢找,我豁出老脸托托人,总能给你口饭吃。”
“我在‘辰枫’就是实习,过两天我想去杂志社面试……”
“面试什么?”
“文字编辑吧,还不知道成不成。”
“那家杂志是做什么的?”
“健康方面的,医药、养生、健美。”
罗浅浅挺镇定,她说得是真话。前几天Le Papillon的周老师提起说她有朋友在办杂志,正在招人,她当时就挺感兴趣,只是怕靳辰不同意。现在她要是继续留在“辰枫”非得跟她爸闹僵不可,只好先退一步再徐图后计。
周泽伟没再问下去,转过身走了。
这天的晚饭是罗浅浅做的,番茄炒蛋、红焖竹笋,还有一条清蒸鱼。两人都不多话,饭桌上气氛压抑,偶尔筷子碰到碗沿才有几声闷响。
洗完碗,她爸在外面看电视,她回卧室枯坐。房间久不住人,墙面灰扑扑的,空气潮湿而闷窒,纱窗中透进来的光线阴郁晦暗,让人想起落雨前的天空。外边的电视机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有一句没一句,断续而浑浊。
多么奇怪,不过相隔一天,世界就变了模样。
半夜里靳辰打来电话,她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睁开眼的一瞬间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睡了?”靳辰的声音乍听是凉的,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手机贴在皮肤上的触感。
“等等。”她瞥一眼紧闭的房门,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小小的被窝温暖而隐秘,她放松地打个哈欠,说:“好了,你说吧。”
“什么时候到家的?你都没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忙嘛!”
“跟你爸处得怎么样?”
“还行吧。”停了下,她决定实话实说:“靳辰……”
“恩?”
“我爸知道我跟你见了面,他不太高兴。”
“……他想怎么样?”
“他要我呆在家里。”
话出口的时候罗浅浅有些不安,但是他答得很快,情绪也不见波动:“那就再呆几天。”
她一阵无言,隐约有些失望。过一会儿她才想到问:“叶枫的事情怎么样?”
“还在办。”这次他答得潦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她安安静静地等,被窝里缺氧,她探出头,听到他说:“我还有事,你乖乖睡觉。”
在他收线的刹那她飞快地说:“我很想你。”
忙音。
她说得太晚了,他大概没有听到。
可是等她再想睡的时候手机又响,这次是短消息,简单的两个字:“想你。”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温柔甜蜜又略显酸涩,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这是日日相依时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没有回短信,但是那一晚,她攥着手机入睡。
罗浅浅在新农里一共呆了四天,她过着十足待业青年的生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打扫打扫房间,出门买菜,跟老头老太聊天。
她偷偷也去网吧,或者用手机上网。四天里她眼睁睁看着叶枫的负面新闻不断升级,最后终于不可避免地扯到靳辰身上。提到吸毒,就有网民翻出那期《名人面对面》的专访,靳辰满不在乎地承认他在法国吸过大麻。提到迷|奸,又让人重新想到李烟容,她在炒作失败后被媒体封杀,有人上传了她在商场派发传单的照片,看上去特别的消瘦潦倒。网民都是墙头草,有自称李烟容的好友出来发帖子,说她遭到恶势力压迫,不能见工没有收入,天天只吃水煮白菜,麻油都不敢多加,就是这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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