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桓玄从容击飞朝他面门掷去的匕首,手中断玉寒化作电芒,从下冲上,直击聂天还下盘,谯奉先往左一闪,避过飞刀,然后从舱门退往舱外,把守大门的两湖帮战士立即东仆西倒,没法进舱施援。
聂天还暗叹一口气,只看敌人进退得宜,便知敌人计划周详,拟定了整个刺杀自己的行动,打开始他便落在绝对的下风,且陷进了死局去。
桓玄断玉寒的凌厉、反应的迅速,固是出乎他料外,但最能威胁他的,还数谯纵击去的两股拳劲。
他从未想过世间有如此奇异厉害的拳风。这两股拳劲一正一反,右拳劲直有催心裂肺的威力,左拳劲却是一股拉扯的力道,合起来便成似要把他身体扭断的可怕功夫。
聂天还感到自己上街的势子全被谯纵古怪的拳劲消解,纵能撞上舱顶,亦无法破顶而去,那感觉令他差点魂飞魄散,亦不得不仓皇变招应付。在他过去的这辈子里,他从未试过这般狼狈。
聂天还暴喝一声,猛转体内真气,凌空一个翻腾,大小双环脱手而出,分别向谯纵和桓玄袭去,同时脚往上撑,只要脚尖点实舱顶,立可借力改向,斜掠而下,避过两人的连手合击,破窗而去,再借水遁逃。
只要能落入江水里,任对方高手如云、万马千军,他也能脱围逃去。
谯纵一声长笑道:「聂帮主果然了得,谯纵领教哩!嘿!」说话时,右手化拳为掌,狠拍在迎头回旋而至的天环去,天环竟应手下坠,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要知天地双环,乃聂天还仗之以成名的奇技,用劲巧妙,虽离手而出,仍被聂天还以真劲遥控,故能收发由心。
谯纵一掌拍落天环,等于破掉聂天还的功法,聂天还立即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同时渗出血丝。
往下方桓玄击去的地环立受牵连,威力人减,桓玄显示出「九品高手」首席大家的功架,断玉寒化直刺为横劈,狠劈地环,令地环回飞而去。
聂天还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双脚先后点中舱顶,再不心切脱围,反笔直朝谯纵射去,避过桓玄攻去的断玉寒。
谯纵冷哼道:「你这是讨死!」
倏地下降,两手盘抱,一股强大无比的劲气于两手间成形,化为卷旋的惊人气劲,往正凌空扑去的聂天还击去。
桓玄大笑道:「黄泉路上,有爱徒陪伴,帮主肯定不感寂寞,恕桓某不送哩!」说时亦往下落去,断玉寒却是蓄势以待。
此时舱外尽是喊杀之声,显然是桓玄一方的人已成功登船,向聂天还的亲卫展开屠戮。
聂天还怎想到谯纵有此一着,如果对手只有他一人,聂天还敢肯定他逃生有望,问题在过得谯纵的一关,仍有桓玄可怕的名刃断玉寒在恭候他的大驾。
聂天还首次生出与敌偕亡之心,猛喝一声,双掌全力下击,迎上谯纵惊人的气劲。
「蓬!」
两股强猛的真劲正面交锋,卷起的狂飙令舱内的桌椅像纸糊的玩具般抛飞折断,门窗破碎。
谯纵闷哼一声,往后跌退,张口喷出一蓬鲜血。
聂天还的情况更不堪,像断线风筝般洒着血雨往反方向抛飞,眼看破窗掉进江水中,桓玄飞跃而起,断玉寒芒光一闪,划过聂天还的颈项,然后落回地上,剑还鞘中去。
「砰!」
聂天还的无头尸身余势未消,撞破窗框,掉往江水去。
聂天还的头颅,从空中落下,掉到地上时仍滚动了数尺。
桓玄盯着聂天还的头颅,长笑道:「今次是聂帮主的头颅,下一个将轮到司马道子。」
笑声震荡着舱厅内的空间,直传往大江去。
尹清雅坐着发呆,高彦虽是口若悬河,她却似听不到半句话。
高彦讶道:「雅儿在想甚么?」
尹清雅脸上血色逐渐减少,颤声道:「高彦!高彦啊!我忽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不是大凶的兆头呢?」
高彦跳将起来,移到她身前单膝蹲地,把她一双柔荑紧握在手裹,安慰她道:「雅儿不要多心,只要三、四天时间我们便可入江,只要找到你师傅便成。真的不用担心,你师傅那英雄了得,怎会几天时间也撑不住?待我去唤燕飞进来,由他这天下第一名剑亲口答应你去宰掉桓玄。」
尹清雅像受惊的小鸟儿般反抓着他双手,惶恐的道:「不要离开我!」
高彦的心又痛又怜,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尹清雅茫然瞧着高彦,但眼神却没有焦点,可知她的心神正系于别处,梦呓般的道:「自昨晚开始,我便有心惊肉跳的可怕感觉,不时想到郝大哥,又挂念着师傅。高彦啊!人家担心极了!」
高彦忙道:「你这是关心则乱,聂帮主是老江湖,甚么场面没有见过,他绝不会有事的。」
尹清雅双目泪光闪动,凄然道:「你不会明白的。我临离开洞庭前,师傅召我去说话,着我到边荒集来。当时他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令我有不祥的感觉。如果不是情况非常凶险,连师傅也没有把握,他是不会找个借口就这把我遣走。唉!我真不该离开他,但又怕拖累他,令他因我不敢放手而为。」
高彦举袖为她拭去眼角泻下两颗晶莹的苦泪,心像被扭曲了般疼痛,自己也含着眼泪道:「以你师傅的武功,南方除孙恩外,谁奈何得了他?即使孙恩想杀他,在茫茫大江上怕也没法子。雅儿不要哭哩!」
蓦地尹清雅整个人僵硬起来,双目睁得大大的,全身剧震。
高彦不明所以,大吃一惊的看着她,慌了手脚。
接着尹清雅「哗」的一声痛哭出来,全身颤抖。
高彦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将她搂个结实,嚷道:「不要哭!不要哭!发生甚么事呢?」
尹清雅崩溃下来,搂着他的脖子狂哭不止,完全失去控制力。
高彦被她哭得心中淌血之际,房门倏地被推开,燕飞带头闯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卓狂生、刘穆之、姚猛和程苍古。
燕飞打手势着身后四人留在近门处,自己走到高彦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没有作声。
出奇地尹清雅停止了哭泣,只是香肩不住抖动,显示她在抽搐。
高彦茫然地朝燕飞瞧去,后者向他打个眼色,着他安慰尹清雅,仍不说话。
高彦轻抚尹清雅的香背,凄然道:「雅儿不要哭哩!很快你便可见到师傅。」
尹清雅呜咽道:「师傅被人害死哩!」
立在近门处的卓狂生等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本和燕飞在舱外甲板上闲聊,忽然燕飞说了句「聂天还死了」,便带头领他们到这里来。直至进房后,四人仍是一头雾水,到此刻尹清雅忽然吐出这句话,令四人心中不由生出寒意。
高彦也愕然道:「雅儿不要乱说话,你师傅肯定仍活得好好的。」
尹清雅离开高彦的怀抱,坐直娇躯,虽然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但神情却透露出坚决和冷静,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刚才我看到师傅,他眉开眼笑的来见我,没有说话,那绝不是幻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我知道他死了,故来见我最后一面。」
卓狂生等都说不出话来,人死时会向亲人报梦,是老生常谈的事,但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向醒着的亲人报信,却是闻所未闻。
只有燕飞神色平静,轻轻道:「清雅节哀顺变。」
他这么说,众人均晓得他也生出感应,所以聂天还确是凶多吉少。
尹清雅一双柔荑仍在高彦的掌握襄,还用力地反抓着高彦的手,眼神空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平静的道:「从小师傅便教导我,身为聂天还的唯一徒儿,绝不可败坏了他的威名。师傅从来不骂我,我也从来不惹他生气。师傅明白我,我也明白他。他死了哩!郝大哥也死了!他们都离开我,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高彦惨然道:「还有我呢!」
尹清雅似意识到高彦的存在,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回复了点神采,低唤道:「高彦!」
高彦热泪泉涌,颤声道:「雅儿!」
尹清雅比起高彦,神色冷静得不合乎常理,轻轻道:「我要回两湖去。」
高彦遽震失声道:「回两湖去?」
尹清雅神情坚决地点头,道:「我要回两湖去,只有我才可为师傅报仇。」
燕飞没有说话,卓狂生则大吃一惊,道:「如果清雅的师傅和郝大哥真的遇害,贵帮的兄弟亦难以幸免,清雅若返两湖去,只会白便宜了桓玄,还辜负了令师的一番苦心。」
尹清雅像首次发觉卓狂生的存在般,朝他瞧去,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最清楚我师傅的手段,桓玄是无法在大江上杀他的,从没有人能在江上击败他。只有通过阴谋布局,才有机会刺杀师傅,且一定有内奸与敌人暗通消息,布下死局,方有可能办到。」
众人都感到像首次认识小白雁般,对她刮目相看,既想不到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更想不到她有如此精微的分析和看法。
刘穆之道:「然则尹姑娘这么返回两湖去,可以起甚么作用呢?」
程苍古也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如在弄清楚情况后,我们立即返回边荒,再从容定计,看看如何为姑娘报此深仇。」
尹清雅摇头道:「师傅今次离开两湖,已预留后着,把一半战船和兄弟留在两湖,我们必须抢在敌人到两湖前,赶回两湖去,否则我们留在两湖的两湖帮兄弟,会死得很惨。」
姚猛皱眉道:「还来得及吗?」
尹清雅道:「桓玄若要对付我那些留在两湖帮的兄弟,绝不容许有半艘船逃回两湖去,如此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是没法尽歼我大江上的兄弟。何况桓玄尚未攻陷江都,只要我们出奇不意,定可突破桓玄的封锁。」
接着目光投往燕飞,道:「帮雅儿这个忙好吗?」
燕飞点头道:「雅儿言之成理,况且桓玄的注意力集中往长江下游,定想不到会有我们这支奇兵。」
卓狂生道:「清雅返两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