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传来两道利刃破空之声,正是程掣、程杰一剑一刀合壁砍至!
眼看着夏古月就要被刺出两个血洞。
甚至连夏古月本人都能感觉那已欺近背部肌肤的只属于兵器的冰冷气息。
屏息凝视地期待着、准备观看从夏古月身上喷出的血花的众人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灰蒙蒙的影子,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这个影子已经往夏古月卷去,像是耍了个完美的戏法一样,那个本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刺重伤的男人,竟突然被影子卷走,消失无踪!
“尔嘉大师!小心!”出声提醒的是第一个反映过来的常德子。
众人回过神来,却见那卷走了夏古月的灰影正略过尔嘉大师左边,身影微晃,就要冲出八人的包围圈。
“不管你是什么都给老夫留下!”一声暴喝出自达贤道人之口,手中扫尘激射而出,那千丝万缕化顿时作无数根坚硬的钢丝直直地射向那团灰影中。
面对这强悍的攻击,灰影里却只传出一声哼笑,然后打出一大团白色的暗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不仅打掉了达贤道人的扫尘,剩下的小半暗器还匪疑所思地攻向众人,一时竟封死了其他人欲追赶的步伐。
待得八人分别挡下飞向自己的暗器时,那团灰影早已跃上小巷旁的墙头。
“阁下何人?为何竟要救这天下与之为敌的人?”云飞暮惊疑不定地喊道,一边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灰影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答。
“今日无人可阻老夫报杀侄之仇!遇神杀神,遇魔屠魔!”早已杀红眼的程断随即也紧跟而上。
而其他人也相继高声吼着,硬追不舍。
第二十六章 雾潋山间忆往事
夜风吹过,带起一阵骚动,树影婆娑,树木的枝条不住摇晃,仿佛什么恐怖生物的触手般摇摆不已。
浓稠的黑暗气息弥漫于空气中,混合着破败枝叶的腐臭和湿润泥土的特殊气味,让人很不好受。
然而对于夏古月来说,外在环境如何糟糕,也够不上他此刻身体里四处乱串的真气糟糕。
罗煞阎王几十年功力凝聚成的一掌绝不好受,但还不至于使夏古月如今如此难熬,真正麻烦的,是他自己的那一身真气。
夏古月的真气本就比常人难控制百倍,现在由于那外来的强悍气劲入侵,打乱了他原本顺着经脉运转浑身的大小周天,体内内劲不时像个顽皮的孩子般左冲右突,使他苦不堪言。而要重新理顺体内经脉,却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让他运功重新引导真气,并使损伤郁结的脉路重新畅通,但在他与梁十三被紧逼追赶着的现在,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做法。
这两天来,程断等人在他们俩身后穷追不舍,靠着梁十三的渡气,两人才勉强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往西面逃跑,然而夏古月始终受了内伤,轻功根本发挥不出往常的水准。为了争取休息时间和摆脱追踪者们,梁十三不止一次地回头偷袭。
身为现今武林中最受人瞩目的夜圣教之主的梁十三,理所当然地不可能、也不可以与夏古月这等“卑劣”的“邪魔外道”在一起,更谬论救他性命了,因此直到现在,梁十三头上仍旧戴着那顶斗笠,而他在与追踪的那八人斗在一起时,也不敢再像一开始般使用牙签之类的暗器。
“需要休息么?”梁十三淡淡地开口。
夏古月没有回答,强压住又一波动荡的内劲后,反而问:“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雾潋山。”仿佛早就准备好答案般,梁十三回答。
“死王之山?你去哪里做什么?”
雾潋山终年云雾缭绕,严重的时候甚至在大白天的时候也能让人伸手不见五指,而此山中深沟陡坡又极为之多,不少登山之人都一去无回,是一片不仅普通老百姓、便是武林人也为之心寒的死亡之地;而在雾潋山外围看过去,那静静沉卧在水气中的巨山又恍如一位四平八稳地端坐着的汉子,是以雾潋山渐渐便有了死王之山这个别号。
“你的伤不能再拖,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调理,否则我救你的意义便没有了,因此我们没时间再与那八人玩躲猫猫的游戏了。而且……”梁十三顿了一顿,“蛊毒教的人似乎也跟来了,虽然目前他们没有非常接近,但估计只是因为想捡渔翁之利,先让我与那八人斗个生死罢了。”
夏古月不再有异议,但却喃喃道了句;“……你自作自受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总要拉着我跟你陪葬?”
“你若能狠心一些,自然不会落得今日这种境地。”
“对你?”
“对我是,对后面那八个人也是。”梁十三回答,一如既往地冷静理智。
夏古月听了只是勾起一抹令人联想到冰点的微笑。
破天荒地,梁十三看了一眼两人联在一起的手,慢慢地补充道:“而且若给多一点时间我,现在便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当他们在明我在暗时,我有把握一击就让他们大半人失去跟踪的能力……有时候过分心软,受伤的是自己。”
那种语气,与其说是责怪倒不如解释成担心。
“你……”夏古月实在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诧。
像是不怎么习惯夏古月的眼光,梁十三别过头去,装作认真地分辨路向。
“或者,真那么心软,便让个步使我能动用夜圣教的力量,如今也不必那么辛苦。”
“那不可能。”夏古月直觉地回答,心中却依然为方才对方的惊人之语而震动着。
在被追赶着的这两天里,总觉得这个以往寡情得近乎可恶的人,有了些什么不太一样的变化。
一开始只是感觉上觉得有些不对,但刚刚那一席话……
若是以往,那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的。
“那就往雾潋山走吧,那里我有十足的把握摆脱身后的所有人。”并没像夏古月般想得那么多,梁十三只是总结,“那么,现在需要休息么?”
“最好吧。”说真的这两天艰苦的颠簸,饶是夏古月也差点受不住了。
“那你在树上藏好……把外袍给我吧,我把他们引到另一条岔道上去。”
如同梁十三说的,当深入雾潋山后,他便利用地形把身后的追踪者一一摆脱。
身旁之人竟对此处地理如此熟悉,实在大出夏古月之料。
在确认了追踪之人完全失去自己的踪向后,梁十三又带着夏古月连跨三个山涧,来到一处比较干爽的空地上。
这块空地四周被森林围绕,一来即使升火那烟雾也会给旁边的树木打散,不虑让追踪者发现,二来即使有人追至附近,两人也可马上凭借复杂的地形迅速逃离,三来升火所需的木材又到处都是,实在非常方便。
“雾潋山号称无人能征服,为何你却待之如同自家后院?”由于常年围绕着沉重的雾气,雾潋山上的树木都饱含水分,梁十三必须略微使用内力弄干木头里的水分,夏古月才升得起火来。而在火光升起后,夏古月终于把心头困扰良久的问题说出。
梁十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难得看到的类似沉溺在往事中一般的表情,他闭上眼睛,“自家后院?的确,毕竟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夏古月没发言,一时间,四周便只剩下柴火“吡吡卜卜”的燃烧声。
梁十三张开眼睛看向异常地沉默的男人,“怎么了?”
“难得你会跟我提起以前的事,有些诧异罢了。童年在这样的山脉里渡过,太危险了吧?”夏古月边说边把晾在一旁的刚由梁十三刚捉来处理好的兔肉串一枝枝插在火堆旁的沙泥里,让火堆散发出来的热量慢慢烤熟它们。
若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早就找地方运功疗伤去了,所以此时虽然对梁十三提起的事情很感兴趣,食物也是不能不顾的。
“有师傅领着,日子也总算过得去吧,只是对于孩童来说,那段时间还是残酷了点。”想是又想起什么,梁十三脸上变过好几种表情,最后转化为一种淡淡的、几乎分辨不出的哀伤。
夏古月看着简直如同别人一般的梁十三,竟觉得突然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师傅……是说夜圣教前任夜帝司徒放么?残酷,又是为了什么?”
梁十三点点头,难得地继续回答夏古月的问题:“那时候我还不是师傅的徒弟,严格来说,当时一百五十个小孩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到处都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一百五十个……小孩?!”夏古月很惊诧自己居然听到个这么庞大的数字。
“嗯,那时候的场面也挺壮观的。然后师傅突然从天而降,跟我们说了‘你们都是天资过人的孩子,然而这还不够,现在开始,最后活下来的二十个人才能成为我司徒放的徒弟’便又消失了,记得那时候好多孩子都以为那是幻觉或者山里的神仙。”梁十三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夏古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剧变,“难道当年中原各地骤然发生的孩童失踪事件……”
“时间上的确差不多,我想那大概是师傅做的吧。”梁十三稍微确认了时间,然后道。
夏古月默然,低头把烧了一会的兔肉翻转,突然又道:“那之后呢?”
“这里根本连成人也不敢踏进,小孩子来到这能有什么作为?在十几个同伴因饥饿而不再动弹后,我们终于紧张了起来。孩子们的手段比大人要直接和……恐怖,为了一点点水果和肉食,我们打了几场架,有几个伤得很重,很快也就去了;晚上野兽在这里经常出没,藏得不好不会爬树的,很快也成了它们的晚餐;晚上在树上靠得不牢的,摔下来也就没了;也有些人很不耐寒,隔天便被发现冻僵了……反正就这样吧,待师傅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包括我就只剩下十九个人了。”
在听到一半时,夏古月便忽然有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