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领得无限地延展,一时似如跨越了生命和死亡的局限,一时又若永远也不能从感情的迷宫脱身而出。
由傅君绰的死亡到素素的辞世,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浮现脑际。他的情绪和箫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心灵无限深处。感人的旋律节节冒出,剔透得尤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接著天地暗黑下来,最后的一抹斜阳消没在窗外地平远处箫音像终止了。又似可永远继续下去。
石青漩缓缓把玉箫搁在怀里,神色平静,就像刚才的箫曲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中秋后的月色透过林木缝隙洒在窗台上,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著徐子陵的一边却没在暗黑里,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四方的窗框和娇柔的动人女体对比强烈,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月色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哀优感人的箫音仍在脑际萦绕来去,心中填满令他低回不已的奇异情绪,情不自禁的赞叹道:〃青漩此曲,我这一生休想忘记!〃他心中正想著她的名字,不自觉下冲口而出。
石青漩轻垂螃首,轻轻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人家尚是首次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献技,虽然听的并不止是你一个人,但我的心只是想给你听。〃
徐子陵微感错愕,旋即想到堡内定有其他人,自然会听到从小楼飘扬箫音,那会是另一番滋味。
石青漩朝他瞧来,漫不经意的道:〃解晖和解家诸人,一直央奴家为他们吹奏一曲,但青旋一直不肯答应,今日因利乘便,既完成奴家对你的承诺,亦还了他们的心愿,这是否一举两善备呢?你不会介意吧?〃她的声线柔雅温纯,说话间的呼吸声彷如微波拂荡,甜美的声音本身便带有强烈的音乐感,何况在如此温馨的月夜,徐子陵那还会计较是否一人独一一旱仙曲,且他更非心胸狭窄之徒,脱口而出道.〃你的歌声必定同样动听。〃石青漩失笑道:〃原来徐子陵是这么贪心的,得陇后更望蜀,来!坐到人家对面好吗?我想仔细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徐子陵长身而起,洒然笑道:〃你是否想以牙还牙,不份给我得窥绝世容色,所以也要看看我。不过请勿看得那么仔细,我这人缺点处处,留心点就可瞧出来。〃
说时移往窗台,石青旋仰首,香唇轻启的道:〃你用错词语哩!
该是以眼还眼。那么目不转睛的盯著人家,令人从未试过这般不自然的,差点要从窗台跳下去,就那么一直走回优林小谷。〃
徐子陵卓立窗台旁,只要移前少许就可触碰到她的芳体,俯首下视,像柔合了光明和黑暗的玉容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明亮的眼睛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顾盼生妍,丹唇开合时,两个可人的梨窝天然地现在颊边,长秀洁美的脖颈更是线倏诱人,雪肤外露。
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她说话,似是她正对自己吹气耳语,又像遥不可测的远方拂来轻纱般温柔的阵阵清风,徐子陵首次涌起把一位女性拥入怀中,轻吻她香唇的冲动,一时间竟呆了。
石青漩出其不意的探出纤手,在他肚子推一下,带点不耐烦的道:〃快脱掉鞋子,呆头鸟!〃
徐子陵心中一荡,回醒过来,笨拙的脱靴,然后盘膝坐在窗台的另一边,背脊挨在窗框时,叹道:〃原来是这么舒服的。〃
明月挂在林梢高处虚茫的夜空间,又大又圆,大自然是那么神秘浩瀚,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甚么时候终结,又或无始无终?石青旋天仙般温柔素净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
〃我欢喜夜晚,总不愿睡觉,带著日夜交替那抹黄昏的哀愁,然后进入恒深的寂静,可以是灿烂的星空,也可以是凄风苦雨的暗夜,又或像今晚月照当头,引人驰思的美景,那感觉多美。-徐子陵收回仰观明月的目光,朝她瞧去,只见她正凝望夜空,月色洒在她脸上,心中剧颤道:〃你真美!〃
石青漩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深深的注视他,浅叹道:〃这是你第二趟对人家说这轻薄话儿哩!〃
虽被她指为轻薄,但她的语调神态却没丝毫批判怪责的意味,反令徐子陵感到当日在蝙蝠洞冲口而出的赞美,她正谨记在芳心深处。
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石青漩垂下俏脸,盯著横放退上的玉箫,以微仅可闻的语音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愕然道:〃害怕甚么?〃
石青漩仰脸横他一眼微喳道:〃当然是害怕自己,难道害怕你吗?傻瓜!〃徐子陵虽非像侯希白般对男女间事身经百战,终是敏锐善感的儿郎,怎也听出石青漩对自己大有情意。
心中一爇,差点就想凑过去试探的痛吻一口。不过只要想起这美女的风格独特,行事不可测度,若然自己的感觉竟是一场误会可就尴尬和难过得要命!忙压抑这诱人的冲动,目光灼灼的道:〃自己有甚么好害怕的?〃
石青漩甜甜浅笑,玉颊的小酒涡更深更迷人,有点俏皮的道:〃请恕青漩卖个小关子,先问子陵兄一个问题,若肯给我从实招来,说不定青漩肯把这秘密告诉你。〃
徐子陵享受著她醉人的风情,同时心中生出警惕,石青旋的机灵刁钻,以前早领教过,表面则不动声色,淡然道:〃石小姐请赐教!〃
石青漩瞧他好半晌后,看似随意的道:〃你是否因师妃暄而动心呢?〃
徐子陵措手不及的失声道:〃甚么?〃
石青漩美目津芒闪闪,秀眉轻蹙的道:〃只看你诈作听不清楚来拖延时间,青漩已知道答案,子陵兄不用说啦!〃
徐子陵老脸通红,苦笑道:〃石小姐实不该提出这个问题,因鸟我从不把师小姐与人世间的男女之情联想在一起,所以才听得慌了手脚。嘿!你为何想知道?〃
石青漩淡淡道:〃师妃暄就像当年我的娘,愈是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愈令那些自命不凡之辈趋之若骛,以能得到她的青睐为至高荣耀。正因有娘的前车为鉴,所以师妃暄在这方面份外小心,但不代表她比娘能更有自制力。〃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若说不动心就是矫情作伪,但却未必与男女之情有关。
在来川的栈道上,途中见到从对崖倾泻而下的一道飞瀑,我也曾驻足观赏,心迷神醉。那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须妄求拥有,就像天上的明月,亦不可能独自去拥有。〃石青漩微笑道:〃你这么费力解释,究竟是想向人家表明心迹,还是想知道我害怕自己的秘密呢?〃
徐子陵给她咄咄逼人的辞锋弄得手忙脚乱的招架道:〃嘿!我只是以事论事。唉!
小姐究竟想我怎样作答?〃
石青漩〃噗媸〃娇笑道:〃你是否对师妃暄情有独锺,人家根本不会介怀,青漩早立下决心,要终老小谷,长伴娘的坟茔,此外再无所求。〃
徐子陵像给冷水兜头浇下般,警醒过来,苦笑道:〃多谢小姐提醒,我差点忘了。〃
石青漩垂首轻叹道:〃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子陵兄以为然否?〃
徐子陵茫然摇头道:〃我不晓得,更不想知道。小姐请谨记我只会留川七日,把〃天君〃席应诱杀一事,是否应该及早开始作准备的工夫呢?〃
寇仲随卜天志来到船尾处,在他举手指示前,早瞧到在晨光中的帆影,皱眉道:〃这是谁的船?〃
经过一天一夜的全速航行,一侧是南方的荒山,另一侧是茫茫大海。
海洋向东方伸展,宜至海天溶为一色。
卜天志摇头道:〃离开长江出海后个把时辰,这艘船就吊在我们船后,当时因来往船多,众兄弟都没有留意,现在当然非常碍眼。〃
寇仲道:〃会否因大家都是采同样的航道?〃卜天志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於是吩咐将船驶离陆岸,岂知对方不但亦变方向跟来,还借一种奇特的航术,借改向纳风来加速,追近了很多。〃
寇仲望往左方的陆地,在晨雾中仅馀下模糊的轮廓,点头道:〃这么看此船定是冲著我们而来,志叔有没有办法甩掉它?〃
卜天志沉声道:〃若我们这艘是巨馄号,我有办法令对方只有吃风的份儿。可是我们现在坐的是专走内河的中型帆船,比起对方的海船自是大为吃亏;在稳定、纳风和长途航行上都要差上几筹。且对方船上必有善於海航的高手在主持,依目前的速度,可在五个时辰内追上我们。〃
寇仲苦思道:〃究竟是谁呢?一艘船对一艘船,他们为何能如此自信。〃
要知寇仲已成天下著名的高手,若没有点斤两,那个敢来掳他的虎须;反过来说,寇仲的实力,就算未见过他的人亦可大致猜估出来,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敢来的当然自问有足够的实力能收拾寇仲。
天志道:〃照我看,这艘巨舰多多少少和李子通有点关系,只有他那方才知我们有船在长江附近,而紧守在长江出海处会有很大机会截击我们。〃
寇仲一震道:志叔所言甚是,他们本要在出海口处突袭我们,当时可能还不止一艘战舰,只不过想不到我们竟不北上返回东海,而是驶往南方,登时阵脚大乱,拟好的计划全派不上用场,只馀下这由高手主持的巨舟才勉强跟得上我们。唔!
这艘船的式样有点古怪,不似中土见惯的船,与扬州城外泊的南洋船亦有分别,会否是契丹窟哥那混蛋的船。〃
天志愕然道:〃这么远少帅竟能看得清楚吗?〃
寇仲正功聚双目,点头道:〃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不知如何形容出来给你听。〃
卜天志提议道:〃可否形容一下船的形状?〃
寇仲暗忖若可看到窟哥在船上走来走去就不用多费唇舌,可惜船上的人只是些会走动的小点,只好勉力而为道:〃这艘家伙底尖上阔,首昂尾耸,甲板上三重楼,帆桅却只有三道,照比例该比我们的帆大士一倍。〃
卜天志苦笑道:〃每艘船的结构都大致上像少帅刚才形容的样儿,要破浪行舟,就要如此。唉!有没有别的特徵?〃
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