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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道和徐子陵躲在天津桥旁码头其中一艘客船上,静候任恩的消息。
床上是深眠不起的高丽女剑客傅君瑜。
宋师道微笑道:〃这几年来我的心神尚是首次可从你娘处移到别人身上,那就像一个浑身津力的人,找到工作的目标和方向,充满生机。〃
徐子陵点头表示明白,却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宋师道接着又问起傅君…的事,听徐子陵讲述与傅君…结识的经过,津津有味,大感兴趣。
间中又不住提问,使徐子陵被迫要记起很多被淡忘了的细节。
宋师道愈听愈兴奋,徐子陵却是愈说愈魂断神伤。
这时任恩回来了,向两人道:〃现在风声很紧,不时有面目陌生的女子在…内和洛水河岸间出现,一看便知是癸陰派的妖女。〃
宋师道道:〃打通城防的关节没有?〃
任恩脸有难色道:〃这方面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最好待明早河关开放后,我们坐渔船离城,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宋师道摇头道:〃救人如救火,怎可浪费时间。〃
任恩道:〃宋爷可否再待一曾,刚才跋爷通知我们,他和寇爷会设法牵制陰癸派的主力,那时我们便有机会离开。〃
徐子陵和宋师道同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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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和寇仲在行人疏落的街道上昂然举步。
此刻刚入亥时,却仍是华灯处处,别有一番繁华大都会的气氛。
跋锋寒道:〃你约了宋金刚什么时候会面。〃
寇仲答道:〃伏骞和曲傲的决战在今晚子时举行,他说亥时中便会在曼清院听留阁的西院顶楼,到时去找他便成。哈!看来都是去不成的了!〃
跋锋寒扬臂舒展一下筋骨,笑道:〃世事往往出人意表,未到该刻,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寇仲沉声道:〃我非是害怕,而是眼前形势不同。师妃暄正避静疗伤,陰癸派再无任何顾忌,若今趟她们肯放过我们,太阳将改从西山升起。〃
跋锋寒知他所言属实,微笑道:〃这正是生命的乐趣。若你知道可轻取对手,那还有什么刺激。只有置诸死地而后生,从不可能的形势下取得胜利,才使人回味无穷。〃
寇仲欣然道:〃这正是我和小陵最欣赏和佩服老兄你的地方。不知我们是否逃命惯了,遇上困难,首先想起的就是如何逃避,有了你后,这思想倾向才逐渐改变过来。〃
接着岔开道:〃你说…妖女美还是师妃暄美呢?〃
跋锋寒哂道:〃你竟还有此闲心。〃
顿了顿沉吟道:〃我确未见过比她们更动人的美女。但师妃暄显然多了几分仙逸之气,似若高不可攀的天上女神,而——比起来总及不上她的秀气。〃
寇仲点头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跋锋寒淡淡道:〃不过你千万莫要为她们任何一个动情,她们的心神都不会放在男女的感情爱欲之事上,爱上她们只会失望收场。〃
寇仲哈哈笑道:〃你当我寇仲是什么人?男儿生于乱世,自应以国事民生为重,其它的算得什么?〃
跋锋寒狠狠盯他一眼,提醒道:〃记得你答应过二公子什么事,不要弄到他找你算账才好。〃
寇仲不由想起素素,颓然道:〃我是天生不会对女人狠心的人。海沙帮有个叫'美人鱼'游秋雁的女人,屡次想害我,我都把她放过,便可见其余。〃
跋锋寒语重心长的道:〃有些人无论你如何善待他,不但不知感激,还会凉薄无情的不断欺凌你甚至要陷害你。〃
接着皱眉道:〃我好象听东溟公主提起过游秋雁这女人,'龙王'韩盖天被你们击伤后,无力处理帮务,就由此女负起主理海沙帮之责。你若回南方,最好小心点,女人恨起一个人来时,比男人更难对付。〃
寇仲想起宋金刚的话,只不知杜伏威和沈法兴联手对付李子通,海沙帮有否参与其事。
此时两人转上天街,千步许外就是横跨洛河的天津桥。
行人车马骤然多起来。
占大部份都是…悍豪雄的武林人物,无不对两人偷偷行注目礼。
街上酒楼与青楼林立,笙歌盈耳,车马暄逐,辉煌的灯火下长街亮如白画。
寇仲笑道:〃陰癸派一向不肯见光,我们这样出现在…内最繁盛的大道,她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跋锋寒极目前方,油然道:〃我仍未能忘怀昨夜师妃暄蓦然现身桥上的动人情景,只有仙女下凡差可比拟。今晚我们会否再有奇遇?〃
寇仲笑道:〃守株待兔在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咦!我的娘!〃
两人同时看到在天津桥上,优灵般俏立着具上绝世姿容的美女。
在人潮中她是如此与世格格不入,虽站在那里,却似来自另一个空间。
行人被她奇异的闲定和倾国的艳色所慑,都在偷偷看个不停。
她不染一尘的赤足,更令人惊疑不已。
深优的目光,紧锁不断接近的两人。
跋锋寒和寇仲分开少许,仰天长笑道:〃其它人都给我跋锋寒滚开,我要与陰癸派的妖女决一死战。〃…
亮雄壮的声音,一时响彻大桥两岸。
跋锋寒向寇仲道:〃你给我押阵!〃
〃锵〃!
斩玄剑出鞘。
跋锋寒大步踏上桥头,朝——迫去。
路人四散奔逃。
一时杀气漫天,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章 天津桥上
—— 如梦似幻,像荡漾着最香最醇的美酒般的一双美眸,完全漠视四周因懔于气氛骇人而争相走逐避难的男女老少,只凝注着刚步上天津桥头离她至少尚有百多步的跋锋寒身上,玉容静若止水。
寇仲落后在跋锋寒后十步许处,盯着每一个朝他们方向奔离天津桥畔的路人。当跋锋寒踏着奇异的步法,来到——面前二十步处立定时,天津桥除了这双对峙的男女,就只有为跋锋寒押阵的寇仲一人——
向跋锋寒微一颔首,似是无限惋惜的娇叹道:〃跋兄本有机曾晋身天下顶尖武学宗师之列,只可惜不识时务,妄想以螳臂挡车,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跋锋寒尚未答话,后面悠闲地坐上桥栏的寇仲已哑然失笑道:〃真是笑话。有那一趟你…大小姐不是像吃定我们的样子;但有那一趟你不是弃甲曳兵落荒而逃,真亏你仍厚颜狂吹大气,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黛眉轻蹙,瞧往寇仲道:〃人最紧要是懂得自量。寇兄或者不肯相信,但奴家以前每次对你们的出手,其实都是留有余地,令奴家投鼠忌器的当然是为了'杨公宝库'。
可是现在纵使把你两人击毙,仍有一个知悉这个秘密的徐子陵,我下手再不用留情,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天魔秘〉的绝技吧。〃
寇仲和跋锋寒均心叫妖女厉害。
寇仲先前的话绝非无的放矢的讥骂,而是要勾起——前数次败退的陰影,使她强大的信心受到挫击。
岂知——聊聊数语,连消带打,反令两人感到她以前真个并没有使出十足功夫,而今次则大不相同了——
接下来嫣然笑道:〃若以为凭你们两人,就可把我陰癸派牵制在此,让徐子陵把人运往城外,那才真的是天大笑话。〃
她巧笑倩兮的娓娓道来,听在两人耳中却像突来的一记晴天霹雳。
跋锋寒倏地感到——气势增强,忙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沉声道:〃陰癸派不嫌太过份吗?君瑜现在生死难卜,你们仍挈而不舍,是否真要置她于死地才称心。〃——
心中大讶。
以跋锋寒一向的骄傲强狠,绝不曾说出这种带点求情意味的话来。
就在此时,跋锋寒杀气陡增,斩玄剑电光突闪般,随着他急冲而前的迅快动作,横斩过来。
寇仲本亦有多少困惑,但此刻见到跋锋寒威势剧增,又主动出击,始心中恍然。
在马贼群中长大的跋锋寒,整辈子都在向各式各样的权势挑战,而陰癸派正是邪派魔道中至高无上的权威。
跋锋寒那番话正是要激起自己对——欺人太甚的斗志,亦使自己涌起护持弱小的义愤之心,故能气势如虹,寒〃恨〃出击——
宽袖中左右各飞出一条白色丝带,同时只以右足拇指尖向地面一点,撑起娇躯,整个人陀螺般旋动起来。
她那对纤纤玉手以奇异曼妙的动作,交叉穿梭地挥动丝带,织出一个幻变无方,充满波纹美感的白网,把她紧里其中,成了一团白影,仿如天魔妙舞。
如此魔功,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跋锋寒本有一往无前的拚死之心,但在这要命的…那竟有无从入手的颓丧感觉。
要知高手相争,进攻退守,均于电光石火中寻瑕觅隙,以求命中对方要害,又或退避其锋锐。
可是现在——把〃圆〃的特性发挥至登峰造极的境地,织出的护体网纹平均而一致,根本没有任何强弱疏密之分,顿使他生出不知该攻何处的无奈感觉。
若他妄然进攻,必主动尽失。
以跋锋寒的悍勇,竟也被迫往后猛退。
寇仲也看呆了眼。
丝带倏消,回到了——罗袖之中。
和——屡次交手后,直到这刻,他们仍没法摸清楚——的底子,甚至她最擅使的是什么武器亦弄不清楚。只知一时只以纤手御敌,或挥动〃天魔双斩〃的一对短刃,又或单带双带、罗袖飘香,其层出不穷,变化无方处,正深合天魔幻变之道,教人全无预拟应付之法。
总之她随手拈来,均是曼妙无方的杀着。
此时她要停便停,动静的对比,已能使身在局中的跋锋寒,与作为旁观者的寇仲都心生寒意。
最奇怪的是天津桥两边天街南北两段,所有路人竟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人留下来遥看爇闹。而在桥的两边洛堤处,却分别泊有两艘大舟,此时都乌灯黑火,不见人影,透出神秘兮兮的味儿,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这种不正常诡异的情况,自是人为而成——
并非是单独来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代她〃清场〃,且布下包围网,务要置他两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