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深切体会到处处留情的烦恼,在侯希白或会甘之如饴,不过现在却要由他来承受。只好苦笑道:〃小弟也在找他,范小姐请见谅。〃
范采琪娇哼道:〃你不是约他来这里风流吗?到此刻仍要说谎。〃
徐子陵心悬郑石如那边的情况,只是苦无跋锋寒一心二用之术,叹道:〃上趟小弟不是说谎,而是圆谎,范大小姐请明察。〃
范采琪竟〃噗哧〃娇笑,退后几步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手肘枕在扶手处,托起香腮,笑意盈盈的道:〃你这人外貌虽吓人,但声音和说话都很好听,人家便将就点把你暂收为俘虏。除非侯小子自动现身,又或你把他交出来,否则不准你到任何地方去。〃
趁她说话之际,徐子陵的注意力集中到郑石如那边去,刚好一曲唱罢,郑石如似要离开。徐子陵忙长身而起,尚未开口说话,范采琪掣出弯圆的马刀,割颈而来,威势十足,灵巧狠辣。
徐子陵一眼瞧出她刀法高明,自己在不能伤她的大前题下,想把她甩掉将大费周章。总不能边打边去追踪郑石如,此时甚至不能传出任何打斗的声音。忙举手表示投降,坐回椅里。
范采琪的刀锋在他鼻尖前寸许处示威的划过,始退坐回先前的椅子里,得意洋洋道:
〃原来你的手脚这么差劲,乖乖的给我坐著。否则我就在你另一边的粗脸弄出另一道的疤痕来,奴家可不是说笑的。〃
听著郑石如的足音逐渐远去,徐子陵只好大叹倒霉,原先还以为青楼运转,现在才知青楼霉运依然故我。
为今之计,只有待郑石如远去后,设法脱身,再作打算。
无奈的呆瞪著她。
范采琪忽又秀眉轻蹙,颠道:〃瞪著人家干吗?我是生出来给你横看竖看的吗?〃
徐子陵长身而起,油然道:〃大小姐请恕弓某失陪。〃
范采琪瞪大美目,正要动手,有人在门外嚷道:〃侯公子信到。〃
范采琪听得侯公子之名,立把徐子陵忘得一乾二净,雀跃道:〃信在那里。.*徐子陵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就那么和送信来的文姑擦身而过,扬长去也。
寇仲来到被烧成颓垣败瓦的村庄,战事早成过去,泊岸的三艘〃贼船〃亦已远遁,欧阳倩的俚僚武土正在收拾残局。
他为免应酬,绕路回到小村,找到那间小茅屋,迳自爬上土坑躺下来。
避难的俚族村民仍未回来,他乐得一个人清清静静,但心中却思潮起伏。
究竟是谁杀死崔纪秀那批人?这没有露面的高手,手底之硬实可与祝玉妍比拟,最奇怪他似乎在向寇仲示威似的,抢先一步干掉崔纪秀等人,对寇仲则像不寒敌意。
真想不到会在这种荒僻的地方遇上如此怪异的事。
在南方,〃天刀〃宋缺之外谁人高明若此。
想著想著,寇仲酣然入睡。
刚踏出散花楼的外院,横里有人闪出来,一把扯著徐子陵笑道:〃子陵兄你好!〃
徐子陵苦笑道:〃拜侯兄所赐,并不太好。你见到郑石如吗?〃
侯希白歉然道:〃他像怕被人跟踪似的,走得非常匆忙。来!这处太碍眼,若给那刁蛮女缠上,将更不妙。〃
徐子陵随地往南转进一道小巷,再跃上瓦顶,逢屋过屋,片刻后来到一宏伟建筑物的瓦脊处,在明月斜照下,四周院墙内的林木均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徐子陵奇道:〃这不像一般人家,乌灯黑火的。〃
侯希白露出古怪的神色,低声道:〃连我都不知为何会带子陵兄到这里来。这是李家祠,自少我便爱在晚上到此处想事情,从没带任何人来过,或者是因我把你当作员正的朋友吧!〃
徐子陵早把郑石如的事抛开,笑道:〃你不用研究那半截的〃干死印卷〃吗?为何摸往散花楼去?〃
侯希白坐到瓦脊处,又招呼徐子陵坐下,环目一扫李家祠外延伸往四面八方至城墙而止的点点灯火,苦笑道:〃我正因差点想破脑袋,才到散花楼去嗅嗅女儿家的香气,希望得到些灵思。唉,小弟现在头痛得要命,所有句子只得下半截,似通非通,似明非明,但那确是石师的手笔。〃
徐子陵沉吟道:〃照残卷来看,令师的不死印法,是否以佛门的无上功法,把补天和花间两种极端的心法统一起来呢?〃
侯希白佩服道:〃子陵兄非常高明,这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假若补天和花间的心法是两个轮子,那佛门的心法就是把轮子连起的轮轴,如此车子才能移动。〃
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说过花间和补天两派武功各走极端吗?以轮子作比喻似乎不太妥当,因为轮子无论在结构和性能上都没有任何分别。〃
侯希白肃容道:〃这是石师在卷内打的比喻,轮子本同,但因位置有异,可变成截然相反的东西。像生和死表面虽似相反,其实都由生命而来,只因一为始,一为终,才变成相反的事物。花间派专论生机,补天派则讲死气。但若能死中藏生,生中寒死,两派便可统一,而关键处正是石师从佛家参详出来的法印。〃
徐子陵听得头都大起来,开始有点明白碧秀心为何看得缩减寿元。抛开这问题不理道:
〃看来小弟都帮不上忙,侯兄也不可太勉强自己,我尚有事去办〃侯希白断然道:〃当然该和郑石如有关。我是难辞责任,若子陵兄不让我帮手,我的心会很不舒服。〃
徐子陵忙道:〃侯兄有这心意已足够啦!侯兄还是…〃侯希白截断他寒笑道:〃子陵兄如果推辞,就太不够朋友。徐子陵可以义无反顾的助侯希白夺取印卷,侯希白难道见你有事也袖手旁观吗?〃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除掉〃天君〃席应,侯兄是否认为有可能呢?〃
侯希白失声道:〃甚么?〃
第八章 与虎谋皮
徐子陵续道:〃这事极可能有陰癸派的人参与,所以我绝不会与席应正面交锋,侯兄可以放心。〃
侯希白苦笑道:〃我怎会放心,席应一向排名在安隆之上,这次重返中原,摆明魔功大成,不惧宋缺,赶走大石寺的和尚更等若向宋缺公开溺战。
子陵你虽然非常高明,但坦白说比之安隆仍差一两筹,更不用说是去硬碰〃天君〃席应。〃
徐子陵微笑道:〃多谢侯兄关心,我自有分寸。侯兄若能比杨虚彦更快领悟出不死印法,便是帮我一个大忙。〃
侯希白像听不到地说的话般,沉吟道:〃席应和祝玉妍的关系一直非常疏远,为何陰癸派敢冒开罪宋缺之险,站在席应的一方?子陵是否弄错呢?〃
徐子陵从没想过这问题,只觉魔门中人自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此时得侯希白提醒,心中一动道:〃我们先来一个假设:如果林土宏是陰癸派的人,林士宏在现今的局势下,最高明的战略会是怎样?〃
侯希白一震道:〃当然是平定南方,攻占大江南北的城市,那时就算北方被其他势力统一,也可望形成南北对峙,各占半壁江山之局。〃
徐子陵叹道:〃现在我敢十有九成的肯定林士宏是陰癸派的人,若能透过席应诱杀宋缺,林土宏将可把魔爪伸往岭南,夺得宋家的财富资源后,更可迅速扩展,趁人人只顾北上之际,在南方巩固势力。这正是陰癸派和席应合作的原因。否则何须如此劳师动众,派四大长老到这里来?〃
侯希白点头道:〃子陵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如若四大长老中有边不负在,说不定我们可找安隆帮手。〃
徐子陵失声道:〃安隆?〃
侯希白道:〃他两人因多年宿怨而势不两立,边不负创的〃魔心连环〃,名字正是针对安隆的〃天心莲环〃而改。若安隆不是顾忌祝玉妍,早就宰掉边不负。所以只要是对付边不负,安隆会忘掉其他一切事。哈!我只是顺口说说,子陵不要认真。〃徐子陵道:〃我不想找任何人帮手。〃
侯希白正容再次截断他道:〃就算席应自动送上门来,子陵怕亦没本事杀死他,所以我今次是义不容辞。子陵先告诉我,有甚么奇谋妙计可诱他现身呢?〃
徐子陵心中犹豫,岳山的身份乃他的秘密,这样透露给侯希白知晓似乎不太妥当。但看他盛意拳拳的爇心样子,又有点不忍断然拒绝,只好道:〃我本想从郑石如身上追查陰癸派长老的行踪,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一,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明天碰头,交换消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如何?〃
侯希白皱眉道:〃郑石如和陰癸派是甚么关系?〃
徐子陵低声道:〃郑石如和陰癸派有纠缠不清的关系,详情请恕我不便说出来。〃
侯希白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不再追问。说出见面时间地点后,疑惑的道:〃子陵像要赶往某处的模样,是否有约会?〃
徐子陵想起一事,不答反问道:〃有没有尤鸟倦的消息。〃
侯希白道:〃这问题除我之外,恐怕没那个人能给你答案。他比你早些入城,前后该不超过两个时辰。本来我也不知是他,但因我一直在监视安隆,才猜到是他〃倒行逆施〃尤鸟倦。〃
徐子陵心中恍然,难怪侯希白对安隆方面的事了如指掌,原来他一直在监视安隆的动静,幸好如此才救回曹应龙一命。问道:〃尤乌倦会在甚么地方?〃心中同时想到若尤鸟倦不是内伤未愈,又站在安隆、杨虚彦的一方,侯希白怕未必能分到半截《不死印卷》。
侯希白道:〃尤鸟倦藏身之处,包保连安隆都不晓得。不过他和安隆定会再碰头,子陵说不定可从安隆处找到他。〃
顿了顿笑道:〃是否须小弟引路?〃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怎敢劳烦侯兄?只要侯兄告诉我何处可寻到安隆,我已不胜感激。〃
侯希白苦笑道:〃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拒绝我的帮忙?安隆刻下该躲在城北金马坊的别院静养,这是安隆的秘巢之一,我是因跟踪朱媚,始知有此处所。〃
接著详细说出别院的位置地点。
徐子陵这才去了。
徐子陵穿上长袍,戴上岳山的面具,肯定没有破绽后,从瓦顶跃下,昂首阔步的朝安隆那幢四合院的外门走去,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