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兰的厉害不仅体现在对待自家人的态度上而已。戈老汉的家是那种老式的四合院,住着四家人。因为有了她肖金兰,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几乎天天战火狂烧,硝烟弥漫。打到最终,三家人都再也忍受不了这无休无止的战争,相继搬离,剩下肖金兰一家独享“四宫”。所以后来长大以后,戈天伦就曾这样评价过肖金兰:“别看她是个女人,可却跟少林寺一样,都是些打出来的山门,了不起着呢!”
1960年至1962年,中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其中和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最息息相关的一点,便是粮食的严重缺乏。在这种情况下,逃荒的人到处都是,戈家村各家各户几乎都开始派出家里的大人孩子出去要饭,戈天伦也是其中一员。尽管富裕的戈老汉一家并不缺粮食,可是精于计算的肖金兰却怕太露富会遭人嫉妒,便把粮食都藏了起来,然后逼几个孩子跟着村里的人一起背井离乡,出门讨饭。
三年自然灾害之后,情况稍稍稳定了一些,虽然粮食仍然紧张,却已并不需要常年在外讨饭了。于是在1964年,八岁的戈天伦和哥哥戈天文一起迈进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建在离家十公里以外的半山腰上,山下就是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河。山清水秀,环境优雅,自是一个读书学习的好去处。可是因为路远,戈天伦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常常是天不亮便顶着满天的星星往学校赶,天黑了再借着清冷的月光回到家,所以午饭便只能在学校吃了。
第三章 再穷也要吃饭
煎饼,在今天已经是一种颇为时髦的食品,是那些吃腻了大鱼大肉,吃腻了精粮细粮的人增进食欲,清洗肠胃的的工具,颇有些“忆苦思甜”的味道。可是在当时,却是一种名副其实的奢侈品,不是像戈天伦这样的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顿顿吃到。更何况号称“戈家村不数一也数二”的戈天伦一家人,也尚未享受到如此待遇。
肖金兰精打细算,精确地算计着一家人的饮食。因为几年以后,最小的戈天虹和戈天霞也到了入学的年龄,所以中午这顿饭是必须拿煎饼的,那么早饭和晚饭,几个孩子便不可能再见到这种奢侈品的面。
为了省下煎饼拿饭,肖金兰一般都是晚上做上满满一大锅玉米面子稀饭,然后切上点葱花,放上点儿盐,既当菜又当饭,招呼一家人呼啦呼啦地喝上一顿,就算是吃过晚饭了。剩下的一半留到第二天早上重新热起来,再当早饭来用,然后戈天伦四人便带着这样一肚子的稀饭步行十公里去上学。刚迈出家门的时候肚子的确是饱涨涨的,可是等走完这十公里的山路到达学校,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瘪下去的肚子早已咕噜噜地抗议多时了。
不过尽管如此,戈天伦这样三餐定时的家庭还算是好的,和他同村的一个伙伴张亮,则是穷得从来就没有吃过午饭。每次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其他人都各自找个地方吃饭,他便独自一人到后山去玩。等大家差不多都吃完的时候才回来。虽然自己带的饭也并不宽裕,但是于心不忍的戈天伦还是常常从自己的口中多少省出一点来接济接济他。
戈天伦的学习成绩在同伴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而且他不仅熟读能诵不少唐诗宋词,更是写得一首好文章,甚至连字也是全班写得最好的,连教他的老师都自愧不如。可惜初三毕业那年,肖金兰因偏向两个也在上学的女儿,不肯再让戈天伦继续上下去,好让他出去干活挣工分,供两个妹妹读书。不得已之下,戈天伦辍学了。
辍学之后,戈天伦先是被安排在生产队的地里干农活,1977年,和草籽村合作建的窑厂投入生产一段时间之后,他也被派到了窑厂出零工挣工分。
戈天伦的任务也是制砖坯,因为他是新手,窑厂自然要派师傅来教,而所谓充当师傅的人,不过就是比戈家村这批人早一年进入窑厂的工人而已。
根据窑厂的规定,采取的是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的一对一式的教授方式,而为了公平起见,哪个师傅带哪个徒弟,则是由抽签来决定的。
抽签结束后,负责人当场宣读结果,戈天伦竖起耳朵听着。先念到名字的人都由师傅领着去了各自的泥滩儿面前,手把手地开始教。
第四章 大师傅小徒弟
“戈天伦和木凝香师傅一组!”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戈天伦忙转动着脑袋四处搜寻那个叫“木凝香”的师傅。两人一照面,戈天伦便热情地叫道:“师傅!”
凝香一愣,接着便有些脸红,说:“走吧!我们去那边!”
“哎!好嘞!”戈天伦答应一声,乐颠颠地跟在师傅身后走到了泥滩儿前,开始跟凝香学艺。
一边看着凝香熟练地操作,戈天伦一边问道:“师傅你多大了哈?”
“我今年21岁了,属羊的。”凝香随口答道。
“哦,那你还大我一岁呢!我干脆叫你姐,不叫你师傅了,行吗,姐?”
凝香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行你也叫了不是?来,仔细看我是怎么做的,然后你也做一次,我看看行不行!”
戈天伦答应一声,果然低头仔细看着凝香的动作,然后便忙不迭地自己动手制起了砖坯。
凝香见状很是高兴,以为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聪明的徒弟。
可是紧接着,凝香就发现这个徒弟有点儿麻烦。首先,她还从来没见过脾气这么急的人。谁都知道制砖坯是个细活儿,必须将砖泥严丝合缝地塞到模具里,压紧压实,然后倒出来的砖坯才是规规矩矩的长方体。
可是性子急的戈天伦根本就来不上这一套。他通常是抓起一把泥,甩到模具里,啪嗒啪嗒地按几下就砰的一声倒出来,结果成形的砖坯总是三角状的。凝香一看忙纠正道:“你这样不对!你看我这样做……”她又示范做了两个砖坯,然后问道:“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戈天伦兴致勃勃地重新抓起两把泥,三下五除二地制了两块砖坯出来,说:“姐你看行吗?”
凝香转头一看便来了气:“怎么还是三角形的?不对!重做!”
一连重复了三四次,戈天伦做出来的砖坯都是不规则的三角状。凝香火大得训斥道:“你再这样不认真,我要告诉负责人了?”
一看事情要坏,戈天伦忙讨饶道:“我不敢了!姐!我不敢了!我不了!”
一边赔情道歉,他一边将泥放进模具里按压着。然后砰得倒下,得意地说:“快看,姐!不是三角的了!”
凝香忙转头去看,却很无力地看到,那的确不是三角的砖坯被这个高级徒弟做成了五角形。
看到凝香的表情,戈天伦知道不妙,再次央求道:“不要生气嘛,姐!我打小脾气就急,实在来不了这种细活!不过你放心,我马上改!”
凝香被气乐了,说:“你呀!我看你这脾气急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人家不是说了吗?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木凝香说得一点都没错,戈天伦的急脾气果真从未改变过。便是很多年以后,两人结婚生子,孩子都上了初中,他的脾气还是急得那么有个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情窦初开的时候
有一次,已届不惑之年的戈天伦突然喜欢上了那种盆栽的小辣椒,结出来的果实挂在枝头,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于是他也买了一盆回来,整天地施肥浇水,一天看八次,它却总是顶着一头的绿叶,死活不结果。
刚过了三两天,大女儿一出屋门便发现那棵小辣椒上结满了果子,正迎着风儿轻轻的摇晃着。她不由惊奇地叫道:“哟!这么快就结果了?”
戈天伦得意地不得了,一旁的凝香却揭穿了他的把戏:“什么呀!哪有那么快?还不是你爸爸脾气急,嫌那辣椒长得慢,赶集买了些现成的辣椒给挂上去了!”
“呃~~~~”大女儿很是无语,凝香已经接着调侃道:“以后咱们要是想吃辣椒了,就来这里‘拿’一个!注意,是‘拿’,不是‘摘’哦!”
尽管被妻子如此取笑,戈天伦依旧不改。后来不知怎么又迷上了钓鱼,便麻利地置齐了鱼竿鱼饵等工具,跟着人家去钓鱼。
结果去了不多时,果然拎着满满一桶鱼哼哼唱唱地回到了家。这次是小女儿惊为天人般赞叹道:“哇!才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钓了这么多!爸你真厉害啊!”
戈天伦嘿嘿地笑了笑,主动承认道:“我还能有那根坐筋?刚坐了十分钟就坐不住了,这是回来的时候路过集市,顺便买上的!”
一席话同样将小女儿说得直叹气。
所以当戈天伦跟着师傅凝香学艺的时候,几乎没有制出过一块像模像样的砖坯,应该还算是正常的吧?
干了一年之后,戈天伦便又回到了戈家村,两人之间也就没再有什么联系。
第二年,戈家村又需要一个到窑厂推土的人,也算是出零工,无巧不巧,又派到了戈天伦头上。这一年,凝香的工作也换成了推土,而且是包工活,每个人分配到的任务是一样的,早干完早走。或许是为了感谢凝香一年来的辛苦教导,戈天伦常常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主动去帮助凝香。
不过老实的凝香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戈天伦这样做是有“预谋”的。他不但主动帮凝香干活,而且还时不时地拿个鸡蛋,揣个苹果等稀罕的东西给她吃。凝香虽不知这是一种另眼看待,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含义,所以从不肯接受。
这一日,恰逢集市。凝香和窑厂的几个同伴约好了要去赶集,刚要开始出发,戈天伦便追上来喊道:“我也去!姐!我也要去赶集!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换衣服!”
他急忙赶回了家,凝香的一个同伴张有蓝说道:“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早就听说他家富得流油,在戈家村不是数一就是数二,不如我们去他家看看,开开眼,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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