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我产生了一种期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略微的失落感。
“既然离宿舍不远,那给我的逃跑增加了预想不到的困难。”我担心的想着。但我决意已定,不管怎样,我今天必须离开这里。
“反正一切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吧!”我暗自鼓励着自己。
小城(二十九)
我一路上想象着逃跑时的各种情节,同时又兴趣盎然地和他们聊着,以降低他们对我的顾虑。然而阿凯好像猜出了我的心事,他一路上都对我讲着这个行业的事情,还很有把握,摆出一种过来人的架势对我说:“你现在肯定还在怀疑我们,我很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也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些过程,不过以后,你只要用心看这个行业,你就会全明白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和语气,使我觉得他是真正理解我的心思的。我觉得不妨对他坦明一切,向他说出我的逃跑计划,或许他还会帮助我。我想象着在某一时刻,抓住机会,把他拉到一边,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我在心里不断地想着该说些什么。这一思考结果大致是:“黄哥,既然你理解我的心情,这段时间我突然接触到了这么多新的东西,那么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你们就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静一静,想明白之后,我就自己回去,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去的。”
如果我当真说出了口,他当真同意了我,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在脑海里,把坦白时的自己想得很诚恳,认真,严肃,不容他拒绝。但我又担心,万一他不同意,我岂不是把自己的思想暴露了。在这样一种左右摇摆不定的心情中,我寻找着单独和他谈话的机会,但又一直说不出口,每次错过机会后,就仔细留意下一个机会,但还是错过了。
“我们先去拿个东西!”小惠神秘地笑着对我说。
我们坐上了一辆的士,像是要去较远的地方。在车上,我疑惑地问:“我们去拿什么东西?”
小惠装模作样地笑着说:“是我们用的东西。”
听后,我尴尬地望望姐,又望望阿凯,也不再追问是什么,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车后,马路对面是小城的一所大专院校。阿凯介绍说,这学校在这小城里名气还比较大。
我们拐进一条正对着学校的小巷子,两旁是生意冷清的门面。
在巷子里越走越深,拐了几个弯后,看见一栋栋赫然屹立在道路两旁的民房。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前行,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
“这小城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好几百个。”小惠得意地向我介绍着。
“他们这里环境比我们那边好,房子里很干净,以后我们能住这种房子就好了!”姐羡慕地接着说。
一会后,我们走进一扇开着的大铁门,院子里站了几个无所事事的人,疑惑地盯着我们。
我们跟随小惠走进一间大会客厅,里面整齐坐满了两组人,两组中间靠前的地方摆了另一个位置,上面坐着一个肤色黝黑,性格刚毅的女人。这种结构使我想起了过去衙门内部的结构。
我们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姐,小惠和阿凯进门后就开始和里面的人热情握手。在他们的催促下,我也一一和他们握了手。在紧靠领导位置的左下方坐下后,一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替我倒上一杯水,双手呈上。我接过水,小啜了几口。
显然,我是现场唯一的生面孔。。 最好的txt下载网
小城(三十)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和大家寒暄一阵后,便开始和我随意聊起来。
比起昨天晚上那个恐怖的女人,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个性更强烈,坚毅,说话更直露,更具有感染力。
“你来我们这里多久了?”她微笑地问,嗓音有些嘶哑,很明显是由于平时说话过于激动和高昂而引起的。
“有三四天了吧!”我盘算着,把呆的天数说长了一些,但立即被小惠纠正了。
“是两天,”她认真,微笑着说。
“你是怎么来我们这里的?”
“我姐叫我过来的。”
“你姐?”她有些惊讶道,环视了一下在座所有的人。“哪个是你姐?”
我把目光望向姐,她坐在离我有两个人的同一组里,安静地听我们谈话,时不时望向大家微笑,以回应领导几句风趣幽默的话。
“哦,你就是他姐啊!”她有些兴奋地望着姐说。“那你现在还恨你姐不?你肯定觉得是你姐把你骗过来的!”
她不做任何铺垫便单刀直入,微笑地看着我,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埋怨我不懂事,不应该恨姐,就好像我曾明确想她表示过这种意见。
见我不说话,她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到这小城吗?因为这里环境最好,发展最快。但很多人被亲人,朋友叫到这边来后,觉得自己是被‘马’字加个‘扁’字过来的!”
她说这马字和扁字时,语气明显阴森了许多。她谈话时斗志昂扬,似乎对我这一类思想开小差的人特别有把握。
她说话时的自信把我吓倒了。
我没听明白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她说完后,我还傻傻地望着她,也不说话,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马字加个扁字,来到这小城,你知道这两个字组合起来是个什么字不?”
我缓过神,在脑海中迅速组合了这两个字,然后又有些焦急,却还算自然地在手上写了几遍,却总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字。
“是个骗字,许多人确实是被骗过来的。”
她见我虽努力思考却还想不出来时,便十分自然地把我点明白了。她还特别在骗字上加重了音。这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骗”字,就好比一个杀人犯在你面前道出自己是杀人犯一样,令我起了一身冷汗。
我开始紧张起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我终于强制镇定了下来,鼓足勇气,用不屑的目光盯着她,大有对峙意味。
但她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变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骗分为几种,你有没有听说过善意的谎言?”
“听说过。”我马上接过话。我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定会让她觉得关于这一话题,我期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重要看法。
“有些谎言是为了对方好,才不得已说的,但这不能说是骗。你想想,假如有一天,你最亲的人得了重病,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三个月了,那你会不会把实情告诉他?”
她开始卖弄起自己的高深见解来。
“我肯定不会告诉他!”我微笑地迎合着,说话时的态度大有被谆谆教诲的意味。
“对,我们肯定不会跟他说。”她这一肯定,大有认为我“孺子可教也”的意味。
“那么你姐在这边做直销,她怕你误会,就骗你过来了,但这不能说是骗,而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你想如果她跟你说实话,你肯定就会想到不好的东西,然后打电话告诉家里人,家里人弄不清楚情况就会担心,难道你希望你家人担心你俩?她觉得这个行业好,所以想把它介绍给你,我认为你不应该恨你姐,她是为你好!”
小城(三十一)
我表情严肃,若有所思地听着。
“我了解,我今天上午听课的时候,领导对我说过,这个行业发展前景很好,它只是钻了法律的空子。”
我借用上午听到的辩白回答她说的话,让他们觉得我似乎接受了这种观点,给他们造成我已经信任这个行业的错觉。
“你今天上午听过课了?”她疑惑地问,望着其他凳子上和我一起来的人。
得到小惠肯定的回答后,她继续说:“对,我们没有犯法,只是钻了法律空子,你问问在坐每一个人,他们刚来的时候,也都觉得自己受了骗。但现在不是照样接受它了吗?你们都是怎么被叫过来的,都给我讲讲你们的经历!”
说着,她用手指着一个男的,示意他带头讲述自己的经历。那男的微笑着满不在乎地说自己是被女友叫过来的。
“你女朋友叫你过来的啊!”领导用*的语气说。他微笑地回答:“对,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
“那你过来找你女朋友,怎么能算是骗你咯!你是来团圆了!”她笑呵呵地冒出这么一句俏皮话,把大家都逗乐了。随后大家又各自述说着自己被骗的经历,好像是在说一件很值得拿出来显摆的事。
“我是过来做服装生意的!”
“我是被叫过来开精品店的!”
“我是来做市场营销的!”
“我是来作美容美发的!”
所有人都满不在乎地说着。我顿时对他们产生了无限的同情。
他们居然连起码的是非判断能力都被抹去了!这群可怜的人。这就好比挨了别人无理的一巴掌,却还到处去说,并不觉得难堪。
“这样的人,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我思索着。
在这种与外界缺少接触的环境中,每天接触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些在现实社会中,大家觉得不可理喻,不正常的东西。即使刚进组织时意识清醒,但每天听到这么多谎言,歪理多了,谎言也变成了真理。因此,姐始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这次会面的最后,领导对我讲述了她自己刚步入这个行业时的一些经历:她刚进来时,怀疑这里的一切。有一天,她跑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家人打电话,声音断续,战栗。在电话那头,她妈妈听出了事情的不妙,就惊惧地,带着哭腔嚷道:“女儿啊,你后面是不是有人跟你啊,你是不是被别人绑架了!”她果真猛得一回头,发现后面果然站了一个人。
她声色俱厉地向我诉说着,我恐惧地听着,听的时候,我用余光瞟向阿凯和小惠,不愉快地想着,这两个人也一直在对我做同样的事情。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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