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仰望曙光照射,心底涌上温暖的感觉,身体虽是疲倦欲死,精神却无比舒畅快意。他晓得永远也不会忘记此一刻,那种二人同心协力去进行几乎没有叮能完成的任务,排除万难,再死里逃生的动人感觉。
自娘亲遇世后,他尚是首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珍贵,再没法生出随缘而死的念头。
三人不断喘息,急需大量的空气,以填补身体所缺的需要。
刘裕辛苦的转动身体,面对淝水的方向,看着河水往淮水的方向流去,另辟话题道:“我们可能帮了那妖女一把,为她营造出逃生的机会。”
燕飞和拓跋珪暗中同意,她既有本领避过乞伏国仁地毡式的搜索,兼又周身法宝,当然会利用他们突围逃走牵起的混乱形势,溜之夭夭。
奇怪的是三人均发觉此刻对她已恨意全消,这或者是安玉晴最特别的地方,不论干甚么坏事似仍是理所当然的,不这样反不能显示她别具风情姿采的风格,确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拓跋珪终收止笑声,深吸─口气道:“若让我碰上她,必会教她好看。”
刘裕怪笑道:“你会怎样对付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拓跋珪道:“正因她不好欺负,我才要欺负她,那才够味道嘛!”
刘裕往他瞧去,刚好拓跋珪也从地上抬头朝他望来,两人目光接触时有会于心的放怀大笑,充满男性对女性的色情意味。
拓跋珪见燕飞没有反应,滚到他身旁,以手支颔,看着燕飞俊秀的脸庞,讶道:“你在想甚么?是否想在我们两人的魔爪下来个英雄救美人,不过兄弟要提醒你,这可是个蛇蝎美人哪!”说到最后─句,他和刘裕两人又放声大笑,刘裕更笑得前仰后合,拍手拍腿,情状本身已令人发噱。
拓跋珪笑得浑身骨痛,喘着道:“我好像从未试过这般开心快乐的,甚么事也觉得非常好笑。”
燕飞终露出笑意,悠然道:“道理很简单,失而复得最令人欣悦,尤其复得的是我们三条小命,所以我们尝到从未之有的欢欣。”
刘裕点头道:“说得好!嘿!你还未回答拓跋老兄刚才的问题。”
燕飞淡淡道:“我的脑袋空白─片,只知自己在监视天空,以免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空欢喜一常”拓跋珪翻过身来,像他般仰望已发白的天空,道:“两位有甚么打算?”
燕飞倏地坐起来,边活动筋骨,边道:“我最想的事是好好睡一觉,不受任何惊扰,只可惜目前仍身在险境,所以希望有那么远走那么远。”
拓跋珪在片刻沉默后,向刘裕望去,刘裕会意,知道他有私话与燕飞说,更猜到他要说的话,又暗裹希望拓跋珪这些话不能打动燕飞,站起来道:“附近该有道可口的清泉,让我去找找看。”迳自下坡去了。
拓跋珪瞧着刘裕的背影,有点自言自语般道:“这是个很特别的南人,不但体质非凡,性格坚毅,且识见过人,有勇有谋。”
燕飞望他─眼,淡淡道:“他和你有很多地方相近,但亦有截然不同之处。”
拓跋珪坐起来,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愿和我回北方去。”
燕飞探手抓着他两边肩头,道:“我再不能过以前那种每天都枕戈待旦的生活,而且慕容族的人已晓得慕容文是死于我手上,若我随你回去,你会于气候未成前便被慕容族击垮,即使慕容垂也很难维护你。聪明点吧!你怎可以为我一个人,失掉复国的大业。”
拓跋珪哑口无言。
燕飞明白他是怎样的─个人,更明白这番话对他的作用,而他说的确是事实。慕容文之死,对整个慕容鲜卑族不单是仇恨,更是污点和耻辱,而此恨此辱只有燕飞的鲜血方能洗刷掉。
拓跋硅望着燕飞,双目射出真挚深刻的感情,沈声道:“你小心点,当有一天我拓跋珪立稳脚后,你必须回到我身旁来。”
燕飞暗松─口气,拓跋珪是他唯─感到无法拒绝其要求的人,他们的交情是建立于童贞的时代,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经得起任何考验。纵使长大后的拓跋珪如何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对他仍是情爱不逾。
燕飞放开双手,微笑道:“我也想尝几口甜美的清泉水,还记得我们在山瀑嬉水的好日子吗?”
拓跋珪扯着他站起来,欣然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忘记了。近年来我已很少回想以前的事,脑内只有报仇和复国。哈!你真了得,连慕容文也命丧于你手底,大快我心。”
两人把臂循刘裕刚才离开的方向下坡,穿过─片疏林,看到刘裕在林间─道流过的小溪旁跪下来,整个头浸进水裹。
刘裕闻声把头从水裹抬起来,见到两人,站起来大呼痛快,头脸湿淋淋的。
拓跋珪张开双臂,微笑道:“我的好战友,让我来拥抱你一下,这是我拓跋鲜卑族的道别礼。”
刘裕哈哈─笑,过来和他拥个结实,讶道:“你竟不留下看苻坚的结局?”
拓跋珪放开他,改为抓着他双臂,双目闪闪生辉,道:“际此苻坚声势如虹之时,我难得地知道北方大乱即至,怎可不先一步回去好好准备,抢着先鞭。”
刘裕欣然道:“好小子!想得很周到,若苻坚得胜,你也可快人一步,及早溜往塞外。”
拓跋珪叹道:“希望情况不会变成那样子!不过若南方完蛋,你倒可是国亡人亡,对苻坚我是宁死不屈的,更不会逃生。”
拓跋珪松开双手,点头道:“好!现在我终于明白刘裕是怎样的─个人。有一天若我能统─北方,大家说不定要在沙场相见,不过我却永不会忘记在边荒集内,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说罢往后退开,一声长笑,挥手便去,去得潇洒决绝,充盈令人心头激动的壮意豪情。
燕飞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似已可预见因他而生在北方卷起的狂烈风暴!苻坚若败,北方必四分五裂,而在苻坚手下诸雄中,只有个慕容垂,可堪作拓跋珪的强劲对手。
刘裕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燕兄是否随我回去见玄帅?”
燕飞心神不属的想了片刻,终记起与谢玄之约,摇头道:“去见你玄帅已没有意义,我晓得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再不起任何作用。”
刘裕愕然道:“你要到那裹去?”
燕飞现出茫然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争取时间要紧,刘兄请勿理会我,立即赶返寿阳,否则延误军机,也是得而复失。”
刘裕知道无法打动他,施礼道别,断然离开。
剩下燕飞孤零零─个人,来到溪旁跪下,把头浸进冰凉的溪水内去。
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在长安进行刺杀计划的那段长达半年的日子。
他为探查慕容文的行藏,扮作周游天下的世家子弟,每夜进出烟花之地,交朋结友,终于在觑准个机会下在长安著名的青楼外的大街上伏杀成功。
他虽去了心中的仇恨,可是亦结下─道因男女之恋而来又永不会痊愈的深痛伤疤!这是他另一个避隐边荒集的原因。
现在边荒集已变成苻坚的后防大本营,天下虽大,他再想不到另一个容身之所。在没有雪涧香和第─楼的地方,他真的不晓得日子怎么过?
燕飞、拓跋硅和刘裕分手后第二天的正午,探子飞报寿阳的胡彬:苻融率领的先锋军直逼淮水而来,先头部队已过汝阴。
胡彬心想终于来了,立即通知仍在寿阳的谢玄。
谢玄冷静的听过胡彬的汇报,从容一笑道:“苻坚按捺不住哩!我便助他完成心愿,把寿阳拱手让他,我们须立即撤往峡石城。”
胡彬对固守寿阳仍是死心不息,尽最后努力道:“据探子估计,苻融的先锋军兵力达三十万之众,骑兵约二十万,其它是步军,以这样的兵力,足够在占据寿阳后立即渡过淝水,进军八公山攻打石峡城,若两城失陷,由此到建康,凭我们的兵力绝对无法阻止胡马南下。到大江之北诸镇全部失陷,建康将陷于捱打的被动劣势。”
岂知谢玄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我正是希望苻坚与你想法相同,胜利是决定在这里而不是在建康。他原本的计划是已压倒性的兵力猛攻寿阳,再以另一军伏击任何赴援寿阳的援军,又或截断寿阳和石峡城的联系,同时另派人马牵制荆州大司马的精锐部队,三管齐下,一举粉碎我们反击的力量,振起氐秦大军的士气。凭着边荒集作南北中转站之便为后援,展开长期作战的行动,逐部蚕食江北诸镇,令建康尽失屏障,我们势将不战而溃,在策略上苻坚是考虑周详,无懈可击。”
胡彬忍不住道:“既然如此,玄帅为何要放弃寿阳,倘若何谦将军能击溃敌人下游渡淮的部队,我们说不定可保住寿阳,再或大司马在西面战线亦顺利告捷,我们便有取胜的机会。”
谢玄微笑道:“若你是苻坚,忽然兵不血刃的得到寿阳,你会有甚么想法?”
胡彬发呆半晌,答道:“我会看穿玄帅兵力薄弱,不足以固守寿阳,且会于得寿阳后,立即发兵渡过淝水,攻打峡石城。”
谢玄道:“你是否有点求胜心切呢?劳师远征,从长安到洛阳,由洛阳到泗水,再由边荒集渡淮至寿阳,可不是短的路程。”
胡彬完全代入苻坚的位置去,道:“可是我必须配合在下游渡江的部队,若不牵制峡石城的敌人,敌人可能全力扑击那支原本用来左右夹击寿阳的部队。”
谢玄点头赞许道:“假若当你的军队成功进占寿阳,忽然传来消息,下待大军集结休养。”
胡彬终於叹服,点头道∶“我只好在寿阳按兵不动,待大军集结休养,再图东渡淝水。”
谢玄欣然道:“胡将军终于明白,苻融的二十万精骑,正是氐秦大军主力所在,如若败北,苻坚等若输掉整场仗。敌人是劳师远征,骤得寿阳,反打乱他们的原定部署。我不但希望他们加速增兵,更希望苻坚亲来临阵指挥,这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