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胸有成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密总不会一世人都那么走运吧!〃
刘黑闼欲言又止,最后大力拍拍寇仲肩头,洒然去了。
寇仲正要进酒铺与两人会合,给人在后面叫唤他的名字。
他认得是宋玉致的声音,转过身来,宋玉致仍在十多丈外,当然是怕他溜走,故聚音成线,送进他耳内去。
她出奇地并没有像往常般劲装疾服,穿的是南方贵家妇女轻便的罗衣绸裤,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矮髻,以一把像梳子般的发簪固定,打扮淡雅,高贵迷人。
他忽然发觉以前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般留神她的神采和装扮。
她那种阳刚中隐透妩媚的风姿,使她拥有出众而与别不同的艳丽,事实上比之李秀宁亦毫不逊色。
但为何夜深难寐时,自己总是想起李秀宁而非是宋玉致?
一时间寇仲糊涂起来。
香风扑鼻下,宋玉致来到他身前,美眸射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微带嗔怒道:〃寇仲你真糊涂,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寇仲见街上行人无不朝他们望来,牵着她的衣袖走进附近一道横巷去,笑道:〃原来三小姐是这么关心我!〃
宋玉致叹了一口气,轻轻甩开他的手,美目深注的道:〃关心你的不是我,而是二哥。〃
寇仲笑嘻嘻道:〃既是如此,理该是宋二公子来找我才对,为何却要劳动宋三小姐的大驾?〃
宋玉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低声道:〃你们不知事情闹得有多大,鲁叔怕二哥卷入你们这漩涡而祸及宋家,所以严令禁止他与你们见面。家规森严,二哥只好返回南方,临行前嘱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寇仲面对玉人,听着她似有情若无情的话儿,嗅吸着她发颈间透出沁人心脾的优香,柔声道:〃玉致放心!我自有手段去应付眼前的凶险,能成大业者,总不会事事都风平浪静的。〃
宋玉致露出矛盾的神色,迎速瞥了他一眼,垂下螓首道:〃我也不知该赞赏你还是狠狠痛骂你一顿,虽然没有人说出口来,但心底里都在佩服你们竟能办到这几属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亦是最不智的行为,你们是否打算怎么样都不把宝璧交出来呢?〃
寇仲微笑道:〃玉致怎能肯定和氏璧必是在我们手上?〃
宋玉致抬头狠狠盯着他道:〃寇仲、徐子陵,再加上个跋锋寒,有甚么事是你们不敢做的。不过你们今趟的敌手太强了!即管鲁叔对你们很有好感,仍不敢插手其中。还有两件事要提醒你们。〃
寇仲喜道:〃玉致心中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宋玉致黛眉轻蹙,不悦道:〃人家是在说正经事,关乎你们的生死,不要总岔到些无聊事上好吗。〃
寇仲举手作投降状,道:〃玉致教训得好,在下正洗耳恭听。〃
宋玉致白了他一眼,玉掌按在他胸膛处,双目忽地射出锐利的神色,淡然道:〃只要我掌心使劲,保证你寇仲小命不保,你害怕吗?〃
寇仲若无其事道:〃死便死吧!有甚么好害怕的。〃
宋玉致讶然道:〃你是否认为我不会杀你呢?我们宋家一向和李密关系密切,说不定真会杀你。〃
寇仲低头细看她按在他胸口要袕的玉掌,玉指修长青葱,心中涌起难言和像溶化了的感觉,柔声道:〃因为除了娘和素姐外,你便是我寇仲绝对信任的女子,这句话够了吧!〃
宋玉致眼神变化,旋又叹了一口氟,贴近少许,按在他胸口的手掌变成支持她斜倾娇躯的凭藉,凑到他耳旁道:〃曲傲已和突厥来的高手结盟,誓要把你们三人置于死地,只不知他们会在子时前还是子时后下手而已。〃
寇仲瞧着她从衣领内透出哲白修长的玉颈,差点要狠狠咬上一口,但因怕触犯她,只好强忍着不敢妄动,沉声道:〃你是否指拓跋玉师兄妹?〃
宋玉致道:〃除他们外尚有刚抵洛阳的'龙卷风'突利和大批随行高手,他们虽以跋锋寒为首要目标,但对你们都没有甚么好感。唉!你们凭甚么去应付呢?实力太悬殊了。〃
寇仲搜索枯肠,才记起跋锋寒曾提过此人,乃突厥王族内出类拔萃的高手,又曾助李阀攻打开中,与李世民关系良好。
冷哼一声道:〃他才不会单为跋锋寒千山万水到洛阳来,照我看他是想在中原搅风搅雨才对。〃
宋玉致道:〃不管是甚么都好,最怕他是要借你们来建立威势。现在突厥势大,谁都不愿树立这种强敌。勿要以为王世充肯会保护你,他本身亦是突厥来的胡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寇仲心中一寒,说不出话来。
宋玉致柔声道:〃另一个要防的人是伏骞,此人智勇双全,有不可一世的气概,今次到中原来绝不会是为做好事,他和王薄必系密切,说不定会因而出手对付你们。〃
寇仲这才记起昨晚决斗的事,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昨晚伏小子和曲傲老头并没有动过手的样子,这是甚么一回事?〃
宋玉致道:〃你昨晚大显威风时,伏骞早来了,待你们走后,便主动把战期更改,定在明晚再在曼清院与曲傲一决雌决。唉!此人只是几句话,便在中原建立了身份地位,先声夺人,手段非凡。〃
寇仲苦笑道:〃我的头现在开始痛了!玉致可否赠我一吻,以鼓励士气。〃
宋玉致骇然移开,俏脸飞红,大嗔道:〃你休要痴心妄想,我是看在二哥份上,才来提醒你这恬不如耻的家伙。〃
寇仲嘻嘻一笑道:〃甚么也好,三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保证娶你为妻后会哄得你终日开开心心的。〃
宋玉致花容转冷,淡淡道:〃你今晚留得性命再说!唉!我真弄不清楚你是聪明人抑或是大蠢材,一下子开罪了这么多强横的敌人。罢了!玉致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寇仲目送她远去后,一个筋斗翻上瓦面,朝酒铺的天井掠去。
他再不想被人截住了。
***
跋锋寒独踞一桌,闭目静坐不动。
徐子陵则在另一角,把几张椅子排成一张临时的床,仰躺熟睡,呼吸深长匀称。
今晚恶战难免,两人都努力用功,以保持最佳的状态。
大门张开少许,一道人影闪进来,迅如鬼魅的来到跋锋寒桌前。
跋锋寒睁目一看,讶道:〃淳于薇你一个人来干吗?〃
娇俏野泼的淳于薇目光掠过在一旁睡觉的徐子陵,皱眉道:〃寇仲呢?〃
跋锋寒啼笑皆非的道:〃你好像不知我们是大仇家似的。〃
淳于薇叉起小蛮腰,露出一个迷人的甜美笑容,道:〃你是英雄好汉嘛!难道会见我落单便乘机下手?何况我根本不怕你。噢!竟然有酒喝,给我来一杯。〃
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还随手抓起酒杯,递到跋锋寒前,示意他作斟酒的服务。
跋锋寒拿她没法,为她倒满一杯。
淳于薇左顾右盼,漫不经意的道:〃你的情敌来啦。〃
跋锋寒冷静如亘,沉声道:〃突利终于来了!〃
淳于薇目光回到他有若古井不波的俊伟容颜处,天真地问道:〃你在突厥时不是总爱在额头扎上红巾吗?为何会改变这习惯,我欢喜你扎红巾的样子,非常迷人。〃
跋锋寒放下酒壶,哑然失笑道:〃你在突厥时几曾见过我呢?怎知我是甚么样子,迷人又或骇人。〃
淳于薇没有回答,迳自把酒杯送到唇边,轻呷一口,盯着徐子陵道:〃他是否在诈睡?还是在偷听我们的密语?〃
跋锋寒对这位小妹妹大感头痛,索性不答。
淳于薇见他没有反应,把目光移回他脸上去,讶道:〃你是否忽然哑了?〃
跋锋寒耸肩苦笑。
淳于薇放下酒杯,倾前煞有介事般道:〃你的旧情人也随突利南来,传闻她恨你入骨,要亲眼看着突利斩下你的首级。〃
跋锋寒眼中抹过一丝淡淡的伤感神色,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淳于薇气道:〃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执行师命,和你动手!〃
跋锋寒双目津芒一闪,冷然道:〃你最好待会才来找寇仲。〃
淳于薇忽又甜甜一笑道:〃我一个人怎打得过你,只是吓唬你吧了!人家赔罪好嘛!
嘻!寇仲平时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我?〃
跋锋寒没好气道:〃寇仲从不和我谈女人的。〃
淳于薇露出失望神色,站了起来,狠狠道:〃你代我告诉寇仲那没心肝的家伙,教他远远离开你,否则莫怪我反脸无情。〃
猛跺小足,一阵风般走了。
跋锋寒一掌推去,敞开的门关起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寇仲说话的声音。
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
寇仲踏足酒铺后院房舍的瓦面,正要跳下天井,从后门进入酒铺,一个人背对着他从天井升起,刚好拦着他的去路。
只看此人的背影,至少有七、八成像杜伏威,又高又瘦,只欠了顶高冠,但却作道士打扮,背挂一把式样高古的檀木剑。
他腾升上来的姿势更是怪异无轮,手脚没有丝毫屈曲作势发力,而是像僵尸般直挺挺的〃浮〃上来。
寇仲心中大叫邪门,连忙止步,低喝道:〃宁道奇?〃
那道人仰首望往刚升离东山的明月,淡淡道:〃宁道兄久已不问世事,你们尚未有那个资格。〃
寇仲放下提起了的心,但仍丝毫不敢大意,只听此人能和宁道奇称兄道弟的口气,便知他是和宁道奇同辈份的武林前辈。
寇仲从容笑道:〃道长如何称呼?法驾光临,有何指教?〃
那道人柔声道:〃贫道避尘,今趟来是想为我们道门尽点心力。只要你肯把取去的东西交出,贫道会为你化解与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仇怨,保证他们绝不再予追究。〃
寇仲抓头道:〃若我真有盗宝,不如由我亲手送回去,何用道长你大费唇舌?〃
避尘道长哈哈笑道:〃因为我知你根本不肯交回宝物,所以才要来管这件事。〃
寇仲哂道:〃道长既自称避尘,为何忽然又有闲心来管尘世的事?〃
避尘被他冷嘲爇讽,却丝毫不以为忤,轻叹道:〃问得好,贫道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