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人一时都没了话,难勉尴尬地相对而立。我企图用回忆来缓救此时的情景,可是我非但找不到我们曾经的一丝一缕,反只是将自己弄得恐慌起来。
“要不,到我那坐会吧!”云燕燕又开口说。“还有时间吗?不远,我有车。我们可都有几年没见面了!”
她最后那不无伤感的话语,霎时戳破那些封存已久的记忆,历历往事瀑布般一泻千里……
“呃……不……去了!”我强制着自己将欲崩溃的情感,不知所言地说。
曾经那些幸福的时光里,我是没有选择权力的,而“小师姐”的决定也总能叫“小师弟”无以拒绝、欢欣向往。
其实我还比她大一岁,可从来与她一起却只处处显得孩子般。而曾经的我,也是那么地沉醉于她那一声声唤我的“小师弟”。
如果我不是那么匆匆地就被赶出了学校,哪怕是仅仅再迟几日发现那些可怕的目光,我早找上她了。尽管我们彼此之间已是整整五年音讯全无,尽管我纵然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教师我们之间的距离依旧遥不可及,可是才以为自己即将摆脱那可怕的困境时我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仍然是她。
可是现在,现在她真的站在我面前了。现在,现在我……
“那就,去喝点什么吧!”云燕燕又说。“你吃饭了吗?我今天正好休息……”
我发现自己已落入了她的海洋(现在的,过去的),我似乎想要挣扎又似乎想要沉溺,可眼看已即将没顶。
正当我无力自主又刻不容缓之即,那广播突然鸣响。虽说终也只是打乱了我,但毕竟给了个决断。
“我,——上车了!——再见!”我惊魂一跳,胡乱抓起行李,头也不回地匆匆逃进站去。
埋首直奔检票口,结果被差点误剪了票的检票员好一顿骂。这哪是开往广西的车!
我不禁哑然失笑,继而沮丧地返回候车室,心情沉重地垂首坐倒。很快,我就生起了自己的气,又恨起了那可恶的居心不良的广播,最终也只能是咒我自己。
云燕燕她又将作何反应呢?她会不会进来?她会来找我吗?她会对我怎么说?我,——小师姐是要来找她的小师弟的。一定会来。非找到不可。
我不禁又生出了种种美丽的幻像,只见她那向我走来的身影……
但那幻影一笑而过,只撒落我漫天黄叶。我突然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会来了,云燕燕她是不会来了,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小师姐”而我也已经不再是她的“小师弟”了。这个意识有如一根针,生生扎入了我心里,无比地真切无比地实在。
或许正如我不会走出去一样,她是不会走进来了,只是不知道在大海的那一边,她会不会再次喚我“小师弟”! 。。
2、列车穿越黑夜(1)
“给你换个风景,”同排的女孩先上车占了我靠窗的位置,见我便耸肩一笑。“好吗?”
不无调皮的説辞令人难以拒绝,何况清爽的笑容,何况活泼的女孩,再者就算她不说我也是肯定不会主动开口的。
“我叫苗圆圆。思茅的,导游。叫我圆圆好了。你呢?”生性开朗的她不待我坐稳又开了口,看一眼我的行李说。“画画的?画家?”
我说:“我叫施雨。大理的。”
“大理!”她一听就不无兴奋地说。“我妈妈就是风花雪月里长大的!我也算是半个金花呢!我最喜欢蝴蝶泉。那些蝴蝶……好可爱呀!”
我开口说:“蝴蝶泉已经没有蝴蝶了!”
“什么?”苗圆圆不无惊讶地说:“没有蝴蝶了?那,蝴蝶去哪了?那,——还有人吗?”
我不禁一笑,说:“游客之意不在蝶!”我发现自己竟不讨厌与她交谈,而我原本是向来不喜欢也不善于和陌生人接触的。
苗圆圆听了便笑说:“那你呢?画家之意难道也不在蝶了?”
我一听就没了话。可见我的确是很不键谈的。
苗圆圆又笑说:“你的蝴蝶在哪里?是在心中呢还是在画上?”
我不禁就有些触情地说:“在途中……”
苗圆圆笑看着我说:“无论在哪里,只要你心中有泉,画中有花,蝶它自然不就来了!”
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我是突然就被感动了。我不禁幽然叹说:“我的画很荒凉的!”
苗圆圆笑看着我说:“没关系,只要够蝴蝶的温度就行了。”
我说:“蝴蝶泉倒真给蝴蝶搭了个温室大棚!”
苗圆圆说:“那多没趣!”
我说:“就叫‘蝴蝶大世界’!”
苗圆圆忽然说:“导游之意亦不在蝶!”说罢,和我相视而笑。
乍一看,苗圆圆并不算太美,可再一看就发现有棱有角,内容不浅,很经得起琢磨。你看她,活泼短发秀出张有种狐媚的脸蛋儿,一双令人不禁闭目遐思的眼睛闪动着某种蛊惑的光,鼻梁间架起异样姿调,两个笑靥盛满别种风情,一口洁白好牙使人亲近,浑身上下透种边野气息。
人真是种奇怪的东西,有些事物天生就叫你拼了命喜欢,正如有些事物天生就令你舍了情讨厌,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更不需要什么理由。
检票打断了我们愉悦的交谈,三等车厢的气息一下子全窜出来开始了全面的侵袭。我拿出那本发黄的“唐诗三百首”,待翻过了十几页方才发现自己是稀里糊涂的什么也没看进去,唯有头晕得越发厉害了。苗圆圆可是将本杂志看得入神,仿佛并未受到任何的侵扰。
对面,一个胖老头一直在不停的吃喝,另一名中年男子尽是把报纸翻来覆去地遮紧了脸。乌烟瘴气的一厢乘客在难耐的拥挤中彼此守着距离自设防线,晕乎乎地守候着疲乏的降临。
苗圆圆剥了一个桔子,毫无拘泥地分我一半。我刚伸出手不觉就有些悔了。不知已有多少人例警示过我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在火车上更要提防美女,可我竟然还敢吃陌生美女的东西!但我马上又自嘲自责了。甜滋滋的桔子入口,顿时化却了不少晕乏,唯一不幸的只是又逗醒了那本已被哄睡了的饥饿。
苗圆圆问我说:“你见过大海吗?”
我说:“没有!”
苗圆圆说:“广西就有大海!”
我说:“我连刘三姐都快忘记了!”
苗圆圆说:“大海都会帮你记着的!神秘的红树林,天下第一滩……独具特色的广西相信也一定会是你艺术的天堂。你就尽情乘风破浪吧!”
苗圆圆对广西的许多诱人之处津津乐道,而她也才是初到广西。可见是专业的。我很快也被她感染了。我正好把书翻到了李贺的“感讽”,合浦就明珠般跃起,忙指给她看。而她朋友的男朋友正好就是“南珠公司”的一名经理。我们神情间不觉都有了种难抑的兴奋:明珠又回来了!
对面那中年男子突然从报纸后探出一双眼睛,没头没脑地问我们说:“你们俩要去北海?”
我一时莫名其妙地说:“北海?什么北海?”
苗圆圆也说:“北海?——大海!天下第一滩!可惜我朋友不在北海!”
中年男子又开口说:“有人要给你们画圈圈了!”言罢,一翻报纸又掩紧了面。
我们都摸不着他话中之意,又不好多问,只是白白给扫了兴头。
回到车内的我开始了难耐的煎熬。可恶的气味竟将车内熏成了温室,憋得人一身臭汗。我头痛得厉害,晕沉沉地迷糊着,多想往过道上一条躺倒了。
苗圆圆撒娇似地独占了小桌抱头伏睡。对面那中年男子却不知何时也不知因何一去再没回来,一如他那没头没脑的令人不快的莫名怪语,只落得那胖老头一条横躺开来将呼噜打得山响。满满一厢乘客,有如那无精打采的诵经和尚,一个个垂眉耷首,显得疲惫不堪。
晕沉沉地挨了一夜,简直是地狱的煎熬。天明前一个朦胧小睡,越发把人弄得不堪忍受。好歹洗漱一翻暂且充混一时,待到了弟弟他们酒店,非痛痛快快冲洗一场不可。
对面的胖老头又开始了令人倒胃的吃喝,找开水吃泡面的人晃来晃去,餐车推出推进广播喊个不停,什么也没带上车的我几次要开口买点什么可看看一旁的苗圆圆又总是开不了口,只能拿那半瓶水润润口。
苗圆圆好一阵子呆看着窗外,疲倦的脸上少了昨夜的红润,难免流露出些许的失落来。
看那窗外,贫瘠的土地,矮陋的房舍,瘦弱的芭蕉树,黄浊的烂水潭……哪是那令她眉飞色舞的广西!莫说是她,连我都不禁有种失望了。
但苗圆圆很快又活泼了,还请我吃了泡面。我又只是后悔自己没能先提出来。恰好那老头去吸烟了,我便可顺理成章地坐到对面,和她一起占着小桌,舒舒服服地吃饱了肚子。
火车因故暂作停顿,苗圆圆就向我要画看。画幅全卷了密封着,车上也不便展,她也说日后有的是机会再看不迟。我就拿了本诗词写意的画册给她。
苗圆圆边看边对我的异样感触和别致展示煞有介事地点评,最后又说:“相信神奇的广西一定将使你大放异彩、如鱼得水!”
我真的被感动了。不知已经有多久没人看过我的画了,甚至是连我自己都快要将它们忘记了。我情不自禁地说:“谢谢你,苗圆圆,谢谢你!”
苗圆圆就狡黠地看了我说:“该不会就如此地轻易言谢了吧!”
我傻里傻气地说:“那要怎么谢?”
苗圆圆蓄谋已久地说:“谢我一幅画吧!”
我说:“要什么画?”
苗圆圆反问我说:“你舍得什么画呢?”
我略一想,说:“蝴蝶泉怎么样?”
苗圆圆高兴地说:“好啊!可是,有蝴蝶吗?”
我说:“有一只!” 。 想看书来
2、列车穿越黑夜(2)
才下火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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