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早弯弓搭箭,当马儿驮敌人进入射程,劲箭破空而去,敌人纷纷中箭翻倒。
敌骑立时阵势大乱,硬被断为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截。
寇仲和徐子陵各领手下,契敌队前后杀去,挡者披靡。
一边本是新败之军,更是疲惫之师;另一方却是连场大胜,士气如虹,将士用命,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几乎是甫一接触,宇文军便只懂四散窜逃,不敢应战。
一番追逐后,部份敌人折返宇文化及的阵地,另一批则被寇仲和宣永两方的人重重围困,正作负隅顽抗。外围的人高举火把,照亮整个战圈。
寇仲的井中月在黑夜里黄芒大盛,见人便斩,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当〃!
井中月硬被架住。
两人打个照脸,寇仲大笑道:〃原来是成都兄,为何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
就在两人怒目相视时,宇文成都仅余的十多名手下已被斩瓜切菜的给斩下马来,只剩下他孤零零的匹马单骑。
宇文成都被围在核心处,脸上阵红阵白,眼中射出惊惧神色。
寇仲一对虎目津芒电闪,冷笑道:〃当日你以卑鄙手段暗算崔冬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朝一日。〃
倏地从马背跃起,飞临宇文成都上方,井中月狂风骤雨般往下攻去。
宇文成都大骇下竭力运剑抵挡,却被寇仲寒恨出手的狂猛刀法杀得左支右拙,汗流浃背。
四方围拢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人人见寇仲神勇若此,都高声呐喊,为他打气。
呼喊喝采声直透星空。
〃当〃!
余音袅袅之际,寇仲还刀鞘内,以一个优美的空翻回到马背上,直至此刻,他仍是足未沾地。
宇文成都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接长剑掉地,眉心处现出一道寸许长的血痕,〃砰〃的一声倒跌地上,扬起一蓬尘土。
众人纷举兵器致敬,欢声雷动。
寇仲朝刚赶来的徐子陵瞧去,后者俊目射出丰富的感情,显是因报得崔冬之仇,给勾起前尘往事。
当年宇文成都在东溟号上强抢账簿,徐子陵和寇仲那曾想过以后竟能在战场上把他斩杀于刀下?
宣永趋前道:〃敌营已被攻破,粮草全在控制之下,下一步是否直捣敌人大本营呢?〃
寇仲大喜摇头道:〃形势已变,现在担心粮草的是敌而非我,何况他的骑兵给我们杀得七零八落,我们就多付点耐性,让他重尝粮尽后为李密所败的惨痛苦果好了。〃
众人轰然应诺,相率回城。
***
〃敌人撤走了!退兵哩!〃
梁都城头上军民同声欢呼,直上霄汉。
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三人奔上墙头,朝敌阵瞧去,只见营寨虽在,但敌人已移往通济渠旁,以数十艘筏舟为垫,用粗索穿缚,建成简单的浮桥,迅速渡往对岸,万多人大半成功渡河。
此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又是理所当然。
这三天接连的打击,使宇文化及损失惨重,不但折去宇文无敌和宇文成都两大猛将和兄弟,近半的攻城器械被烧毁,大部份骑兵被歼,损兵折将近七千之众,加上粮草被夺,撑下去实与自杀无异。
寇仲正猜到宇文化及会退兵,还定下以快骑追击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连夜退走,且是先渡往对岸,扼河之险以障安全。
寇仲脸上陰晴不定时,徐子陵的手探过来紧抓他肩头,虽带点颓丧却肯定地道:〃我们绝不可因一己私仇,要全城人为我们犯险,报娘的仇也不争这一天半日,总有日宇文化骨会以血来偿还血债的。〃
寇仲像泄气的皮球般露出苦笑,无奈地点头。
敌人退而不乱,又有通济渠之险,而军力则是自己的数倍,这样仓卒追去,就算能取得最后胜利,亦必付出惨重损失。
就当是宇文化骨尚有点运道吧!
***
黄昏时份,天上下蒙蒙细雨,寇仲和徐子陵却躲在一间酒□内喝闷酒,善后工作交由宣永和任媚媚等人去处理。
在争霸天下来说,寇仲的大业已现曙光,但何时才能杀死宇文化及,却是遥遥无期。
眼看成功在望,大仇得报之际,忽然发现竟功亏一篑,最是令人怅然若失。
对喝两□闷酒后,寇仲斜睨徐子陵一眼道:〃一向以来,你是不大爱喝酒的,为何到达洛阳后,每次我劝酒你都不拒绝?〃
徐子陵呆了半晌,想起在洛阳与李靖重逢时的恶劣心境,苦笑道:〃酒的一个好处就是使人忘记冷酷无情的现实,沉醉在梦乡中,只可惜无论我喝多少酒,仍忘不掉素姐的不幸。
刚才我偷空问过任大姐有关香玉山的事,她的答案不提也罢。〃
寇仲拿起酒壶,骨嘟骨嘟的灌了十多口,任由□角泻出的酒花洒得襟前尽湿,然后急促地喘气道:〃我决定甚么事都抛到一旁,立即赶往巴陵救出素姐,谁阻我便斩谁!〃
徐子陵摇头道:〃这只是下下之策,你不是常说上兵伐谋吗?上上之策,则是由我一人往接素姐,而你则装出要与萧铣衷诚合作的姿态,教他不敢不对我礼数周到,让他以为坚计快将得逞。〃
一阵风雨刮进酒□来,吹得灯摇影动,十多张无人的空桌子忽明忽暗下,倍添孤凄清冷的感觉。
街上虽充满欢欣狂歌,庆祝胜利的城民,与这酒□里却像两个隔绝的世界。
寇仲呆怔半晌,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徐子陵见他直勾勾瞧门外爇闹的情景,两眼却空空洞洞,倾前少许沉声道:〃你现在首要之务,就是论功行赏,安定梁都军民之心,并趁现在李子通、徐圆朗无瑕理会你,宇文化骨又惨败北返之际,先行确立好根基。至于如何解飞马牧场之危,寇帅似不用小弟教你该怎样做吧?〃
寇仲一震后,双目回复神采,探手过来紧握徐子陵置于台上的一对手,沉声道:〃你一定要给我把素姐母子带到飞马牧场,我们已失去了娘,再不能失去素姐。〃
徐子陵肯定的点头道:〃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寇仲道:〃你何时走呢?〃
徐子陵道:〃喝完这□酒立即起程。〃
寇仲松开双手,挨往椅背处,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好一会才点头道:〃假设萧铣和香玉山敢害你和素姐,我会把他娘的甚么大梁帝国夷为平地,杀他一个鸡犬不留,若违比誓,就教我永不超生,长沦畜道。〃
徐子陵淡然笑道:〃放心吧!我徐子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要杀我岂是如此容易。〃
寇仲望往门外,沉吟道:〃我仍是有点担心□妖女,事实上到现在我仍不明白为何她肯与我们罢战,难道『杨公宝库』内那件东西,对她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徐子陵道:〃我也想过这问题,照我猜估,她们的转变是因为你大挫从未吃过败仗的李密,使她们认定你是唯一配作李世民对手的人,而李世民则是师妃暄钦选出来的真命天子,所以□妖女才改而支持你。〃
寇仲愕然道:〃支持我?若是如此,□妖女为何联同边不负来对付你呢?〃
徐子陵道:〃正因她要对付的是我而非你,我才生出这个想法。试想假若她能把我生擒,更可以占尽上风,不愁你不答应她们的要求和条件。那晚在梁都她虽是乘人之危,但开出的条件却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又明帮我们一把,杀得窟哥的马贼心胆俱丧。所以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陰癸派看上你。〃
寇仲冷哼道:〃那只是她们的愚蠢,我迟早要她们派灭人亡。〃
顿了顿,叹道:〃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均有清楚分明的目标或理想。即使平民百姓,亦追求生活温饱,养妻活儿,安居乐业,又或追求财富权力,甚或成帝皇不朽的功业。可是我从不明白□妖女追求的是甚么?只像唯恐天下不乱,不住搅风搅雨。〃
徐子陵道:〃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慈航静斋和陰癸派的争斗持续近千年,现在因出了祝玉妍和□妖女才使陰癸派出现中兴之象,也到了两派要分出胜负的时刻。帝皇宝座的争夺战只是其中一个战场吧!也是我们所可觉察得到的,因为我们已卷入这个漩涡里。〃
寇仲大讶道:〃你倒看得很通透。〃
徐子陵道:〃这叫旁观者清。〃
寇仲抓头道:〃你若是旁观者,那谁才是局内人。〃
徐子陵微笑道:〃素姐的事,宇文化骨的仇,我便是局内人,其他的我只是旁观者的身份,仲少明白吗?〃
说罢长身而起。
寇仲哈哈一笑,拿起酒□道:〃祝陵少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徐子陵欣然□起酒□,〃叮〃一声和他碰一记,举□饮尽,飘然去了。
寇仲瞧他没进街外不顾风雨的人潮里,才把烈酒尽倾到喉咙里去。
***
梁都市中心总管府的西厅内,寇仲和手下重要将领,举行第一个重要会议。
与会者包括宣永、任媚媚、洛其飞、陈家风、谢角、和随同宣永来投诚的瓦岗旧将高自明和詹功显,后两人均在这场战事中表现出色,论功行赏下被提拔为宣永这梁都总管的左右先锋将。
寇仲首先婉拒连日来不断有人提出要他称王的提议,道:〃我们所以能建立梁都这根据地,完全是机缘巧合,故得以在各大势力的隙缝里生存,纯属异数,所以愈能不惹人注目,愈是理想。称王之议,在眼前实是有害而无利。〃
任媚媚肃容道:〃但在现今的形势下,无论你如何低调收藏,梁都始终是紧扼通济渠的咽喉,别人都不肯放过梁都。不如豁了出去,公开称霸,凭寇爷的威望,自有远近豪杰纷来投附,壮大我们的声势。〃
寇仲从容一笑道:〃任大姐的话当然有道理,不过却该在我们进一步扩展势力后始可实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趁徐圆朗、宇文化骨和窦建德在北方纠缠不休,王世充忙于接收李密地盘之际,向自顾不暇的李子通怞点油水,好巩固和扩张我们的领土。〃
陈家风双目射出兴奋的神色,道:〃我们应该找李子通那座城池开刀呢?〃
寇仲见宣永一直寒笑不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