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和她动手。
“莲花,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做完这件事之后,你再也不要回来,天下之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这一辈子,你都不要回天山雪门。”
莲花静静地站立着,手中的软鞭已经垂了下去。
远远地,湛羽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将要消失的夕阳里,黑色的背影,透出几分冷寂、几分默然、几分沉沦。
从她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一个隐忍的人。
弹指一挥间,这么多年就已经过去了,他们并肩抗敌无数次,面临险境无数次,绝处逢生无数次,眼神交汇无数次,她却从未看清楚过……
湛羽眼中的那一片隐忍,到底有着多少痛苦的深沉……
夜色深沉。
慕容胤被关押的牢所和慕容世家其他人关押的牢所,并不是同一处!
慕容世家的人,全被关在了地牢的最深处,那里死寂无声,每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都逃不了死亡的命运,天山雪门的弟子把守在地牢外,无人可轻易走进去。
清冷的月光下。
一袭湖绿色的身影自远处缓缓而来,腰肢柔软如柳,那是一个女子,一个有着白玉般娇媚可人面容的女子。
那是叶初寒的侍妾,媚姬。
妖娆的媚姬一直走到把守牢门的天山雪门弟子面前,柔柔一笑,“门主有令,要带慕容庄主去刑室,劳烦两位兄弟打开牢门。”
她的手中拿着的,赫然是叶初寒的令牌。
两位天山雪门弟子领命,转身刚刚打开牢门,他们身后的媚姬极快地出手,手中银光一闪,雪亮的匕首自其中一名雪门弟子咽喉处划过。
那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软软地倒下去,另外一个霍地转身,只可惜媚姬的手远比他快得多。
沉沉的夜色中,只见寒光闪过。
两名雪门弟子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匕首上,血无声地滴落……
慕容慈一阵紧张地气喘,她的手在发抖,抖得无法控制,心疯狂地跳着,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之外。
她伸出手,颤抖去摸已经打开的牢门锁。
“媚姬,你找死么?!”空寂的夜色里,忽然有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
“谁——”慕容慈惊悚地回头,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身后,双手握紧带血的匕首,浑身都在颤抖。
“是谁——”
夜色里。
湛羽的黑衣随风猎猎作响,青冥刀铮鸣出鞘,一片森寒的杀意自刀身上散发出来,一点点地,凌迟着慕容慈惊恐的心。
湛羽持剑对准她的身体,冷冷地看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劫地牢,活得不耐烦了么?!”
青冥剑发出阵阵寒光,森冷无比。
慕容慈双手握紧了匕首,面对青冥剑,她的匕首看起来简直就是孩童的玩具,但她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是!我要劫地牢!!我要救慕容世家的人!!!”
言落!
她已经抢身上前,不要命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黑衣的湛羽。
她又怎可能是湛羽的对手!
湛羽的身形一晃,与疾奔过来的慕容慈一错而过,青冥剑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森冷的银线,毫不手软地斜斜地在慕容慈的手臂上划过,挑断她的筋脉——
嘶!
血光飞溅!
鲜血从慕容慈被挑断筋脉的左手臂上涌出来,顿时间,血同大雨般纷落……
湛羽冷漠地转过身,他知道,那个女孩绝对不可能是这一剑的对手,只这一剑,就已经废了她一只胳膊。
然而。
就在他转过身的刹那,他忽然怔住,眼瞳中闪过一抹惊愕的颜色。
慕容慈还站在他的面前。
她只是一个踉跄,却未跌到,左手血流如注,她只能用一只右手拿着匕首,因为刚刚奋力的一击,她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而惨白的面孔上,那一抹鲜血,犹如血红的胭脂……有着一种神圣的美……
握着青冥剑的手指无声地一颤。
湛羽望着她,他挡住了地牢的入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一定要劫地牢?!”
慕容慈冷冷一笑,血顺着她左手的指尖滴落,“湛堂主,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过去——最好不要奢望我会退下去一步!”
她居然再度挥舞匕首上前。
湛羽横过青冥剑,望着冲过来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漆黑冷漠的眼瞳缩成死死的一条线!
青冥剑带着恐怖的杀意,刺向慕容慈。
湛羽的几剑,已经将慕容慈逼入死角,他还没有想杀她,只是想要逼退她,但是今日的媚姬却仿佛疯了一般,死都不肯退下。
她的一招一式,都恨不得要了他的命,因为只要杀了他,她才能冲进地牢里去,释放那些慕容世家的人。
一分一秒,都是生死剧变!
已经不愿意再拖下去了!
湛羽的眼中,森寒的杀意忽地涌现!
哗——
几乎力竭的慕容慈只觉得肩头一阵撕裂般地疼痛,青冥剑刺穿她的肩头再用力地抽回,慕容慈一声凄厉地呼喊,身形陡震,乌发在夜风中散乱地飞扬,她重重地跌到在地,血流殷红……淌了满地……
湛羽一步上前,剑指她的眉心,眼神冷硬如铁,“说!你到底是慕容家的什么人?!”她定跟慕容家的人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否则不会如此拼命!
慕容慈趴在地上,她抬起头来,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冥剑,她的口中,不断有着鲜红的血喷涌出来,她没有回答湛羽的话,却颤抖着想要再度站起来,只可惜,血流如注的身体没有半丝力气,她似乎需要拉住什么才能撑起自己……
她的眼神有些许的茫然……
用力地咬住嘴唇,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嘴唇咬到血肉模糊,她的手颤抖地伸出,抓住的竟是湛羽锋利的青冥剑……
湛羽的身体一震!瞳孔陡然收缩!!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曾经自感下贱的媚姬,紧握着他的剑刃,作为自己身体的支撑,一点点地爬起来,终于震惊地发现,她眼中那如水的妖媚早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片执著的坚定……
这是……媚姬吗?
血,顺着青冥剑一滴滴地滑落……
慕容慈用力地握紧青冥剑,以青冥剑为支撑让自己一点点站起来,双手被剑刃割到鲜血淋漓,长长的乌发散乱在她雪白的面颊旁……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身是血,站在了湛羽的面前,只是手中那一把小小的匕首,却是至死不放!
湛羽惊愕地看着她,“媚姬……”
“我不是媚姬——!!”
在血即将流尽的那一刻,慕容慈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足下加劲,逼向湛羽,鲜血淋漓的口中,吐出的却是那句让她如此勇敢的话语。
“我是慕容山庄的——慕容慈!!”
她用出了自己最后的,奋力一击!
黑衣湛羽本能反应,足下一点,伸出一手按住慕容慈的匕首,青冥剑如电光一般,迅疾无比地朝着慕容慈的眉心处劈落……
那一剑,力道之大,可以将她整颗头颅劈开……
劲风迎面袭来,全身骨骼都在那劲猛的力道下咯咯作响……
生死瞬间,已经再无转寰的余地!
慕容慈却忽地站直了身体,因为在最后一刻,她疯狂的目光却投注在充满杀意的青冥剑后面,疯狂散去,竟是一片清明的宁静……
那里,有一棵梅树,一树的梅花随风扬起……
雪一般的梅花在夜空中飘浮……就像是那些散乱纷飞的……小小的……用绢布认真缝起的花朵……
小小的绢花啊!
那曾是一个十五岁的倔强女孩子,在渴望美丽的年纪里,最想要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一样东西……有一张含泪的如花容颜在那一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样温暖哀伤,那样清晰熟悉……
心底一片炙热的疼痛……
终于见到了……
她终于再度见到了那个曾让她梦回落泪无数次的容颜,那个注定要让她抱憾终生,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弥补伤痛的容颜……
眼前刀光无情劈落……
生死一线!
在与绝望的死亡相接的一刻,如置身一个梦中,慕容慈眼角,那滴冰冷的眼泪缓缓地滑下,她轻轻地唤道:
“娘……”
'绯·梦魇·绢泪'
她的娘,曾是红袖招的头牌名妓,那个时候,整个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千娇百媚的柳苏苏顾盼一笑间,是何等的妩媚妖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即便柳苏苏最终从良,由于慕容庄主的一念之差,成为慕容山庄的柳姨娘,可是这一段风尘往事,又岂是随意便抹煞得掉!
不过是个卖笑的妓女!
慕容山庄的老夫人从未承认过柳苏苏是慕容家的人!也从未承认过慕容慈是慕容山庄的血脉。
所以,慕容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不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山庄大小姐,而是一个——低贱妓女生下来的低贱孩子。
她从出生起,就在慕容山庄最偏僻的后院里一个人长大。
而一直陪伴她的,也只有她的娘亲,这个世上最让她不齿和痛恨的女人。
她从未正眼看过那个女人一眼,她跟慕容山庄的人一样看不起这个女人,她跟慕容山庄的人一样厌恶那个女人,唾弃那个女人。
即便这个女人是她的娘亲。
她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证明她与这个低贱的女人是不同的,慕容山庄的那些人,就会喜欢她,善待她。
她叫慕容慈,她也姓慕容啊!
整个山庄里,只有两个人对她好。
一个是她的亲哥哥,庄主正室夫人所生的孩子,她的哥哥,慕容胤,慕容庄主为求多子多福,所以她这个唯一的哥哥,又被称为十三公子。
另一个就是……慕容胤的表弟华辰。
那一年,华辰五岁,她八岁,他就喜欢跟着她到处玩,她不愿理他,随便把他扔在什么地方,他就蹲在那里傻傻地等着,等他的小慈姐姐玩够了回来找他。
在她的记忆里,华辰总是很乖,那个略有些肥嘟嘟的小男孩,总是拉着她的衣角跟在她的身后,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喊着小慈姐姐。
她却很喜欢耍弄他。
比如在他睡觉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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