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公公引路领他直抵公主殿庭,在忘忧楼上层见到李秀宁。
摒退左右後,李秀宁不避嫌的轻扯着他衣袖,到一角坐下,还亲自奉上香茗。
寇仲灵魂儿出窍似的喝了一口爇茶,放纵地软挨太师椅背,感受着脊骨的劳累得以舒缓,向静坐一旁的李秀宁道:〃幸不辱命!〃
李秀宁喜孜孜的横他一眼,道:〃秀宁和你不说客气话,人家早知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寇仲笑道:〃太过奖我哩!事实却是我们差点陰沟里翻船,一败涂地。全靠老天爷可怜,勉强过关,希望老天爷肯继续关照我们。〃
李秀宁〃噗哧〃娇笑,如盛放的花朵儿,柔声道:〃有你解闷儿多好!昨晚秀宁未瞌过眼,天刚亮给父皇传召,详细问及关於你们和二王兄问的交往经过,接着起程往宏义宫。〃
说至此玉容转黯,垂首道:〃但秀宁仍是很担心。〃
寇仲不解道:〃秀宁因何如此担心?〃
李秀宁妙目往他瞧来,轻轻道:〃出发往宏义宫前,父皇发出命令,着柴绍立即动程往太原,探听塞外联军的动静,然後回来向父皇汇报。〃
寇仲明白过来,点头道:〃这种事该不用劳烦柴兄。摆明是要把他调离长安,免他被卷入长安的斗争内。唉!你可知刚才我向你父皇提起梁尚明向海沙帮买火器一事时,他怎样反应?〃
李秀宁茫然摇首,双眸射出令人我见犹怜的惧意,显是不堪再受刺激。
寇仲隔几采手抓着这金枝玉叶的尊贵粉臂,沉声道:〃秀宁勿要惶恐,长安已成权力倾辄、不讲轮理人情的战场,我们必须勇敢面对一切。〃
李秀宁从衣袖伸出纤手,按上他手背,似从这充满情意的接触中得到鼓励和力量,道:
〃说下去!〃
寇仲反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紧握一下,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苦笑道:〃他只是一句'竟有此事'便算数了事。既不追问细节详情,更蓄意避过此话题,由此可知他不但有杀你二王兄之心,连找他不会放过。〃
李秀宁出奇地平静,轻轻道:〃你打算怎麽办!〃
寇仲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欣然道:〃我本来心疲力竭,再无斗志,幸好握过秀宁的手儿,竟似立即得赐神奇力量。哈!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家走着瞧好哩!〃
李秀宁霞生玉颊,嗔怪的白他一眼,娇羞的道:〃你这人嘛!从没有正经话。〃
寇仲几乎乐翻,凑过去低声道:〃秀宁还有甚麽心事话儿向我倾诉。〃
李秀宁大窘道:〃快给我滚,小心我向宋家小姐告你一状。〃
寇仲乐不可支的去了。
沙芷菁绷紧俏脸离开,烈瑕追在她旁,到下楼梯前还故意向徐子陵三人摆出个不在乎的表情。连向爱风花雪月,不理人间恩怨的侯希白也感吃不消。
跋锋寒皱眉道:〃这小子是否一心找死?〃
徐子陵淡淡道:〃他比任何人更贪生怕死,目的只在激怒我们。〃
侯希白不解道:〃惹怒我们有什麽好处?我们对付起他来绝不会讲甚麽江湖规矩,必是不择手段务要令他横尸街头。〃
徐子陵道:〃说说容易,但真实的情况却是无从入手。他住的地方是有我师公坐镇的凌烟阁,又与赵德言等人结成一气,加上他行踪飘忽,我们那来下手的机会?〃
跋锋寒道:〃纵使他有恃无恐,这样千方百计的迫我们收拾他,对他仍是有百害无利,他该不会如此不智。〃
徐子陵道:〃这个很难说,凡事因人而异,即使聪明如他者,亦会被仇恨蒙蔽理智。照我看他正进行个陰谋,目的是借毕玄或师公两方面的夹攻来对付我们,至于其正的情况我们耐心等候。〃
寇仲此时在梯阶现身,登时吸引全厅食客的注意。只见他神采飞扬的在徐子陵旁坐下,数名夥计忙殷勤招待,少帅前少帅后的叫个不停,招呼周到。
跋锋寒道:〃少帅没碰上烈瑕和沙家小姐吗?〃
寇仲正回敬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颔首微笑,一副心情大佳,刻意收买人心的模样,在座者不乏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更有不少是他扮丑神医莫一心时的旧相识。可是当他目光落在另一角桌子围坐的四个人时,立即目光转寒,适在这时跋锋寒的话传入他耳内,剧震道:
〃甚么?〃
跋锋寒淡淡道:〃听不清楚吗?须否我重覆一趟?〃
寇仲双目杀机闪闪,低骂道:〃这杀千刀的直娘贼,一趟又一趟的在我大岁头上动土,敢情是活得不耐烦。〃
转向徐子陵以目光示意道:〃你看!〃
徐子陵朝他目光瞧去,立即面色沉坐在对角桌子者赫然是梅…、诸葛德威、王伯当和久违了的独孤策,美人儿帮主云玉真的陈年旧情人。这几个人分别与他和寇仲有解不开的仇怨,这样聚在一起说的当然是如何对忖他和寇仲的话。
四人里除诸葛德威垂下目光,不敢看他们,其他三人均以恶毒的目光回望!并挂着看你们如何凄惨收场的轻蔑笑意。
寇仲沉声道:〃我对烈瑕这小子是忍无可忍,你们有甚麽好计谋可收拾他。〃
侯希白叹道:〃他虽是依附傅大师骥尾到长安来,终是李渊的贵宾,摆明着对付他会令我们与李渊的关系更恶劣。〃
跋锋寒冷然道:〃做得手脚乾挣点不就成吗?〃
寇仲以目光徵询徐子陵的意见,後者苦笑道:〃烈瑕这小子坚狡似鬼,想令他投进罗网难度极高。而我们际此四面受敌的当儿,更不宜轻举妄动,以防因小失大。〃
寇仲沉声道:〃容忍像烈瑕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不是我寇仲一贯的作风。不过三位老哥的话各有道理,我们就来个折衷之计,一边等待和制造机会,一边透过种种途径对他作出反击。〃
跋锋寒皱眉道:〃如非动刀动枪,如何反击他?〃
寇仲压低声音道:〃例如尚秀芳、又例如常何。他们都可分别影响他与师公、沙芷菁的关系,最理想是能令他失去靠山。他被驱离皇宫之日,就是他命丧於子陵真言手印之时。他娘的我会施尽浑身解数,令他不能寿终正寝。〃
徐子陵道:〃李渊有甚麽话说!〃
寇仲道:〃他仍是心中犹豫,因颉利开出骗人的退兵条件,令他心存侥幸。他奶奶的,我们只有五天到十天的时间,一是卷铺盖回家,一是发兵举义。〃
转向侯希白道:〃侯公子可打者仰慕我们申文江申大爷的幌子,登门求见,公然成为我们和福荣爷间的联络人,此事非常重要,细节由你自己决定。〃
侯希白欣然道:〃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好哩!我不去见申文江,别人才会奇怪。〃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陵少负责去与未来娇妻谈清说爱,对付的当然是我们的头号劲敌石之轩,更要设法联系上老封,让他老人家晓得事情的紧迫性,务要在五天内弄清楚谁是支持我们的人。〃
跋锋寒道:〃希望我也有任务分配,因为我现在很想杀人。〃
寇仲苦笑道:〃我本想说你的任务是等待瑜姨,例如独坐此处直至等到她来见你,但却知你定然不肯答应。〃
跋锋寒吁出口气,微笑道:〃不瞒各位兄弟,实情是我感到如释重负,因为我曾尽过力,她既选择爽约,我该算是已有交待,不用心存歉疚,感觉上好多哩!我和君瑜间的事就这麽了断,你们以後不要枉费心机,明白吗?〃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拿他没法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可达志现身楼梯处,一面凝重的朝他们走过来。
寇仲连忙起立,拉开空椅子,笑道:〃达志请坐。〃
可达志却不领情,冷锐的目光扫过四人,才在空椅後止步,最後盯着跋锋寒。
跋发寒眉头轻皱,目光转厉,淡淡道:〃你在看甚么?〃
徐子陵怕两人一言不合,大动干戈,忙插入道:〃有甚麽话,坐下再说。〃
可达志像听不到徐子陵的话般,与跋锋寒眼神交锋,沉声道:〃我在看你如何反应,芭黛儿刚抵长安。〃
跋锋寒色变道:〃甚麽!〃
可达志转向寇仲道:〃我来找你们非是通风报信,只是念在昔日龙泉的情份,顺口说上一句。〃
寇仲正为跋锋寒担心苦笑道:〃那甚麽事能劳驾你呢?〃
可达志淡淡道:〃圣者要见你,只限你一个人,就看你是否有此胆量。勿怪我不告诉你,不论在陶池发生任何事,即使李渊也干涉不了。〃
寇仲道:〃见你们圣者须大胆才成吗?这该是文会而非武斗,圣者总不能迫我下场动手,又或设伏杀我。〃
跋锋寒像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般,直勾勾瞧善桌上碗碟,脸色转白,可见芭黛儿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和份量。
可达志沉声道:〃我这么说,是要你明白我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小卒,临池轩非是由我作主话事。少帅若认为没有冒险的必要,大可拒绝圣者的邀请,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认为你是胆怯,反只会认为是你的明智之举。〃
寇仲心中一阵温暖,可达志肯这样提点他,摆明是深心处仍视他为兄弟。欣然道:〃圣者既开金口,又派出你老哥作使者,我当然不可令他老人家失望,也很想听听他有甚麽话好说的。〃
可达志叹道:〃早晓得你如此。马车在正门恭候少帅大驾,请少帅动身。〃
寇仲向徐子陵和侯希白打个眼色,着他们好好开解跋锋寒,偕可达志去了。
寇仲和可达志离开後,徐子陵和侯希白目光落在跋烽寒处,均不知说甚麽话好。
跋锋寒露出苦涩的笑容,叹道:〃她因何要来呢?大家不是说好的吗!〃
徐子陵轻轻道:〃感情的事非是人力所能控制的,钱寒该借此机会把事情弄清楚。〃
跋锋寒颓然道:〃还要搞清楚甚麽呢?〃
侯希白道:〃要弄清楚是自己的心,坦然面对心底的真情,勿要欺骗自己,以致害己害人。〃
跋锋寒摇头道:〃在与毕玄的决战举行前,我不想分心想其他事。〃
侯希白道:〃逃避并不是办法,心结难解反会累事。〃
徐子陵道:〃照我看,芭黛儿於此时刻到长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