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她向他走去:“你出去我就舒服了。”
“行了,关娜,我都不计较了,咱们俩弄成这样,你不觉得没劲?”
没劲,没劲,他也知道没劲。他还不计较了。
关娜气得笑,把自己正感着冒都给忘了。她又伶厉起来:
“是没劲,周少爷,跟你在一起没劲透了。”
他这时已把她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基本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痕迹。他原本已经略略放松,她这一句话又刺到了他。
“呵,所以就这么急着换码头了?”
他一把把她扯过来,拉开她的睡衣,指尖触在她那颗红色的胎记上:
“这些天,多少人碰过这里?说给我听听。”
她也不挣扎,嘴角慢慢漾起一丝冰冷的笑来:
“你觉得特别刺激是吧?周明宇,这就刺激了?你怎么不用媚药了?”
他一怔,她笑的更加柔媚:“不是在车上做特别来劲儿么?周明宇,你想不想我哭着求你?”
“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
他慢慢松开她,欲望消退。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道义谴责?”他嘲弄地笑:“你认为你有没有资格?”
“这轮不到你来说。”
“是谁对那女孩说我是GAY的?我是混蛋,关娜,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在我这里碰了钉子,想看看别人碰是吧?可惜,我就看上她了,她有你没有的东西,关娜,有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东西。”周明宇感觉自己的情绪渐渐脱离控制,往失态的边缘滑行。
关娜一点也不肯示弱:“是啊,她比我可美好多了,你怎么对她?你就用那种手段得到她?周明宇,你就只会这样?”
“那又怎么样?有的人……”
有的人我什么都不用,一个电话,她还不是乖乖上我的床?
好在他及时刹住了,他突然醒过来,怎么就到了这一步?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来,不是要对她说这些的。
可他能对她说吗?那女孩,现在我绝不会再碰一碰。
这话太像誓言,说不出口。
关娜瞪着周明宇想,我们两个是真正的狗男女。
联手做了同一件坏事,现在东窗事发,于是开始互相攻击、指责、一点余地不肯留,彼此都气得浑身发抖,真够丑陋。
我不过想要你一个解释,一个心平气和的解释。或者只要你说,那女孩,我再不会碰一碰。
可你总是这一脸讥嘲的笑意,我怎么说出口?
她只能疲倦地转身:“算了,周明宇,我不想和你吵,你走吧。”
“关娜。”他握住她的肩,把她转过来。
她正倔强地盯着他,他毫不回避,眼里有温热的火。他用受伤的手指抚开她乱纷纷的长发,停在她的面颊,语调有一点颤抖:
“对,我就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我认了。谁都可以来审判我,关娜,只有你不行。”
他做过的事,他向来连借口都懒得找。萧程找到他,紧捏的指节带着凌厉的风砸到他脸上,他也不还手,摔倒了再站起来:
“你打完没有?”
男孩子在他面前呼呼喘着气:“为什么对成雅下手?”
他艰难地笑笑:“我乐意。”
他也知道自己的手段有多可恶,他无所谓。会有什么样的报应?他想,那就来吧。
他一直认为眼前这女人和他是同样的人,她是他的另一个自我,一个可以随意剥离的人格,那在衰败岁月里逐渐结起来的硬壳。他轻视她,就如同轻视那个放任堕落的自己。他们从来成不了彼此的救赎。
可他就是受不了她先前那种目光,她不能这样。这世上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能这样。
45
我一直怀疑那天晚上是个梦,周明宇从未有过那样的神态。
静到极至,掩盖的狂热。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离去。那举动像极了奔逃。
我站在门口,看着空荡寂静的走廊,一度怀疑自己在梦游。
苦笑,上床睡觉。睡不睡着另当别论。
多天平淡的生活,上班下班,忙忙碌碌。
某个周末苏澈来找我,动员我跟他去参加攀岩俱乐部。他说你身体不好是因为太少运动,缺乏光合作用。
“光合作用?你当我什么?”我瞥他一眼:“年轻人无知无识,就不要乱说。”
他上下打量我:“不错,有我第一次遇见你那会儿的神采了。”
神采?我觉得这词用在这里相当可疑。于是问他:
“你第一眼对我印象是不是很坏?”
“是啊。不过目前还凑活。”他快速地跟了一句:“很凑活。”
我无语。
我现在知道,他是家境优越的男孩,从小被逼学各种乐器,可只有小提琴拉的不错。此外,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热爱打游戏,玩极限运动。如果一定要在他的个性中寻觅特别之处,也就是他的正义感和保护欲似乎比别人强烈,换言之,这是个略有些理想主义的小青年。
也好也好,周明宇,不能这世上人都跟你一德行。我这个人忒没度量,这句话说的我自己很爽。
我还是跟苏澈去了,某某吃饱了没事干成天闲逛逛出个学派来的哲学家曾经说过,运动吧,这会让卑琐的人高尚。
敢情长这么大,政治思想课都改成体育,咱都可以成长为道德的完璧。
壁上挂了不少准蜘蛛侠们,场面还真是壮观。
这活儿对臂力不是一般的要求。我没试两下就宣告放弃,苏澈拍拍我:
“这哪儿行?我拉你,实在不行了你再用绳索滑下来。”
“我我我要脱水了。”我头皮发麻,苏澈,我拜托你,你就放任我做个卑琐的人吧!
他无奈,脱下外衣递给我:“那你坐那边休息,有什么事叫我。”
我坐在那里喝水,发现在旁边观赏,倒是能发现不少力与美的结合。
发呆之际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打我眼前走过。
“吴总?”
这老头是涵宇股东之一,当时联系上周明宇,也动用到他这层关系。
“关小姐?”他停下脚步,神色有些不寻常。
“吴总真是老当益壮……不是,未老更当益壮。”我看看他,真有点儿担心他的老骨头经不得折腾。
“关小姐更是好兴致,一个人?周少呢?”
“……”什么意思?
“嗨,年轻人,冲冠一怒为红颜,难得,难得,我们这种老家伙,思想不与时俱进是不行。”
我听他的语气不是太对,有掩饰不住的激愤。
“不过关小姐,有空劝劝我们这位少爷,做生意可不是谈恋爱,冲动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不能任由事情这么糊涂下去:“吴总,我不知道你误会了哪件事。不过如果您不是太忙,我们是否可以沟通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
对方回答我:“不好意思,我还有安排。如果关小姐有什么搞不清,不如多去看看这两天晚报的经济版。”
经济版?做这行的当然经常要翻,最近,最醒目的标题是——S市**业两巨头陷入价格战。
其中一家,的确是涵宇,不过,它自己的商业决策而已,这也要扯上我,真太把我当回事了。照这逻辑,回头要是通货膨胀、经济危机,那还不得直接把我当四害给除了?
简直是本年度的超级冷笑话。
可我不太能笑的出来。有烦乱搅得心深处的伤,又开始剧烈作疼。
“你还好吧?”
抬头看到苏澈,正有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他微微有些喘息。
我丢给他毛巾:“很快么。”
“我看见……算了,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遇见熟人,聊了两句。”
“嗯。”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你觉不觉得这里闷?我们走吧。”
这正是我想对他提,可又没好意思提的。
“你尽兴了?”
“还行。”
“你不是都要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的?”
“今天我累了,关娜,陪我去吃好吃的,行不行?”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苏澈同志从来不吃甜食,但那一天他陪我吃了不少。
“甜的东西可以让人产生能量和幸福感。”我坐在蛋糕房藤蔓悬吊的长椅上,近乎自言自语:“产生化学反应——人哪样情感不是化学反应?肾上腺,多巴胺,元素的不同排序,在实验室就可以合成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执着?”
苏澈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对我说:“关娜,有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有个木匠雕了个女人,裁缝给她穿上衣服,画家给了她灵魂。她活了,三个人都想得到她,最后——”
“她被判给画家,我的确听过。”我说:“苏澈,我以为你只会抓罪犯和打游戏呢。”
他笑起来,唇红齿白的:“多谢你把抓罪犯放在前面,很给我面子。”
“不客气。”
“好点没有?”
“啊?”
“说实话,你不是非常会掩饰情绪的人。”
“喂,警察叔叔,别再说了,不然我要灭口了,正巧这月黑风高的,好好好。”我故作狰狞状:“不然什么阴暗面都被你看去了,我不要混了。”
他假装被我吓到:“我就不应该来?”
“现在后悔也太迟了。”接的无比顺溜,一唱一和。电影台词。
“留下点回忆行不行?”
“不行,要留留下……”我想想后面的话太暧昧,于是临时改道:“……结帐的钞票。”
他望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好心遭雷劈。”
我笑完了说:“苏澈,谢……嗨,我怎么每次都是谢谢你呢?”
“你啊,让自己开心点儿,就不用老是谢我了。”
“……”
他转头,神情里有几分认真:“我是说真的啊!”
“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