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算是有良心的了。”我叹了口气。手不知不觉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也曾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却被我活活地给舍弃掉,而又由她的父亲硬生生地给踢死。
呵呵……我突然笑了,笑着眼前花了一片。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仰高头,静默了一会,睁开眼。
“你的故事讲完了?如果讲完了我要走了。”
“没有。后面才是关键。”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要说,却被我用手捂住。
“不论有多关键,那都是你的关键,而不是我的,就到这里就好,你要说什么我能猜到。不过这些与我无关,你该好好对她,即使她身份卑贱,毕竟爱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的人的女人不多,能为你舍弃生命的人也不多,是你孩子的妈的也就她一个人。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我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但其实并不潇洒,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依然是,还损失了五十万元,当天我坐了飞机去北京。
下了飞机时去银行打算取些钱出来去旅馆,顺便查了一下秦子阳给我的那张银行卡,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五十万元钱。
我立刻打开关机的手机,上面传来一条简讯,是张云天的。
“如果有困难,可以回来找我,那五十万元我有责任,已经打到你账户了,收好,还有……珍重。”
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不少……
当然前提是这个好人一定不缺钱,但也有太多有钱的人一样不好。
端看你造化。
这次我来北京是为了见一个朋友,是我在T市上学时的教授,后来调到北京高校当教授。
他走时嘱咐过我,如果有一天想重回学校可以找他,给他当个副手,他还是很欣赏我的。
现在想想回归校园也许是最好的一条路,心倦了,真的倦了。
找了个宾馆下登记,不是很起眼的宾馆,对面就是北京最豪华的一家宾馆,五星级,比我住的这个高的多,也气派的多,各国的人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们每天都在忙和着自己的事。
我先上楼冲了个澡,再换了一套衣服,给闻教授打了个电话,约了时间后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出门时确认没少些什么,匆匆地出了宾馆。
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在阳光下,依然是那样耀眼,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扎了一条红色的领带,怎么搭配都让人觉得不俗,他的眉头紧紧锁着,那股子从容似乎被什么抹去,整个人变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郁,他侧过身和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正好与我视线相对。
这一刻,天空轰然崩塌……
俯仰 58
再一次见到秦子阳,他憔悴了很多,那张脸阴郁着,他是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的目光隔着一条街道相遇。
然后又错开。
好似平静地湖面,只是被微风吹起一丝涟漪,风走过,那涟漪也平了。一切又都趋于平静。
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上了车。
“去北外。”
在车里看着车窗外那不熟悉的景致在缓缓地后退,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堵塞在胸口,让我整个胸腔都跟着郁结。
摇低了车窗,让风直接打在脸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缓解胸口的压抑。
到了北外的时候我给闻教授打了一个电话。
他穿着仍是很悠闲,甚至可以说成是简朴的,几十年来,都只穿着素色的衣服,有些旧,却很是干净整洁。远远一看就是那种老学究,放在古代也是闲云野鹤的谋士。只是不知他会隐于野还是隐于市,亦或者是阴于朝。
“小苏啊,过来了。”
“闻老师。”我亲切地叫着。
“你爸爸可好?”他满面和风,总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还那样,自从得了脑血栓后说话总是有些不大清楚,他心里又着急,到处乱吃药。”
“哎,这老苏啊。你可得多劝劝他啊。”
“我劝了不行,不管用,倒是我爸他一向听您的话,还得指着您说说他。”
其实以着我的学识和闻教授的声望是不可能有过多的交集的,不过他和我爸年轻时一起下过乡,据他说,我爸就是有个馒头也要分成两半,给他那半大的,我知,我爸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但也确实没什么用,混了一辈子仍旧是事业单位里最下层的那种,不像是很多人都升了官,不是处长就是局长的,最次也是个正科级。所以我妈野心大,看不起时才跟别人跑了,我妈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老闻,都是教授了,还去了北京的高校,演讲一次就好几千上万的。你再看看你……
这样无休止的吵闹声已经渐渐隐去,却又总会突然不合时宜地翻涌出来。
“你妈她……”
“我妈也挺好。”
“那就好。”老教授叹了口气,眼中有什么闪过。
随即热切地把我拉进了学校。
“来,我带你参观参观。”
“好啊,这北外真是漂亮,比我当年的T大要好的多。”
“恩,这里是不错,学术风气也正,努力的学生又多。挺适合你的。”
“闻老师觉得这样安逸的环境适合我?”我轻声问,心里却觉得并非如此。
“至少是现在的你适合。”人虽然老了,但见得多了,又博学的很,好像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那双眼。
“呵呵。”我干笑。
“我给你安排个助教的工作,以后你就跟着我。”
“竟都需要忙些什么,闻老师你也知道,我就那点水平。”
“放心你应付的来,没有太繁重的活儿,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待遇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尤其你一个女孩,就在这定了也不错,有对象没?”
“没。”我摇摇头。
“那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我这里的好小伙儿可真不少,天天嚷嚷着让我给介绍姑娘呢。”
“呵呵,谢谢你了闻老师,不过我现在真不想考虑那事,还是等我先在这干稳定了再说。”
闻教授点点头。“走吧,先不提这事儿,咱们去那边看看——”
逛逛就逛到挺晚,又吃了一顿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往宾馆走,打算第二天就去把这房间退了,搬去老师说的那套公寓看看,要是合适就租下来,毕竟总住宾馆不是个事儿。
回去的时候我有意地在旅馆前站了一会儿,也没想好是要干什么,可能是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的,也或者是北京的天空让我觉得很特别,具体特别在哪我又说不好,只道是这漫天的星星都好像在看着我,窥探着什么。总之,脚上像是被什么拴住,定在那儿,傻傻地望着天。望着这和以往任何一天没有什么区别的星空。
尖锐地汽笛声响起——
把所有散乱在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呵呵,苏念锦,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啊……”我自嘲一般地低笑,然后深深呼了口气,转过身往宾馆里面走,门是旋转的,走到里面时眼睛突然被什么晃了一下。
忙继续向前推着门,又转了出来。
远远地看到秦子阳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靠在墙边,也不说话,拿着一根烟,狠狠地抽着。旁边有人要过去对他说些什么,他摆摆手,满脸的萧索。
后来那人没有办法,塞给他一个信封就上了车。
车子后的尾气如同变换的云雾,缭绕不散……
我没走过去,我不知我要过去干嘛,或者能干些什么。没有必要,但我又不想就这样进去,于是我也在这站着,看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那变幻不停的浮云。
然后看着他,看着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样子疲惫,烟蒂到处都是,最后一口他抽完,扔在地上,用脚碾熄,抬起头,望向我。身子一整,好似要过来……
俯仰 59
他在看我,我可以确定,他的双眼眯着,嘴角又是那样微微地勾着,给人一种玩世不恭地感觉,这是他少有的,他不是萧洛,很少有这种笑,可是这个笑却让我没有感觉一点的风流,反倒是有一种自嘲的意味。
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地接近。我的手心突然出了汗,但外表看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秦子阳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轻缓,一直向前,却又突然顿住,停在一个垃圾箱前。手中最后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在上面成自由落体一般的下落。
我的目光也随着那半截烟下移,光与火的星点一同坠入在大大的垃圾箱中,绿色的,上面标有环保等字样。
他笑了笑,然后又僵住,总感觉隐着一种莫名的苦涩。
最后头也不抬地转身进入宾馆。
从始至终,我都死死地站在那儿,没有动,也无法动。
不知在期待什么,也不知在做着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星空好像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无数光点璀璨的星斗全部被什么遮盖,隐秘不见。
我进了宾馆,多留了一天,不过却再也没有与他碰见,其实碰见了又如何,他依然是他,而我依旧是我,就像是最初的两个人,一个是生活在衣香鬓影中的高干子弟,天天簇拥在掌声与鲜花中,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让人欣羡的魅力和势力,而我呢?平凡如我,每天穿梭在酒池肉林间,风风火火地游走在刀割血雨中,对于他我要不断地仰视再仰视,直到有一天。
我累了,再也抬不起头,亦或者是他懒得再俯下头,俯仰之间只有一个瞬间,那个瞬间之后,他便是他,我便是我。
不可能在一个水平线上,也就无法看同一处的风景。
但,这两次遥遥相望,却让我有一种探究的冲动,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从来不求人的人一旦露出一点祈求的姿态都是让人异常心疼与怜惜的,而从来都淡漠高高在上的人,一旦露出些许的脆弱忧郁更是会让人不断地想要去揣摩探究的,我也是凡人,因此我也会好奇,会想要知道,我能控制住我的行为,却控制不住我的心。
但,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