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山倒是略带迷茫地看了眼步惊云,再看到聂风,也是大大惊讶。
这时就连两个小孩子也觉得古怪得很,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还是凌傲天打破了这个尴尬纠结的局面,只听他淡笑着对说道:“原来是聂少侠,好久不见,可还安好?”说着又对卓山说道:“尊夫人和令郎令千金刚刚受了惊吓,却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到舍下一坐?”
也幸而紫凝目不能视,虽然觉得气氛很古怪,却终归还是冷静的,但听此言,不由得对卓山说道:“这……山哥……”
卓山皱眉不语,‘聂风’见此情形连忙说道:“想来刚刚是各位救了嫂夫人吧,我们也是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卓山又看了步惊云一眼,终于淡淡地点头说道:“好吧,跟我来。”说着便弯下腰抱起女儿,牵着紫凝,紫凝也很默契地牵着儿子,一家人当先往前走去。
几人跟在后面,一时都有些默默无语。
虽说凌傲天早有准备,也一直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可此时看着卓山一家四口这么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碍眼,心里也升起了一种闷闷的感觉。
凌傲天觉得心情不爽,又很久没怎么掩饰自己了,神色上便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步惊云一直在暗暗关注自家师父,此时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师父不高兴了。
于是步惊云用一直被师父握着的那只手回握了师父一下,又在凌傲天面无表情地侧首看他的时候递过去一个默契而深情的眼神。
凌傲天不禁撇了撇嘴,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就觉得也没那么不爽了,于是看戏的心情又生出来了那么几分。
断浪一直在偷笑不已,他实在是很想看到师父生气云师兄吃瘪的情形——可是没想到师父才生起的怒气被云师兄一个眼神就解决了——断浪默默无语地想着:云师兄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功力境界都高着呢。
又偷偷地看了师父一眼,断浪暗暗叹气:师姐还说云师兄被师父他老人家吃得死死的,我怎么觉得师父分明也被咬住了呢。
聂风倒是饶有兴致地一直在打量着那个‘聂风’,那眼神火热得让‘聂风’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是聂风这样眼神火热地看着第二个人,断浪非要跳起来不可——但人家聂风看的是另外一个‘聂风’嘛,这就另当别论了,断浪全当没看到。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一个颇为简陋的小院子,矮矮的木栅栏围着几间茅草屋,紫凝作为女主人当先进去略略摆了几个板凳,卓山知道自己妻子眼睛不便,连忙跟上帮忙,紫凝拉着儿女说去厨房准备吃食,便把六个气氛诡异的男人留在狭窄的茅草屋里了。
卓山总算还是当起了主人家的身份,开口招呼大家坐下。然而在这之后,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凌傲天依旧是在众望所归中第一个开口,淡笑着问卓山:“好久不见,阁下这是归隐山林,返璞归真了吗?”
其实卓山并不是毫无步惊云的记忆,这些年里他就时常能想起一些片段,而最近这些时日风波骤起,他更是渐渐恢复了功力,连带着记忆也恢复不少。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当这个平凡却仍有温度的卓山,而不是冰冷的不哭死神步惊云。
“……”卓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闭口不语。
还是‘聂风’开口解围,说道:“云师兄他是……出了意外,失去了记忆。”
“唉?”断浪忽而来了兴致,问道:“是被人打傻的吗?”步惊云一个寒冰眼扫过,断浪打了个寒战。
凌傲天却是接口对着‘聂风’说道:“你还是认得我们的,不是吗?”
‘聂风’神情复杂地看着凌傲天,说:“你是霍先生……雄霸……”
凌傲天微微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清楚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难怪见到另外一个自己也不算太过惊讶,却不知对于你来说,我们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的事?”
‘聂风’顿了顿,缓缓说道:“十二年前。”
“啊!”聂风惊讶地说道:“师父回来也不过一月余就带了我们来这边,想不到这里居然是过了十二年!”
‘聂风’看过去,在看到聂风和断浪交握的手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顿,又转过眼来,低声而略带迷茫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呢?”
凌傲天淡然笑道:“自然是有事,不过看起来这十二年你们过得并不怎么好?介意和我们说说你们的情况吗?”
“怎会?”‘聂风’微微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其实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原本十二年前我和云师兄都各自成家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了,却不知怎的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终于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断浪听到“各自成家”四个字脸立刻就黑了,凌傲天倒是微微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人做了什么事?”
‘聂风’微微无奈地说道:“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他?他故意制造各种误会拆散我和云师兄各自的家庭,结果我被激得疯血发作,云师兄本想阻止我,谁知却被我重伤跌落悬崖……我还以为他已经……可最近江湖上又有各路人马在寻找绝世好剑,我也是追踪至此,才又遇到云师兄……可他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卓山目光复杂地看向‘聂风’,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道:“我已想起来大半……”
‘聂风’闻言欣喜地说道:“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打绝世好剑主意的人实在太多,要是云师兄你始终想不起来,定会十分危险。”
断浪这时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位云师兄居然被风打到失忆?看来是功夫不到家呀……”断浪这时候不爽得很,逮着人就想讽刺。
‘聂风’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断浪说道:“断浪?你叫他……云师兄?”
断浪一怔,回口说道:“步惊云自然是我师兄……”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撇嘴说道:“哦,这里的断浪貌似是个杂役,没资格喊师兄的是吧。”
‘聂风’微微苦笑着说道:“断浪和我们简直是不死不休……”
“哈?”聂风微微瞪大了眼,问道:“浪和云师兄不对头还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和你也是不死不休?”
‘聂风’微微一愣,无奈地说道:“多年恩怨……哪里还说得清楚?”
聂风点点头说道:“也是,刚刚那个断浪还差点伤到云师兄的家眷。”
卓山听闻此言倒是露出了几分杀气,之前他一派平静淡然的样子,又穿着一身渔民的装束,实在是除了那张脸半点儿也不像不哭死神步惊云,可此时杀气一出,众人都觉得他气质一变。
一直沉默着的步惊云却在这时冷冷地扫了聂风一眼,语气冷硬地说道:“不要见谁都叫师兄,我的家眷也是断浪能随便伤到的吗?”
断浪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师父,忽然觉得这茅草屋里的气氛十分古怪。
七英
怀空与白伶和骆仙别过后,便乘船回到了铁心岛。
此时的怀空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淡泊宁静的青年了,一番江湖历练后,怀空的气质更为沉淀,却还隐隐包含着一股凶煞之气,却是因他是天罪之主的缘故。
铁狂屠杀人盈野,以鲜血祭炼,终于铸成号称无兵可破的绝世宝甲——天劫。
怀空一路杀过来,终于再次见到铁狂屠的时候,便只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钢铁铠甲里的人。
“你……这就是,天劫!”怀空眼眶微红地盯着铁狂屠,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怨愤和恨意。
“哈哈哈哈,不错!我已铸成天劫,这天下间谁也伤不得我!”铁狂屠放声大笑,语气中傲然无匹。
怀空语气沉重地说道:“如你这般一世躲在铠甲,纵再也无人能败你伤你,可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哼!无知!”铁狂屠语气凛冽,“有天劫在身,我便是天下第一,再无人可阻我,而我想要的一切也都会得到!”
怀空目光澄澈地看着铁狂屠,肃然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就是天劫也护不得你!”
“嘿!”铁狂屠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死活,不过你自己回来,也省了我不少事——只要令天劫和天罪合一,我便攻守得宜,天下间舍我其谁!”说罢铁狂屠挥拳而出,拳风嗤嗤作响,直向怀空攻去。
怀空眼中若有风暴积聚,当即震碎身后装着天罪的木盒,一把拔出天罪便“噌”地一声与铁拳相接。
铁狂屠全身上下无有一处不在铠甲之内,这铁拳更是无比坚韧,天罪一剑上去,竟是连痕迹也没有留下半分。
怀空与铁狂屠战在一处,轰然作响,大堂内的桌椅摆设皆化作了碎末烟尘。其实铁门本就是以铸铁传世,功夫算不上多好,除了绝学炼铁手外就几忽无有可称道的了。铁狂屠的功夫也算不上多高,比起怀空实是不如的。然偏偏铁狂屠身披天劫,乃是传说中无兵可破的绝世宝甲——无论怀空刺中多少剑,铁狂屠依旧丝毫无损。
怀空使用天罪本就十分损耗真气,如此这般下来,若是等到内力衰竭,岂不是等同于给铁狂屠送菜?怀空心下暗暗着急,然而却怎么也无法攻破天劫的防御;但他内心的仇恨与不甘交织在一处,让他就此放弃报仇抽身逃走又是绝无可能。
情况就这样僵持着,怀空的眼里已然是一片决绝之意——便是同归于尽又何妨?
天罪凶煞无比,对怀空的心性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更何况,天罪遇到天劫,神兵与宝甲,本就是天生相斥——怀空的不甘和天罪的不甘完全汇合一处——此时就是再想收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怀空愈发吃力,那铁狂屠看准时机一拳击在怀空的肋骨上,“咔嚓”的声音令人牙酸。怀空下意识抬腿反击,却是踢在天劫上,不但毫无用处,反倒被铁狂屠瞬时折住膝弯,当即就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