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烈看着凌意可痛苦的样子,不忍地说:“主子,她中了剧毒,此毒无药可解,很快就会肝肠寸断,活不了多长时间,主子有话快说吧!”
奉直和若水又愤恨又不忍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凌意可,若水吓得脸色惨白:“茶里果真下了毒!”
她愤愤地看着凌意可:“我和你有多大的仇恨?你为了毒死我,竟然不惜以身试毒!你已是佛门中人,就不怕遭报应?”
凌意可却不理她,绝望而不甘地看着奉直,声音嘶哑:“你若对我有对她一半的好,我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怎么也不得你的心,从成亲那一天起,我就努力想让你喜欢我,你却从来没有过,所以我恨她,要杀了她,我也恨你,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痛苦……”
若水眼见她不行了,着急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云家人的下落!求你快说,我一定好好葬了你!”
凌意可冷哼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痛苦地蜷着身子,向奉直伸出一只手,挣扎着死去,口鼻血迹斑斑。
琴音扑过去抱住她失声痛哭,奉直揽着惊魂未定的若水,不忍地转过头去,这时一众尼姑手持木棍冲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卢静娴和小蓝。
为首的一个老尼看见奉直血迹斑斑的衣服和凌意可的惨样,吓得喊了一声,指着奉直就要责问,云猛瞪着她:“建德王在此,不得无礼!”
老尼这才镇定下来,向奉直行了礼问:“佛门只有施主,没有贵贱。贫尼慧心,乃香积庵主持,听徒儿来报有外男闯入,特带人前来,不料却是这番惨样,还请施主解释!”
若水走到她面前,从怀里取出贴子:“慧心师太,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向师太解释吧!”
若水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言词确凿。不由慧心不信,又听说奉直是一向与香积庵渊源极深的安靖侯府二公子,于夫人的亲生子,这才释然。
“贫尼鲁莽,未然和未尘也是于夫人送过来,贫尼看在她的面上才处处善待,谁想她虽入佛门,劣根不除,也是自做孽不可活,与外人无关。不过尼庵净地,外男本不许入,公子一行事务已了,快请回吧,未然庵中自会收殓,公子回去请向于夫人告声罪,就说慧心有负所托!”
奉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慧心:“这是一点香火钱,师太勿拒,她就拜托师太殓了。”
又指着琴音说:“此女无处可去,还求师太收留教化,勿使再做恶事!”
琴音爬过来,感激地朝奉直磕了头:“未尘谢公子顾念。有一事不忍再瞒,云家当年变卖家产举家仓惶而逃,实乃崔姨娘买通官府要暗中设法尽夺云家家产,使之沦为贫贱,幸亏官府中有与云家交好者暗中透露消息,他们才在短短时日变卖家产逃往外地,至于下落何处,根本无人得知,崔姨娘也未能找到,未然不过想以此诳云姨娘前来而已,她早已心存死志,但却恨意难消,才想到这个法子。”
若水和奉直相视愕然,云家竟然是被凌意可生母崔姨娘逼走的,不过也好,琴音应该不会说谎,如果崔姨娘也未能找到,云家应该是躲在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得知凌家倒台之后自会回到故宅,暂时不必再为这个担心了。
若水同情地看着琴音,她虽跟着凌意可坏事做尽,但也算惨淡收场了。“公子已托慧心师太照顾你,你就留在这里悉心向佛吧,至少可得善终!”
琴音凄然一笑:“琴音母亲体弱多病,在抄家中惊吓而亡,主子已死,公子已弃,我已经了无牵挂!”
说完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向脖子抹云,瞬间鲜血喷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等醒悟过来却已掩面救不得。
奉直壮着胆子走过去合上她的眼皮,托慧心师太将主仆二人葬在一起,然后拉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若水走了。
回府的路上再无人说一句话,因为担心奉直的伤口受不得颠簸,马车缓缓前行,所幸云猛的创伤药极好,已经不再渗血。
快进城门时已是落日西沉,奉直忽然紧紧地抱住若水,不顾卢静娴和小蓝在场,惊魂未定地说:“若儿,我们逃吧,我不要再娶亲了!如果娶妻如同凌意可,宁死也要夺了你的命,我们每天提心吊胆,就是封王拜相又如何?反不如慕云小居逍遥自在!”
“逃?能逃到哪里去?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逃,你能放得下三个孩子吗?如果带着他们能逃吗?我们不愿在府里提心吊胆,逃出去更要提心吊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两个钦犯!而且,你能眼看着整个于家受我们牵连身陷牢狱?”
奉直默然无语,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若水坚决地说:“我们已经逃过一次,我绝不要再逃,再不要置父母亲人于不顾。凌意可如此恨我,不过因为对公子用情太深却苦求不得,所以若水求公子等新王妃进门后,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切莫使她把怨恨全记到若水头上。若水已有儿有女,又有静娴和书香情同姐妹,只要生活安宁就好,若水顶多再求公子一纸字据!”
奉直吃惊地问:“什么字据?”
“一张允诺若水随时可以离开建德王府的字据!”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六 新府
马车快到府门口,奉直又忍不住说:“要不咱们回府后就说我伤势严重,先推迟婚期,只要拖过热孝期,就得三年后才能成亲,到那时说不定另有变化!”
若水摇摇头:“皇后娘娘铁了心要把妹妹嫁与你,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哪怕先找人替你拜堂,也要赶在热孝期内完婚。田二小姐年已十八,三年后不是成了老女吗?皇后娘娘怎么能答应呢?已经没法改变的事情,就坦然接受吧!”
还好,大概因为凌意可力道不够,奉直只是皮肉之伤,虽然免不了要受些苦,却也没有大碍,尤其不会误了已定在十日之后的婚期。
为了不使母亲怪罪若水,奉直只说是凌意可送信给他,让他带若水去,说有要事相告,结果去了之后为泄愤刺伤他,自己也服毒自尽,于老夫人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责怪奉直心软要救她出来,不过人已死了,奉直亦无大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搬离侯府的日子早就到了,行李已经整理好准备装车,卢静娴看着还在仔细检查行李的若水,小心地问:“姐姐,你有没有舍不得离开?”
若水闻言愣住,倒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感觉,因为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很美好,可是对于新家,她更是没有半点期待,在她眼里,那是奉直与另一个女人的家,没有半点她能做主的地方,她不过是依附他们生活而已。
她淡淡地一笑地说:“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一样的,在哪里都一样!”
卢静娴很快后悔自己问这句话,是啊,只要有嫡妻在堂,对她们来说住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生活,屈居人后、忍声吞气、处处小心谨慎,如果遇到凌意可那样的,还得时时提心吊胆,就是住着金屋玉阶又能怎样?
“姐姐,好歹你有小公子和小小姐,又是朝廷命妇,没人敢欺负你的!”
若水沉默了一会,温柔地笑笑:“也许新王妃是一个和气宽容的,听说国子监大人府上家教极严,我们想太多了吧!”
卢静娴点点头,心里暗想,就是新王妃和气宽容又怎样?对她们来说,终究是不一样了。
奉直慢慢地踱了进来,怕扯动他的伤口,若水只许他静坐或者慢慢走动,看着若水忙忙碌碌的指挥丫环仆妇把行李按类装车,奉直忍不住说:“其实新王府我去看过,里面布局精巧,极轩敞雅致,侧妃有独立的院子,里面花径清幽,奇石异卉,还有一池好水,环境极好,比云水居还要大些,若儿住着再好不过,静娴和书香也都各有各的院子,孩子们长大了也可分开住,里面已经整修一新,非常洁净舒适,咱们只需安放好行李就成,晚上就可舒舒服服地住下!”
紧跟着进来的书香吐吐舌头:“地方那么大,走动起来都得好大一程呢,不比这里是在一个院子里,我们以后要每天都起得很早才能赶得上服侍新王妃梳洗!”
“住口!”奉直狠狠瞪了她一眼,书香惊觉说错话,吓得径直跪下,若水走过去扶起她,嗔怪奉直道:“她不过说了一句实话,你乱发什么脾气?也就七天的时间,新王妃就要进门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书香红着眼睛赶紧下去了,若水又对奉直说:“我们正忙着,这些行李全部要分类装车,你就别再晃悠了,太夫人和老夫人一定心里正难受,搬过去以后就不能天天见面了,你不如带孩子去陪她们说说话!”
奉直点点头,只要她心里不难受就好,是啊,新王妃再有七天就要进门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午饭后,先由管家带人搬行李过去,奉直带着一家大小依依惜别的告辞了,虽然新王府离这里乘车不过一柱香时间,可太夫人和老夫人还是难舍难分。老夫人坚决不肯搬去新王府住,只肯在奉直成亲前三天带人过去料理事务,因为她是已故安靖侯夫人,他离世未满三年,她要守孝。
朱漆描金的王府大门,崭新的铜钉铜环闪闪发亮,上面挂着御赐的匾额“建德王府”,门前是两个红衣执戟侍卫,新上任的王府朱总管带着奴才们毕恭毕敬地在门口迎接主子。
若水站在大门前,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受安王妃所邀,第二次是仓惶逃命却被拒门外,第三次竟然要长住这里。他们非要在她和奉直中间塞进一个女子,却又赏了她侧妃的地位,到底是待她好还是让她不痛快?她一个自幼长在蜀郡的商贾女子,与他们有过什么纠结?
“怎么呢若水?为什么发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孩子们都已经进去了,咱们快进去吧!”
若水回眸一笑:“我在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底是善待你我还是成心跟我们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