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南山目光先落在任俊身上,再射往立在台阶的寇仲,高踞马上淡淡的道:〃两位高姓大名?〃
骡道人哈哈笑道:〃老总爷你好,这两位一叫傅雄,一叫任俊,还有另一位傅杰一行三人,途经此地到山海关去,因不肯卖马给北马帮的诸位哥儿,至触犯众怒,惹得东北帮的大哥们代为出手教训,老总爷来得正好,可为此事评理。〃
东北帮和北马帮两批人同时现出怒色,一时却莫奈骡道人何。
师爷化陰侧恻这:〃骡道长敢包保他们没有问题吗?我假作买马,只为试探他们的身份。〃
苏青娇笑道:〃项师爷的道行愈来愈高深哩!若不是你亲口说明,奴家仍不晓得你买马是假,试探为真呢。〃
师爷化登时语塞,想不到苏青公然帮〃外人〃说话。
丘南山明白过来,却仍不放过寇仲和任俊,缓缓道:〃两位到山海关有何贵干。〃
寇仲从容一笑,道:〃总爷明察,我们三人到山海关去,是要与人谈一宗生意,由于事关贸易的机密,总爷若想了解细节,可否借一步说话,傅某人必详细如实禀上,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栈铿话可说给足丘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丘南山果然脸容解冻,微一点头道:〃容后再和傅兄详谈。〃
在他左后侧的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以他沉雄低沉的声音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师是偷林〃大刀〃关长就。〃
舒丁泰显然从未听过关长就这名字,难再出言问难,只好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丘南山终于下马,舒丁泰随之,自有驿馆的伙计来侍候马儿。
丘南山道:〃许帮主临时有急事,须明早才到。〃
众人一阵起哄,都是不满的怨声。只有师爷化三人下敢作声。
吕世清看看天色,黄昏的天空乌云疾走,问道:〃许帮主因何事延误?〃
舒丁泰代答道:〃许大当家使人来传口讯,说是与案有关,明早必到。〃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轰〃!
闪电裂破乌云,惊雷在头顶响起,接着豆大的雨点由疏渐密的洒下来。
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君临大地。
形势登时一片混乱,众人不是走进主楼避雨,就是把马儿牵往有瓦顶遮头的回廊内,有去意的人只好打消念头。
骡道人把爱骡安置到千里梦它们旁边时,大雨倾盆而下,天昏地暗,令黑夜提早来临。
到所有人均避进饭堂,蚤娘子穿花蝴蝶地殷勤招待丘南山和舒丁泰。
徐子陵人独占远离其他人僻于一角的桌子,神态悠间。
湿着半边身子的寇仲和任俊在他左右坐下,前者间道:〃那怪人呢?〃
徐子陵这:〃外面有座石亭,他该在那里避雨,此人性情孤僻,愤世嫉俗,却非似邪恶之徒,不知因何事对许开山生出怀疑,此来恐怕正是针对许开山。〃
寇仲别头瞥一眼,众帮派人物拣另一角分二桌坐下,外联帮、东北帮诸汉子各占一桌;仙霞洞的吕世清、郎婷婷,北马帮的师爷化、东北帮少帮主贝晨分,外联帮凤堂堂主苏青、骡道人、总巡捕丘南山、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等围坐一桌,密密商议。
师爷化的两名手下则挤到东北帮众汉的桌子去,可见北马帮和东北帮是一鼻孔出气的。
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蚤娘子在人门处指挥伙计冒雨把草料等物收好,关闭窗户,忙个不休。
徐子陵把和陰显鹤的对话文待后,道:〃造座石砌的山寨高据丘顶之上,无论广场巴主楼,均只有一个入口,窗户窄细,虽有防御上的优势,但若给人封锁入口,却是谁都逃不掉,许开山选在这里聚会,是否另有目的,心怀不轨?〃
寇仲低声道:〃若要里应外合,东北帮加上师爷化三人确可办到。但事后如何向人解释?许开山还声称延迟到明早才来的原因,是因为可能找到崔望的线索。〃
此时〃蝶公子〃陰显鹤像优灵般头顶竹笠湿漉漉的出现在后门处,木无表情地以冷漠的眼光扫视众人,然后到一角默默坐下。
丘南山等突因他停止说话,气氛转趋凝重,透出敌对和怀疑的意味。
蚤娘子和九名伙计忙碌完毕,回来关上饭堂的门窗,又点燃四壁的十多盏风灯,激烈的雨声雷响,似被隔离在另一大地里,当烧起四个壁火炉,堂内更是温暖舒适。
舒丁泰把蚤娘子召去,交头接耳一番后,蚤娘子风情万种的宣布道:〃今晚由舒二当家请客,兄弟们,还不去准备菜肴,拿酒招呼各位贵客。〃
伙计们立即应命,各忙各的去了。
蚤娘子一屁股坐到吕世清身旁的椅子,郎婷婷立时秀眉大皱,却像吕世清般拿她没法。
丘南山的声音响起道:〃陰兄未知因何事大驾临此?〃
陰显鹤丝毫不买他的账,冷冷道:〃我不可以来吗?〃
师爷化干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让我们怀疑陰兄是为崔望打听消息,而实情陰兄只是想特别到这里享受淋雨的滋味,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太划算哩!〃
此人不怛声气语调令人生厌,还一副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态度。
陰显鹤毫不动气,道:〃我正是要到这里来淋雨。〃
幸好此时伙计端上酒点,把紧张的气氛冲淡。
蚤娘子满场乱飞,亲自为各人斟酒,只不敢去惹陰显鹤。
酒菜接着上场,除陰显鹤不沾酒菜,各人大吃大喝起来。
螺道人来到寇仲三人一桌坐下,与三人对饮两樽,压低声音这:〃三位对安乐惨案有甚么看法?〃
那边厢诸人酒酣耳爇,纵谈东北武林的江湖风月,加上蚤娘子不时传来的浪荡笑声,气氛爇烈,令人难以联想到他们是为安乐惨案的事聚在一起。
寇仲答道:〃我们猜陆当家是因掌握到可揭破崔望真正身份的人证或物证。致遭杀身大祸,道长可晓得他遇害前曾到过甚么地方去,见过甚么人?〃
骡道人点头道:〃你们和贫道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陆老弟近月来全力追查狼盗的踪迹。在遇难前,他曾到过山海关去,只是据陪他一道去的舒丁泰说,并没有着生甚么特别的事,他们本要去见一批曾被崔望劫掠的胡商,却扑个空,胡商早出关去。〃
除子陵道:〃舒丁泰是个怎样的人?〃
骡道人愕然道:〃他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寇仲道:〃道长不是说过不欢喜他吗?〃
骡道人神色变得凝重,道:〃我不喜欢他,是因陆老弟曾私底下告诉我舒丁泰和杜兴过从甚密,屡劝不听。〃
寇仲拍桌道:〃找敢包保崔望是杜兴制造出来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骡道人露出震骇的神情,道:〃寇兄这话有何根据,杜兴乃东北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唯他马首是瞻,且得突厥和契丹人支持,惹上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寇仲正要说话,忽然有人颤声道:〃我的头很晕。〃
寇仲等愕然瞧去,只见其中一个提着酒樽的伙计脚步不稳的束摇西摆,接着连人带樽倒往地上。
〃砰〃!
酒樽碎裂,酒溢遍地。
蚤娘子和其他几个伙计接连倒下,一时堂内突然鸦雀无声,人人脸脸相觑,暗中提气,视察体内的情况。不过仍未生出太大恐慌。凡练气之士,均有抗毒驱毒的本领,故未因此而致过份担心。
丘南山首先色变喝道:〃我中了毒。〃
寇仲和徐子陵朝骡道人和任俊瞧去,发觉两人脸色均变得非常难看,心知两人亦都中招,心中骇然,甚么毒如此厉害。
那边厢人人惊呼喝骂,显是无一幸免彼毒,形势慌乱。
丘南山长身而起。喝道:〃酒菜有毒,不要慌乱。〃
闭上眼睛的吕世清猛地睁开俊口,怵然道:〃此毒非常陰损厉害,竟令我无法提聚真气把毒迫出来。〃
任俊低声向寇仲和徐子陵道:〃我也无法提聚真气。〃
舒丁泰霍地起立,戟指独坐一隅的陰显鹤厉喝道:〃只你一个人没沾过酒菜,还不是你弄的手脚,快把解药拿出来。〃
陰显鹤脸容不动,苦无其事的道:〃若毒是我下的,现在会先掌你一个嘴巴,再把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寇仲和徐子陵真的大吃一惊,堂内数陰显鹤武功最是高明,若连他也无法提气把毒驱走,此毒的厉害,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
舒丁泰忽然雄躯剧震,跌坐回椅内。
丘南山缓缓坐下,显示出较舒丁泰深厚的功力,怛坐起来亦成问题的可怕事实,却令人更为震撼。
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帮会强徒,人人像斗败的公鸡般,脸如死灰。
没有人晓得接踵而来的命运。
帅爷化颤声道:〃酒和菜都没有毒,我刚以银针探过。〃
众人目光往寇仲等人投来,陰显鹤既然同样中招,自以寇仲这三个人最有嫌疑。
寇仲和徐子陵是堂内没有受毒素影响的人,他们的长生气是百毒不侵的。当年沈落雁在萦阳想毒害他们,结果无功而还。
他们要为任俊彬骡道人驱毒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别人将会因此晓得他们没有中毒,而他们不出手的更重要原因,是想把下毒的人引出来,待他自动露出原形。
寇仲苦笑这:〃正如陰兄所言,若毒是我们下的,现在既已得手,就该动刀子杀人,免致夜长梦多。〃
陰显鹤沉声道:〃毒是从油灯或火炉燃放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不过悔之已晚,暗恨刚才没有趁能起身行走时,把灯火弄熄,现在却辨不到日常这种简单容易的事。
这名副其实的毒计榷是非常歹毒,在这密封的空间内,众人避无可避,全体中招。
贝晨分颤声色厉的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给我站出来!〃
人人你眼望我眼,疑神疑鬼,情势诡异至极点。
炉内的木柴像催命符般〃啪啪〃燃烧着,每过一刻,众人体内的毒加重一分,这想法像万斤重担般紧压众人心坎。
堂内一阵令人颓丧难堪的沉默,就像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