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语气软下来,清瘦黑衣人不由朗笑一声:“非此即彼,非正即邪。没有第三条路。天下皆是江湖路,你从哪儿退得出?双手沾满江湖血,你又怎么洗得净?”
雷老爷子似乎汗都出来了,低声道:“能否容我再想想?”
清瘦黑衣人悠悠道:“雷老爷子,慢慢想。前五十年我劝你就算了,想之无益。至于以后,要么有几十年的风光快活,要么也就没啥可想的了。一柱香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南乡路。
初更时分。
一辆马车飞驰,双马驾辕,旁边六匹健马相随。
忽然一声长嘶,几匹马都被硬生生勒住。
前面不是悬崖,是从地上忽然长出了十来根黑色的“竹笋”。
为首的一杆“竹笋”开口道:“行色匆匆何苦?能饮一杯无?”
马车上的车夫扬声发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那黑衣人哈哈大笑:“朋友当然都是阳关道上的。不过,你们好象走错了路:前面有桥,名曰‘奈何’。老妪煮汤,名唤‘孟婆’。”
车夫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杀!”
那黑衣人抽刀在手,好整以暇道:“你应该说:自杀。”
堂屋前。
香已燃到了尽头。
清瘦黑衣人慢慢道:“雷老爷子,想好了吗?”
雷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好象差不多了!”
清瘦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雷老爷子厉声道:“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清瘦黑衣人哈哈大笑:“你是算着你儿子和爱妾差不多跑远了吧?来人!!”
从府门外又涌进两路黑衣人。一人道:“南路,八人八马,无一活口。”
另一个接口道:“北路,还剩个活的,不知是一是二。”
身后扯过一个大肚便便的孕妇,满面悽容,哀哀冲雷老爷子叫一声:“老爷!”
雷老爷子又惊又怒:“你们还有人性吗?”
清瘦黑衣人道:“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还有人性吗?点一下头有那么难吗?只为了自己的脖子挺的硬些,你就忍心看娇妻美妾刀下作鬼、还未见天日的幼子永不见天日?”
那孕妇失声叫道:“老爷,我不想死啊!再有两个多月,咱们宝宝就要生下来了,你看,你看,它在动呢!它还在踢我的肚皮呢!老爷!”
雷老爷子这次真的汗如雨下,颤声道:“如果,我答应你们,你会,放过,她们吗?”
清瘦黑衣人叹了口气:“雷万钧,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我已经把你大儿子杀了,你会死心塌地为我所用吗?”
雷万钧默然片刻,忽然怒吼一声,抽出匣中宝剑,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刺中爱妾的咽喉。红颜委地,大睁双眼,死不瞑目。
人,拔剑;血,箭射;泪,飞扬!
剑名“雷神”,招名“怒火”。
人知必死,势若疯狂!
雷府的门徒家丁也嘶吼着冲上,没有招法,只有拼命!
清瘦黑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飘然退后,身后黑衣人顿时潮水般涌上。
府门外。
四更天了。
夜凉如水。
清瘦黑衣人似乎颇为不忍,转身慢慢步出府门,又随手把门掩上。喊杀声在身后淡去。
仰头,星汉灿烂,似乎全不顾人间悲欢。
良久,幸存的黑衣人陆续冲出府门:“收官结束。无一漏网。杀敌四十九,自损一十七。”
清瘦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上善若水。其实水哪有火纯净呢?让火洗净一切吧!”
火光冲天,衬得星光黯淡了下去。
清瘦的黑衣人忽然问道:“你说四十九?算没算肚子里那个?”
先前禀报那人应道:“算上了。秦老大补了一刀。”
清瘦黑衣人变色道:“那岂不是少了一个?怎么会少了一个??”
负责南路追击的那人嗫嚅道:“他儿子被人救走了。不过给我打了一掌,多半是不活了。”
清瘦黑衣人跳起来:“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辩解道:“我当时想给雷老头点儿威慑,好让他屈服……”
清瘦黑衣人咬牙切齿,瞪得那人毛骨悚然,而后沉声道:“给我追,活见人,死见尸!”
南乡道。
鸡鸣五鼓。
马蹄声疾如骤雨。一彪人马匆匆南去。
薄雾淡淡,晨曦微露。
似乎,又是一个艳阳天。 。 想看书来
第一爻 死里逃生
第一卦,乾为天,天上天下。
卦曰:元,亨,利,贞。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一爻 死里逃生
第一爻,乾卦初九
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辞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确乎其不可拔,乾龙也。
薄雾淡淡,晨曦微露。
似乎,又是一个艳阳天。
清晨的竹林,处处翠色欲滴,空气洗过一般,充溢着草木的清香。远处泉声叮咚,仿佛从瑶琴上流过。早起的鸟儿不急着觅食,自顾自地唱着小曲儿。
鸟不饿,第五聪明却实实有点儿饿了,毕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竹林的清香让他不禁想起了家乡的粽子。此刻眼前若是有香糯米裹着精肉做的嘉兴肉粽,他铁定能一口气吃上十六个。
算算节令,快到端午了,不知这楚地的粽子是个什么味道?说起来,这粽子一物原本便是楚人的发明。当年屈原大夫投汨罗江,楚人为了不让鱼吃了屈原大夫,就用苇叶裹上糯米,坐船投到江中喂鱼。以后便有了五月端午赛龙舟、吃粽子的风俗。想来,楚地的粽子似乎应该更正宗些吧?但第五聪*里却坚信:还是母亲亲手裹的粽子最好吃。
想起母亲,第五的鼻子不禁一酸,竹林里本已将散尽的雾,又在第五眼里变得浓了起来。
山泉清洌甘甜。第五聪明走到溪边,放下手中的破剑,伏下身子先喝了个痛快,然后洗去脸上的血污,精神为之一振,随后坐下调息运功。潜龙流转,百川汇聚,内息运转三个小周天,第五聪明觉得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昨夜,第五聪明逃到此处,困乏已极,脚下被竹根一绊,就势扑到,自己也搞不清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能捡回这条命,实在已是赖天之幸!
这一战,动魄惊心!
那日,刚刚行到汨罗江边,第五聪明还没来得及凭吊屈原大夫,就发现了神火堂的追兵。
而后,第五聪明几乎就没有喘息的机会。从汨罗江畔到长沙城外翠屏山下,这五百多里路,简直成了修罗场,路边抛下的尸体少说也有五六十具。
第五聪明衣不沾席,剑不入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且战且走,可怎么走也走不出一条生路。神火堂的追兵,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前赴后继,不死不休。正如负责这次追击的神火堂副堂主葛鸦儿得意洋洋地所宣称的:“打不死你,累也累死你!”
拥有四百多帮众的嘉兴神火堂,也算是江南大帮派,以善造火器著称。在江湖上,神火堂的火器与霹雳堂的炸药、蜀中唐门的暗器齐名,江湖中人无不对之畏惧三分、避让四分。
此次追杀第五聪明,神火堂此次出动帮众共有二百人之多,可说是倾巢而动,志在必得。为了不将他怀中那几页《武林天书》烧毁,竟然舍己之长,不用火器。
一方性命相博,一方投鼠忌器,是以一路追击,竟被第五聪明先后斩杀了五、六十人。神火堂将这薄薄的几张纸可看得比什么都重了,对帮众的生死全无半点顾惜。
最后在翠屏山下,剩余的百二十人一齐将第五聪明团团围住,风雨不透,插翅难飞。第五聪明长叹一口气,探手入怀中摸了摸,打定主意:不支之时,先将这几页《武林天书》毁去。这《武林天书》乃是武林至宝,可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然后,第五聪明圆睁怒眼,暴喝一声:“来吧!”挥开手中剑,又从头杀起!
从日薄西山杀到月上东山,第五聪明已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莫非自己不是在砍人头,而是割韭菜?怎么割了一茬又生一茬?
第五聪明眼中一片模糊,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招架,没有守护,只是一味地进攻。只知道:杀!杀!!杀!!!仿佛是衔微木以填沧海的精卫,孤身微躯飞凌于万顷苍茫之上,前望不见帆,回头不是岸,欲歇无地,欲罢不能!又好似被斩了头、断了颈、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仍在狂舞干戚的刑天!
第五聪明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手中的剑越来越重,每一出手都可能是最后一击。剑刃仿佛也钝了,再不就是敌人的皮越来越厚了。他却不知道,这铁桶一般的包围也正一圈一圈地瘦下去。
第五聪明这一夜杀的人,可能比某些所谓的武林豪客一生杀的人还多了。可是,非其所愿,无可奈何。
想当初,贵为一府公子,鲜衣怒马,前呼后拥,闲来调调素琴、阅阅金经,读读“子曰”、背背《关睢》。只会出口成章,岂会出手成伤?学的花拳绣腿,好看有余,防身不足。别说杀人,连鸡也没杀过一只。若不是祸从天降,怎会将他抛入江湖?若不是碰上大哥,怎能死里逃生?若不是大哥教了他几手《武林天书》上的功夫,此刻哪里还有他的命在啊!
葛鸦儿见他越是能打,心里越是高兴,说明《天书》上的功夫真的非同小可。眼下见第五聪明终于渐渐不支了,兴奋地叫道:“并肩子上啊!点子快倒了!抓住活的献给堂主,人人都是大功一件!”嘴里嚷着,手下一剑紧似一剑。
剩余的四十余人也打起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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