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小伙伴一道上学,一道玩耍,心里乐开了花。
“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和我一样的小伙伴一起顽,一起上学。”归儿抱着我佬爷的臂膀,不停地吵闹摇晃。
“好,我们出去后,就送归儿上学,让归儿长大后,做一个知书达理,有文化有、有礼貌的孩子!”我佬爷按住归儿躁动的身体,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月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一阵阵隐痛,眼里渐渐溢满泪水。她心里知道,我佬爷已做好了离开明湖埠的准备,但这条归乡之路,冥冥中充满无尽的凶险和未知。
然而,我佬爷再不想让自己和家人继续封闭在这个蛮荒之地,他要带着走出去,不论付出多大低价!当日午时,佬爷挑出一只肥羊宰杀,随后燃灶烹饪。那月月来到羊栏,逐个细细地对它们抚慰一阵,依依不舍地打开棚门,随着一声吆喝,将其放归山野之中,看着云朵一般翻腾而出的羊群,月月不觉凄然泪下。回到屋里,见我佬爷正在忙碌,不觉倚身过去,将我佬爷紧紧抱住,明知再无退路,仍然哽咽问道:“真要走吗?”
“嗯,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佬爷不用置疑的口吻回道,说完,转过身,一把搂住月月微微颤动的身体,对她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破釜沉舟,现在要想退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渐近酉时,晚饭的餐桌上,摆满各种菜肴。我佬爷、月月知道,这一去,生死不明,前途未卜,任是房屋食品,已成身外之物,故而倾尽家中所有能食用的东西,做得一桌饭菜。待三人围坐下来,我佬爷再搬出陈酿果酒,满满斟上三碗,对他们而言,这算得上是一场真正意义的饕餮盛宴。
“归儿,明天我们就要上路回家了。今天一定要吃饱,知道吗?”见归儿对着饭桌目不暇接地左顾右盼,我佬爷摸着他的头,一脸的怜惜。
“爸爸,我知道,吃饱了,我们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归儿抬起头,望着我佬爷,一脸灿烂地欢叫道。
月月见状,掩面抽身而退。
当夜,秋月明镜如水。我佬爷重新清理一遍准备好的行头。看看已近子时,神色凝重地对月月说了声:“看好归儿,我去去就回。”未待月月作答,便转身出门,踏着雪霜一般的月色,潜身于茫茫山道间。
此时,佬爷的步伐轻快而坚定——
第十一章 出幽谷 生死两茫茫
深夜的明湖埠深邃而荒芜,流萤在杂草中游离,飞鸟在丛林中鸣啾躁动。
我佬爷快步行进在狭窄的山道间,几里地的行程,在他脚下,也只是弹指一挥的工夫。转眼间,我佬爷来到上埠那家阴森的盐店。
没费多少周折,我佬爷近到盐店门前,掏出那把狼娃屠羊宰鸡的尖刀,伸入木门缝隙之中,快速拨开房栓,轻声推开。然后,踮起脚尖,悄声进到盐店内。房里一片漆黑,我佬爷正在搜寻不得着落,心里焦虑间,突然听到右侧内室传出阵阵鼻息声,不由心里一宽,便循着那气息出处,很快摸索入到内室,近到盐舵把床边。
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盐舵把把身体横陈床上,正鼾声如雷地微微起伏着胸脯酣然沉睡。找到盐舵把的所在,我佬爷近到跟前,凝神细细辨认一番,待确定床上躺着的人,确是盐舵把,眼中喷出两团愤怒的火焰。看着盐舵把,我佬爷新仇旧恨刹间涌上心头,不由分说,他瞅准盐舵把胸口,把满腔怒火化作全身气力,倾注于臂端,扑身上前,狠命就是一拳。随着“哼”的一声,那盐舵把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双目受重力冲击,顿时暴涨开来,露出满面狰狞,嘴里发出一声闷叫,眼睛紧盯我佬爷。见是我佬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拚命挣扎,双手牢牢抓住我佬爷衣袖。见无法摆脱,正要张口喊叫,被我佬爷看出意图,迎面又是狠狠一拳,那还没吐出的声息,便和着满口污血,生生咽进肚里,身体也迅速跟着瘫软下去。
见盐舵把一时昏厥过去,我佬爷再不容他有更多反复,快速从怀里掏出那条保存已久的束带,经前往后,在盐舵把细长脖子间一绕而过,只用力一捋,见套得牢了,再抬腿跳上得床去,伸手往房梁横柱上一拽,那盐舵把的身体,便垂直在他卧室间悬挂起来,悠悠荡起秋千。看着盐舵把来回扭转一阵,那舌头很快从嘴里吊落出来,一命呜呼而去,我佬爷方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乘着夜色,我佬爷跌跌撞撞来到日日、风娃墓前,面对那一堆黄土,他已是汗流满面。抬头仰望那一钩月牙,我佬爷静静地舒了口气。他慢慢俯下身来,细心清除坟头上渐渐长成的杂草。尽管荆棘满布的杂草,瞬时间刺得我佬爷满手是血,他仍是不停拔着、拽着,把一腔的思念,倾注于劳苦之中。将近磋砣半个时辰后,看看眼前的杂草已清理干净,我佬爷带着一身疲惫、满怀悲怆依近坟头,坐了下来,像是看着日日生前的婧影,小声诉说道:“日日,风娃,我和月月明天就要离开明湖埠了,以后怕再也不能见到你们娘俩了。我们走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想到日日平日对自己的情意,我佬爷心里一酸,不停地哽咽道:“日日,你知道吗?自你走后,我无时不在怀念你,我怀念你的热情、怀念你的奔放、怀念你的慷慨、怀念你对我、对月月、对归儿无处不在的亲情。日日,你知道吗?在临走前,我把那作孽多端的盐舵把杀了!既给你、风娃和舅舅报了雪海深仇,也算是为明湖埠除了一害。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眠目了。安息吧,日日,风娃!”说完,我佬爷悲泣有声,良久,眼见东方拂晓,他狠了狠心,用力拂去脸上泪水,深深太息一声,站起身来,向后退出半步,对着坟墓深深鞠了一躬。
转身下得山后,我佬爷再不敢耽搁,一路飞奔而下,回到家中。一进门,月月这时已起得床来,正在四处找寻我佬爷,见我佬爷满头大汗归来,一下子扑入怀中,嘤嘤哭泣起来。待她得知实情,不由跟着一阵嗟叹。
“走,带上归儿,我们该上路了!”坐了会,我佬爷坚定的看着月月。
迎着蒙蒙的晨雾,我佬爷毅然决然抱起归儿,拥着月月,三人匆匆来到明湖。
飞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此刻,下游的明湖较昔日显得更加宁静。与昔日水温不同,此时的明湖湖面袅袅地浮腾起股股热气。眼前展现的异象,更让我佬爷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里就是他的来路!也应该是他和月月、归儿的归路。
三人静静在坐等良机,守候那翻天覆地的一刻的到来。月月怀抱着归儿,神情忧郁地望着我佬爷,在那里发呆,她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将会给自己、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她认定我佬爷,愿意与他一道,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近得辰时,随着水蒸气的流转,湖面开始泛起层层涟漪。过了会,乍时间,随着湖水中央一阵剧烈翻滚,一时间,风起云涌,鸟惊长天,鱼跃深潭,明湖里,浮出一个让我佬爷久违的涡窝。“是它,就是它!”我佬爷望着水中,不觉暗声沉呤。
月月见我佬爷面露惊喜之色,赶紧偎近归儿,张开颤抖的嘴唇,用力亲吻着孩子稚嫩的小脸,泪流满面。
“月月,归儿。调理好气息。”我佬爷顿了顿:“走,我们回家!”他一手抱起归儿,一手抓紧月月,毅然决然地向湖中行进,扑向那已逐渐形成的巨大而神秘的旋涡。
激流裹挟着他们在明湖里迅速地转动起来,他们的身体也跟着转动起来。“月月、归儿,憋住气!”我佬爷在浪里大叫道。话音刚落,随着“呼”的一声,那深不可测的涡流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瞬间把他们吸噬进去。
转眼,三人被卷入万丈深渊——
激流用不可阻挡的力量,首先冲散了飞速行进中的我佬爷和月月,继尔又无情地把归儿从我佬爷怀里夺走……
阴阳湖,在崇山峻岭中,悄然开启了一扇生死之门;
没过多久,那年那天,在杂草丛生的阴阳湖岸边,无声多了两座新冢;
那年那天之后,历年的春分时节,阴阳湖边又多了一个伤情的人;
那历年春分时节,伤情之余,除了祭祀亡灵,还会将无数的葫芦抛入阴阳湖。
那满脸沧桑的悲情汉,是我佬爷——他的名字黎子杰!
那每年偶尔翻腾的湖面上,不时飘浮无数的葫芦,在那葫芦中,尽是白得耀眼的盐巴!
第十二章 归故园 重操旧家技
在阴阳湖风餐风宿露了一段时日,我佬爷甚是憔悴。待身体稍有康复,我佬爷便蹒跚起沉重的脚步,上得路来。怀着无限的悲痛和凄凉,我老爷顺河而下,徒步回到龙潭镇。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尽管镇上已是物是人非,较往日荒凉了许多,遇到熟人,我佬爷亦是小心翼翼作些遮掩。待悄悄摸进表叔家门,表叔那苍老且有此佝偻的身体,正蜷伏在地,埋头做着手中的篾活。见有人近得身来,他歪斜着头,抬起昏花的眼睛,愣愣地注视一阵来人,不由停下了手上的篾活,当他艰难地立起身来,对我佬爷细细端祥过后,才似曾想起什么,颌动着嘴唇,颤抖着嗓音,轻声问道:“你,你莫不是——”
“二表叔,我是子杰。”我佬爷借着一丝门缝闪入的熹光,悄声对表叔说道。言毕,怀着满腹愧疚,缓缓垂下头去。他知道,自家里出事后,全镇上下,早对他们黎家父子的不肖行为嗤之以鼻。黎家的家业被他们父子败了,名声也跟着败了。
表叔盯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我佬爷,眼睛不由一花,随即暗淡下去。过了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