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如幼兽般弱小无助;牢牢攀附他这棵大树,不断催促着;“快点,快点;叔叔你走快点,”
宁之远不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半夜跑来这里,他停在这里许久;远远望着山上那黑漆漆的小屋,心中的焦躁慢慢抚平;居然有了些睡意。
他放倒座椅和衣而卧,却隐约听见些许吵闹,然后是小孩的哭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仔细瞧了瞧,刹那,山上亮起了灯。
出事了!他的心猛的一缩。
然后,哭声愈来愈近,他确定,那是小乐。
下山的路又黑又陡,他忙打开车灯照去,却已见孩子穿着单薄的睡衣,浑身发抖的在拍打那间豆腐坊。
他担心孩子着凉,忙把人抱起来,这才知道,孩子浑身滚烫,额前有汗,发抖……是因为他在害怕。
这个孩子是那么的害怕,一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就哭的更厉害了。
宁之远的心揪得喘不过气,索性抱着孩子跑在山坡上,小乐一声声的喊着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宁之远凭空生出一股怒气。
他终于爬上去,远远的,夏末坐在地上,见到有人上来了,她的眼睛腾的一亮,嘴里喃喃着的,是小乐的名字。
宁之远走进去,闻到一丝煤气味道,心中的怒气就要压制不住。
***
他的嘴里吐出团团白气,把孩子裹在大衣里,对着夏末狠狠的刺一句:“既然不想活,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你?!”
夏末见他从黑暗中走来,神情是从未有过怨戾,嘴里的话如一把把匕首,刺得夏末再也忍不了。
她尖声大哭起来,因为难过。
难道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这么不应该吗?
她的父母不喜欢她才会把她抛弃,她如杂草般活下来,想要活的比别人更好,可命运让她遇见了他,他也不喜欢她,想要她死。
她从未有一刻真正想过要去死,再难再累,她都好好守护着自己的心愿。
她的愿望很简单,她想把小乐抚养长大,她想让小乐每天快快乐乐,她想让小乐成才成人。
这些……就真的这么不可饶恕吗?
这是记忆中,宁之远第一次见夏末如此哭泣。
她的哭声传出要撼动一切的难过,她不顾身上单薄的衣裳,如同稚子般赖在地上,将脸上的眼泪光明正大的流下,不再是他记忆中卑微的低着头,偷偷掉泪的她。
小乐被吓坏了,以为妈妈很疼才会这样哭,他就跟着哇哇大哭,他的眼泪都顺着宁之远的脖颈流进去,热乎乎的,灼伤了他的心。
为什么,看她过得不好,会那么心疼?
他不敢再看,刻意忽视地上的夏末,抱着小乐进了里间,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卧室,里面的味道更加刺鼻,煤炉还放在那里,地上一滩呕吐的痕迹,床上就一张薄旧小被。
夏末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剥光露骨的在宁之远面前哭泣,她哭的心肺都痛,却止不住,止不住奔涌而出的难过。
她也不想阻止宁之远参观她的家,就算他再多给两个嘲讽厌恶的眼神,也不过是在夏末心中多划上两刀罢了。
***
宁之远沿床坐下,把孩子从怀中剥出来,轻轻哄劝:“不哭了,乖,不哭。”
然后轻手轻脚的拍干净小乐脚上的脏泥,瞥见孩子短了很多的泛黄睡衣。
“妈妈,我要妈妈!”小乐闹着要下去,却被宁之远牢牢抱住。
夏末哭着哭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这边走,她从宁之远手里抢过小乐,死死抱进怀里。
母子俩终于团聚,一齐嚎啕大哭。
宁之远被这哭声震得耳朵疼,眉间蹙起,拎着煤炉走到外间。
临走前,再刺一句:“你不是没死么,哭什么哭!”
说完心里也还是不痛快,忿忿离开。
夏末不管不顾,几年来压抑的一切,统统随着大声的哭囔释放。
宁之远并没有走远,他蹲在门口黄泥墙脚,听这对母子呜呜嚎上半夜,等哭累了,抱在一起团团睡去,才放心下山。
他下山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把这归结于是被夏末那个女人气的!
但不可否认,他在听见那个女人能这么有力气大哭时还是偷偷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她就该这般活着,就算穷困,就算他不断恶言,就算煤气中毒,她也该好好活着。
***
痛快的哭过一场,夏末第二天早晨起来神清气爽,虽然肿着两颗大眼泡,但她与身边另外一枚肿桃子对看两秒,就哈哈笑了起来。
小乐也不知道妈妈到底在笑什么,反正妈妈笑他就跟着笑,努力撑大浮肿的眼皮,咯咯咯笑的欢快。
这副小模样让夏末笑的停不下来。
她振奋精神,开始掰手计算家里的煤球还能用多久。
现在天冷了,其他的还能省省,这个是一定省不了的。
家里每天要烧三块煤,年底水泥走俏,连带着煤炭也跟着涨价,一块煤如今要5毛钱,一个月就是45元,如果一次性买一车,大概每块可以省去五分钱。夏末就怀揣着45元的心思,蹬蹬蹬照样去路边搬货,就算那些人故意刁难她又怎样,大不了哭一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而这天,工地上拉来了几车上好的焦炭*,让夏末的一颗心扑通直跳。
如果……只是如果……
虽然心里一直在重复不停的如果着,但当夜幕降临,她还是偷偷的摸了过去。
诱惑太大,她把如果变成了现实。
寒风呼呼的吹,在夏末家的后山头,有一条通往工地的小道,她捂头捂脸的靠近那座小山高的煤山,心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一朵云遮住了黄橙橙的月亮,夏末开始动手了。
她快速的往袋子里装着煤炭,身上因为害怕而没有一丝热气,她冻得浑身发抖,却顾不得其他,如果买煤球的钱能够省下,就可以多买一床棉被。
煤炉她是决计不敢再用了,若能够加一床被子,再灌一个热水袋,那么这个冬天也就熬过来了。
正当她想的美好,工地上却响起几声犬吠。
***
糟糕!包工头养的那只退役警犬醒了!
夏末忙拔腿就跑,边跑边捂着怀里的东西,犬吠声越来越近,她吓得一脚摔在地上,膝盖硌着尖锐的煤块,当即一阵钻心的痛。
她顾不得这些,咬紧后槽牙,抄来时的小路闪过,一瘸一拐的跑掉。
回到家后,好一会儿不敢开灯,生怕追来的人发现。
屋子里是小乐沉缓的呼吸,他并不知道妈妈半夜出去了一趟,带回一小包煤炭。
夏末这时才开始后怕,那只狗她是见过的,白天被栓在屋子里,满嘴白森森的尖牙,皮毛油亮,后腿结实有力,一双眼无情无觉,爪子上的锋利指甲仿佛可以轻易撕碎任何东西。
她竖耳倾听良久,见没追到这里来,才开了小灯,借着微弱的光卷起破了个大洞的裤脚,膝盖上被划出了血,红彤彤的肿起来。
她悄无声息的弄了些盐巴水消毒,然后拿出宁之远上回给她的药酒抹上。
伤口刺痛,但夏末只盯着桌上的煤块发呆。
这些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更多。
在孤儿院那种地方,小孩子总会趁老人不注意偷点吃的或者偷几毛钱来花,但她从来没做过,看见别人偷了也不敢说,怕被打,怕被孤立。
可如今,为了生存,她能眼都不眨,在之后的几天一趟趟把怀里的煤渣运回家。偷煤的人时常有,她以前只是听说,如今顶风作案。
夏末又愧疚又激动的一天几趟去看被她藏在屋子里的上好焦碳,差点要被自己弄疯掉。
她悄悄观察了几天,待风声过去,又开始一趟趟往山上运黄泥。
做煤其实很简单,夏末小时候就会。
只需要把黄泥与煤粉用滤网筛过一遍,然后将两者混合一起搅成湿度合适的泥状,再从王奶奶那里借来蜂窝模子一按,一个个圆溜溜的蜂窝煤就做好了。
做好的蜂窝煤排列整齐的暴晒在太阳底下,待水分蒸发干透以后,就可以拿来用了。
小乐蹲在地上撑着脸认真的看,说学会了可以帮妈妈。
夏末拍拍他脏兮兮的小脸,柔声叮嘱他:“妈妈去干活你就要好好保护这些煤球,不能让小猫小狗踩坏了。”
小乐像被赋予使命的战士,昂首挺胸表情严肃。
他总是夏末的开心果,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焦炭*上好的煤炭,用焦煤做出来的蜂窝煤是无烟煤,就是古时候皇宫里用的银丝碳,价格也贵很多。
入v庆祝小剧场——
狐狸陆:听说这里有个小可怜跟爷家浩仔一样是跟妈妈单飞长大哒?
作者→_→:比你家浩仔口莲多了
狐狸陆:这样啊……那以后就跟我家浩仔混了,浩仔你终于也有小弟了啊!
小乐:叔叔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没听懂……
狐狸陆:爷是说让你给爷儿子做小弟,小子,以后要听大哥的话,让你向左不能向右。
小乐:叔叔你好奇怪哦,我一点都没听懂。
狐狸陆躺倒:爷终于了解作者你的痛苦了……
作者:来个拥抱吧,同志!
狐狸陆:爷为爷家小馨馨守身如玉,你那么肥,跟爷起开!
作者o( ̄ヘ ̄o#) :妈的,臭狐狸!明天找我家小天去!
恩,明天是管小天出来与大家见面,不要错过~~~
啰嗦一句,收藏我吧,给我留言吧,我多好多可爱啊~~~
☆、水调歌头1
厂里新来了个小姑娘;因为是四川人;并且性格豪爽仗义;大家都叫她小四川。
小四川是个未婚;初来乍到没听说过最近厂里妇女间热烈讨论的狐狸精事件,这天她值夜班碰上提升机掉链;水泥灰喷了一地,她身材娇小也没什么力气;有人就跟她开玩笑说,“你叫山上那女的来清啊,便宜又好用。”
小四川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可现在天那么冷,没人愿意干这个活;她只能按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