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破一洞的厅堂下全无动静,但徐子陵心知肚明目己正陷身重围之内,隐伏一旁者说不定淌有石之轩在其中。
撇开其他人,只是晃公错已不易应付。
但他却是一无所惧,凝起岳山的心法,双目自然射出岳山生前独有的神光,一点不让的迎上晃公错凌厉的眼神,木无表情的道:〃想不到晃七杀行将入木的年纪,仍看不通瞧不透,甘做别人的走狗,可笑呵可笑!〃徐子陵照足岳山遗卷的语调称谓,语寒不屑。原来晃公错自创〃七杀拳〃,仗之横行天下,老一辈的人像岳山者均呼之为晃七杀。
晃公错双目射出深刻的仇恨,语调却出奇的平静,显示他出手在即,一字一语像从牙缝刮出来的冰雪般沉声道:〃死到临头竟还口出狂言。哼!我晃公错岂会惧你岳霸刀,你是否见过玉妍?她为何不宰掉你。〃
徐子陵心底错愕,暗忖听他口气暗寒妒火,说不定晃公错与祝玉妍曾有过一段情,所以才对〃他〃这个与祝玉妍曾合体交欢且生下女儿的〃情敌〃恨之入骨。不过在岳山遗卷中却没有提及此事,而事实上在遗卷中岳山对祝玉妍著墨并不多,可能是不愿想起这段往事。
这时他更明白晃公错为何会现身此处,学足岳山般嘿嘿笑道:〃我和她的事,那到你来理。〃
晃公错双目杀玑大盛,须眉无风自动,四周的空气立时以他为中心点旋动起来,由缓转快,劲刮狂涌,冰寒刺骨,威势骇人。
徐子陵知他出手在即,目下只是提聚功力的前奏,连忙收摄心神,同时暗叫侥幸。
他适才的心神一直放在眼前大敌身上,一来对方乃近乎宁道奇级数的前辈宗师,另一原因则是晃公错在洛阳天街硬撼王世充车队的威势在他仍如昨晚才发生般深刻,所以份外不敢大意。
但这一刻当地暗捏不动根本印,晋入井中水月,止水不波的佛道至境,灵台清冶如冰如雪,灵觉立时扩展往四周广阔的空间去,把握到杨文干和杨虚彦两人均伏在后方两侧暗处,此外再无其他敌人。心中立即有了计算。
晃公错居高临下的俯视著他,长笑道:〃岳霸你以为小妍真的爱土你吗?她只是因你够讨厌,才选择你作她的传种男人。她真正欢喜的人,是石之轩而非你,让我取你狗命。〃
暴喝声中,〃南海仙翁〃晃公错隔空一拳击至。
他的一拳就像给正对抗波涛侵撞的岸堤轰开一个缺口,所有本绕著他旋转的劲气一窝蜂的附在他的拳劲上,形成一柱局度集中的劲气,由缓而快的猛然朝徐子陵击至。
以晃公错为中心的方圆数丈的空间,倏地变得滴劲不存,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拳全扯空了,可怕至极点。
晃公错的〃七杀拳〃是岳山在遗卷谈论得颇为详细的一种绝技,其中更附有碧秀心的见解。所以徐子陵虽未亲身体验过,却知之甚详,心中早拟好应付之法。冶笑一声,展开卸劲的功夫,先往左右摇晃一下,借护体真气散掉对方首两波劲气,这才一指点出,以宝瓶印法刺出比他拳劲更集中的夏气,逆流而上的往晃公错破空击去。
指劲一发即收,渴炙手盘抱,送出另一股劲气,迎上对方拳劲主力的第三波。
〃蓬〃!劲气交击,徐子陵给撞得血气翻腾,差点吐血,连忙凭本身独异的劲气,把对方充满杀伤力的夏气引得从被和氏宝璧改造过的经脉经由两脚涌泉袕泄出,屋瓦立时寸寸碎裂。
晃公错闷哼一声,反要往外错开,皆因指劲袭来,气势难御,使他难以连续瓮出另一拳。
徐子陵随碎瓦往下掉去。同时把真气运转,当地足踏实地时,受创的经脉刚好复元。
生死关键,就在此刻。
指风击出,厅堂内灯火纷纷熄灭,徐子陵运动体内正反真气,闪电般钻入酒席底下,把津气完全收敛,不使有丝毫外泄。
风声骤响。
晃公错首先从破洞跃下饭堂,接著杨虚彦和杨丈干亦疾风般抢进来。
晃公错冷喝道:〃走啦!快追!〃听著三人远去的声音,徐子陵心中好笑,也难怪三人如此大意,皆因谁都想不到〃岳山〃会不顾颜脸的躲到桌底下来,甚至想不到他会窝囊至逃走。
但他根本不是岳山,打不过就要溜要躲,全不用自惜声名身份。
他钻出来时,还顺手取了几个馒头,这才施施然的去了。
第六章 商贾之争
寇仲在黄河北垣县的客栈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只觉身心舒畅,数日来的舟车劳顿,一扫而空。
自徐子陵离开后,他们便装出临时改变路线的样儿,弃舟登陆,改由陆路北上;事实上却是改乘伏骞教人预备好的货船,扮作最常见的搞中外贸易的商旅,秘密继续行程。秦叔宝和程咬金两人率的数百名亲兵,则化整为零,暂时藏身在附近县城的隐僻处。这一看可说非常稳妥,兼乘洛水帮内忧分裂之患的当儿,根本没法有效侦察他们的行动。
在过了上党城,肯定撇掉所有跟踪者后,寇仲才折返南方,沿黄河西赴关中,把护送突利的重任交予伏骞、李靖夫妇与秦叔宝、程咬金一众人等。
梳洗后寇仲戴上麻皮丑汉的面具,用过早点,不敢耽拦,往码头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搭上往关中的客船。岂知客船早告客满,且大部份天刚亮时经已开出,正踌躇不知该乘搭明天的客船,多待一天才走,还是购一匹马儿改走陆路之际,有人迎上来喜叫道:〃原来是莫爷,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你,令叔呢?〃
寇仲还以为对方认错人,定神一看,只见对自己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似管家模样的人,后面还跟有四名健仆,挑若许多大小包里,显是刚从城内购物回来。
细看清楚,又觉甚是面善,一时却想不起在那儿见过。
那人见他发愣神态,明白过来,笑道:〃令叔是莫为神医嘛!当年在襄阳城外,今叔仗义相助,连诊金都差点忘了收取,治好我们小公子进哥儿的怪病,还擒下马许然那坚贼,莫爷记不起了吗?〃
寇仲一拍额头,道:〃记起啦!你叫……哈!你叫……〃那人道:〃我叫沙福,少爷和天人不知多么感激令叔和莫爷,只苦於不知如何寻找你们。令叔呢?为何见不到他哩?〃
寇仲很想问问他自己该叫莫甚么东西,心中好笑,道:〃家叔年纪大了,返南方家乡后便不愿再出来闯荡。哈!又会这么巧的,沙管家要去到那里。〃
沙福露出失望的神色,摇头道:〃真可惜,像令叔这样津通医术的高人,又是人慈人悲的侠士。实在难遇难见。〃
寇仲胡诌道:〃沙管家过许了,但我莫……嘛:已得家叔真传,敢说没有十成也有九成心得。嘿!我现在赶看去找客船,改天再和沙管家聊天吧。
请啦!〃
沙福如获至宝的扯著他衣袖,大喜道:〃莫爷真的已得令叔医术的真传?〃
寇仲一呆道:〃我怎会骗你,但今趟又是谁生病?〃
沙福苦看脸道:〃今趟是老爷,莫爷懂否医治伤寒症呢?〃
寇仲暗忖凭自己《长生诀》加和氏璧的疗伤圣气,甚么奇难杂症也该会有几分治理把握,况救人是好事,一拍胸口道:〃这有何难,不过待我找得客船再说如何?〃
沙福问道:〃莫爷要坐船到甚么地方去?〃
寇仲道:〃我想到长安去混混,看能否闯出一番医业来。〃
沙福欣然道:〃如此就不用找船,因为我们正好要往关中。莫爷请!〃
寇仲这时更想晓得自己的名字了!
徐子陵进入客舱,尚未坐稳,一名显是帮会的大汉来到他旁,低声道:〃这位兄弟高姓大名,有没有甚么门派字号,到关中要干甚么事?〃
徐子陵心中涌起怒火,这确是欺人太甚!他为了躲避杨文干等人的纠缠,已改戴上弓辰春的面具,本以为可藉以过关。可是由於健硕高挺的体型,又买了把佩剑以掩人耳目,终惹起守在码头的帮会人物怀疑,这来盘问自己的大汉正是其中之一。冷笑道:〃告诉本人你是何方神圣?看看是否够资格向我问话?〃
那大汉像吃定了他的毫不动气,微笑道:〃老兄你先给我到岸上来,否则这艘船绝不起锚开航。在江湖行走的都该是明白人,不会因一己之故累及其他乘客。〃
船内此时半满旅客,人人侧目以待,只差没有起哄。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这么磨下去对人对己均没有好处,同时无名火起,抛开一切顾忌,随那大汉离船。
甫出舱门,那大汉忽然低声道:〃小人查伙,是弘农帮帮主盛南甫座下四虎之一,刚才言语得罪,是不想外人看穿我们的关系,弓爷万勿见怪。〃
徐子陵大感错愕,奇道:〃你怎认得弓某人呢?〃
查伙道:〃下船再说。〃
走下跳板,一辆马车驶至,查伙道:〃弓爷请上车。〃
徐子陵大惑茫惑的坐到车内,到马车开出,查伙松一口气道:〃幸好截得弓爷,否则帮主怪罪下来,我查伙怎担当得起。〃
迎上徐子陵询问的目光,查伙解释道:〃雷九指大爷与我们帮主有过命的交情,五天前他往关中时路经我们弘农帮的总坛,曾千叮万嘱要我们妥为招呼弓爷,还写下弓爷的绘像,所以我们能把弓爷认出来。〃
徐子陵这才明白,心中也不知该感激雷九指还是责怪他,否则他已在进入关中的途上。
查伙又道:〃这个月来入关的关防,无论水陆两路都盘查得很紧,没有通行证又或跟关中没甚关系的,一律不准入关。雷大爷也是靠我们为他张罗得通行证的。不过弓爷的情况更特别,据我们的消息:弓爷是名列被缉捕名册上的人物之一,故绝不能暴露身份。〃
徐子陵一呆道:〃竟有此事?〃暗忖即使仍扮岳山,也好不了多少。
照道理,李建成的人该不知弓辰春就是他徐子陵,此事当另有因由。
查伙胸有成竹的道:〃弓爷放心,若连把弓爷弄进关内这区区小事亦办不到,我们弘农帮还能出来混吗?〃
马车停止,查伙道:〃我们早想好让弓爷混进关中的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