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跋锋寒和徐子陵没有适才在小回园外与这长退女将接触,此刻只有冒险出手一途,希望凭藉迅雷不及掩耳的疾快行动,把对方收拾,然后伺机逃走。
当然此乃下下之策,先不说宗湘花的剑术怎都可捱上十招八式,还有她那二十多名亲卫可缠上他们一段时间,最糟是替术文等人解缚需时,能离开宫内时其他战士早闻得打斗声赶至,他们四人或可逃生,术文等人必无幸免。
〃铿铿锵锵!〃粟末战士纷纷掣出兵器。
〃咔嚓〃!
监牢闸锁开启,可是寇仲在徐子陵眼色阻止下,不敢把门拉开。
四人隔着铁栅八目交投,不敢动半个指头。
宗湘花座骑前蹄落回地面,两手张开拦着要出手的手下,目光扫过袕道被制横七竖八倒在内宫监门外的八名守卫,又掠过隔门呆立的四人,露出一个疲惫的表情,似对眼前情况有不胜负荷的神态,叹道:〃你们在这里干甚么?〃
她这么开腔的一句话,徐子陵立即掌握到她非是专诚赶来阻止他们劫狱的,忙道:〃我们只想救回无辜被囚的兄弟,绝无伤人之意。〃
寇仲和宋师道感到徐子陵与宗湘花不似纯是敌人的关系,知机地没有插嘴说话,气氛奇异古怪。
宗湘花俏脸忽红忽白,显是心内两个不同的思想正在矛盾斗争,委决难下。
她的手下均蓄势待发,只要头子一声令下,立即狂攻跋徐两人。
跋锋寒淡淡道:〃侍卫长此来又是干甚么呢?〃
宗湘花俏脸泛起一片寒霜,冷然道:〃宫奇在那里,他不是将平遥商送到宫牢来吗?〃
跋锋寒和徐子陵为之愕然,开始有点明白寇仲因何在这刻出现。
寇仲陪笑道:〃我见宫将军长年在外扮狼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回宫后又日夜马不停蹄,没有时间休息,只好请他在别处小睡片刻,哈……〃
宗湘花怒道:〃胡说!〃
跋锋寒双目杀机大盛,显是心中动气,不惜动手,沉声道:〃侍卫长该知我们非是寒血喷人的无耻之徒,侍卫长请告诉我宫奇是否长年在外?他和他那批亲兵是否乃回纥大明尊教的人?他和马吉的关系是否特别密切?假若答案均非否定,侍卫长该知我们不是无的放矢。
龙泉的税收这么低,出城人城都不用付税,贵大王建军造船的经费从何而来,何况只是应付突厥人的苛索已令你们非常穷困。对平遥商的不幸遭遇,侍卫长总有个耳闻吧?〃
宗湘花娇喘叱道:〃不要再说!〃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她身上,待她下决定。
寇仲叹道:〃目下在龙泉城内,只有拜紫亭一个人不相信大势已去。我也不忍瞒你,韩朝安刚和我达成协议,不但会将大祚荣交给小弟,还会立即与盖苏文撤返高丽。侍卫长的敌人是在城外而非这里,杀掉我们只会令粟末族与突厥人再无转寰余地,侍卫长该否为龙泉的全城百姓着想?〃
宗湘花玉容黯淡,她手下亦受到这番说话的影响,不知是否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儿,拿兵器的手再非坚定有力,兵锋下垂。
跋锋寒道:〃侍卫长不是碰巧巡到这里来吧?〃
宗湘花如梦初醒的娇躯微颤,垂下蛲首低声道:〃我答应秀芳大家送宋二公子离开。〃
徐子陵讶道:〃宗侍卫长不怕大王责怪?〃
宗湘花露出坚决神色,冷冷道:〃大王打算怎样处置我是他的事,我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接着向手下颁令道:〃把少帅那两匹马带来。〃
四名手下犹豫片晌,终接令去了。
寇仲舒一口气道:〃我们可以出来吧?〃
宗湘花叹道:〃大王正巡视城防,我可保证你们安全离开宫城,可是外城那一关你们怎样过?〃
跋锋寒微笑道:〃只要能离宫,我们有方法离开。大明尊教的人从秘道撤走了,侍卫长明白吗?〃
宋师道回头去释放术文等人时,寇仲开门出牢,与跋锋寒和徐子陵来到宗湘花前,低声道:〃平遥商十六人正在西苑内等候小弟,我们是否需有批战马军服,以方便行事。〃
宗湘花思索片刻,先召来手下吩咐他们将平遥商带来,然后断然道:〃大王不在,宫内由我作主,我要送甚么人出宫谁敢拦阻。唉!〃
徐子陵道:〃可是这么一来宗侍卫长等若背叛大王,天威难测。〃
宗湘花显露她骄傲的性格,冷然截断他道:〃这方面不用为我躁心,我既决定这么做就这么做。哼,粟末灭族在即,我宗湘花纵使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不授人以话柄。〃
寇仲低声问道:〃秀芳大家她……〃
宗湘花断然道:〃我劝过她,可是她不肯听,且坚信你少帅能拯救龙泉。〃
寇仲惟有以苦笑回报。拜紫亭失去理智,明天一战如箭脱弦,神仙难改,现在只剩下大祚荣这个希望。
跋锋寒和徐子陵却想到客素别,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其他将领来场兵变吗?
徐子陵问另一事道:〃宗侍卫长令早离开小龙泉时,我的朋友陰显鹤追在侍卫长马后,他……〃
宗湘花显是心情极坏,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这朋友的脑袋肯定有问题,当时我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他却追在我身后问我能否记起他是谁?有没有印象?我叫他滚蛋,他就没再追来啦!〃
三人听得愕然以对,他们猜的本是陰显鹤因在龙泉遇上这长退美女,惊为天人而暗恋上她,但听宗湘花如此说,当然是另有内情。
寇仲知道的比跋锋寒和徐子陵多一点,问道:〃侍卫长怎会记不起他呢?你不是曾向秀芳大家提过他的名字吗?〃
宗湘花没好气的道:〃所以我说他不正常。在年多前连续十多天,每趟我早上出宫巡城,他都像优灵般立在宫门呆盯着我,我派人赶他走并打他,他却不还手,前天我又见到他,遂向秀芳大家提过,唉,我不想再提这个人。〃
此时宋师道和术文等从牢内走出来,大家相见,自有一番欢喜,不旋踵罗意和欧良材等平遥商被带到,均有再世为人的欣悦。
马儿欢嘶,万里斑和塔克拉玛干见到主人,冲过来和两人亲爇。
跋锋寒一把搂着马颈,叹道:〃我的宝贝,若你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定会大开杀戒。〃
别头看到同是搂着马儿的徐子陵神色凝重,忍不住问他道:〃你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现在所有事情大致解决,不值得高兴吗?〃
徐子陵压低声音,沉声道:〃事情的发展顺利得教人意外,我不知如何反生出不祥的预感?乍看一切都像老天爷巧妙的安排,忽然所有事情迎刃而解。但否极会泰来,乐极可生悲,我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的幸运。〃
跋锋寒低声道:〃你是否怀疑宗湘花?〃
徐子陵摇头。
跋锋寒道:〃另一可能是韩朝安出卖我们?可是他这么做对他有害无利,他不致这么愚蠢吧?〃
徐子陵再摇头,叹道:〃或者是我过份躁心。〃
此时寇仲的声音传过来道:〃兄弟们!动身啦!〃
因徐子陵的不祥预感,跋锋寒联同寇仲说动宗湘花,令她改变主意,让各人穿起军服,骑上战马,扮作她手下的禁卫,驰出皇宫。
到朱雀门在望时,以头盔掩脸的寇仲向徐子陵道:〃有否被暗中监视的感觉。〃
另一边的跋锋寒没好气的道:〃这是皇城主门重地,皇宫与外城唯一的通路,遍布明岗暗哨,没有人注意才是怪事。〃
寇仲目光落在朱雀大门上左右排列的四座箭楼,又移往守卫森严、长达三丈的城道出口,叹道:〃我这叫慌不择言,若有不测,我们四个或可杀出重围,可是我们的老朋友定是半个不保,马儿亦会遭殃。想想也教人心惊肉跳,陵少仍有危险的感觉吗?〃
徐子陵尚未来得及答他,一道鼓响,以千百计的粟末战士从大门狂拥进来,同时城头箭褛现出无数箭手,一下子把唯一出路完全堵死。
在众人身后的宋师道大喝道:〃小心!〃
寇仲回头一瞥,另一群战士从后方两座官署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的退路封锁,人人弯弓搭箭,瞄准他们随时发射。
宗湘花出奇的冷静,勒马娇叱道:〃大家不要动。〃
众人别无选择,只好听她的吩咐。平遥商其中两人声吟一声,竟给吓晕过去,滚跌下马。刹那间,众人陷身重围之内,以千计的箭簇对准他们,形势一发千钧,随时出现流血的局面。
大笑声中,拜紫亭在四、五名将领簇拥下从朱雀门策骑而出,接着收止笑声,颜容一沉,喝道:〃想不到我拜紫亭最信任的女人,竟是第一个背叛我的人!〃
包围他们的战士达五千之众,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息,只是那种沉默形成的压力,足可令人心颤胆寒。
宗湘花玉容冷漠,缓缓下马,先向拜紫亭叩首三拜,接着长身而起,冷然自若道:〃宗湘花并非大王最信任的人,你信的是能为你敛财的马吉和宫奇,又或以前的伏难陀。大王下令放箭吧!我绝不还手,先一步去和迟一步去只是刹那时光的分别。〃
拜紫亭气得脸色煞白,勃然大怒戟指道:〃枉我苦心将你栽培,看你现在变成甚么样子,不但敢以下犯上,还偷放我们龙泉的公敌逃走。〃
寇仲再忍不住,一把扯掉头盔,策骑来到宗湘花旁,怒喝道:〃拜紫亭你可知自己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人……〃
拜紫亭截断他的话冷哂道:〃究竟谁才是蠢人呢?我早猜到你们只是假装离城,然后死心不息的回来救人,所以故意撤去守卫,再派人在远方高处监视,只没想过她会背叛我。〃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的指着宗湘花。
宗湘花傲然与他对视,语气却平静不波,道:〃谁敢面对金狼军的千军万马而不惧?谁能不顾生死只因不想祸及无辜小孩?他们从没要与我们为敌,只是想讨回失去的东西。大王却被伏难陀和宫奇蒙蔽,不择手段的对付他们。粟末的战士听着,我们要殉城战死亦要死得像他们般英雄壮烈。〃
不敢动半个指头的跋锋寒等人,举目扫视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