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弄个女婿瞧瞧呢。”
陆一宸心里一下就丧了气,手撑在床沿,眯着眼直视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
“看吧,我就知道。”许佑恬神色一松,长长叹了口气,双腿蜷上来用双臂拥住,却不气恼,仍旧心平气和:“你刚刚答应得好好的,马上又反悔了。”
“你眼光不好,难道你不承认?我问你,你高中第一个看上的那个,现在在哪里,有什么出息?自己家里开个按摩馆,实质是什么你不清楚?还有你大二时候那个,延毕多少年了,现在毕业了吗?嗯?”
“我懂你的意思,一宸哥哥,只有你觉得好的才是好的,这是唯一评判标准。不管是什么人,你都能挑出个缺点一二三来。可我要他们那么完美无缺做什么呢,他们对我好,我就是喜欢跟他们在一块的感觉。”许佑恬一鼓作气地说,声音都大起来:“一宸哥哥,你觉不觉得你对我这么束缚着就像陆伯伯对你一样?他不愿意你同夕禾姐姐结婚,就像你不愿意我跟别人在一块一样,你讨厌那种感觉,我难道就会喜欢吗?说实话这些年这样我挺累的,快撑不下去了,你希望我也像你反抗陆伯伯那样反抗你吗?”
“……你觉得累,撑不下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束缚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词……”
“什么词,折磨?原来我亏待了你那么多年?”
“不是,你别生气……”许佑恬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声音越来越小,还带上了一点点哭腔。
“所以如果我还说不同意,你就要反抗到底了是么?打算怎么样,同我绝交吗,以后对我就像陌生人一样?”
“我没这么想过。”她眼圈彻底红了,头埋进膝盖里:“算了,你从来都曲解我的意思,我不想跟你说了。你明明对别人都不会这样,只对我这么凶,欺负我,早知道七年前我还不如跟我爸妈去边疆。”
陆一宸安静地听她说完,定定地凝视她。许佑恬肩头时不时耸动一下,隐隐传来压制哽咽的声音。他攥紧了拳,慢慢哼笑了两声,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涩得半晌才说出话来:“许佑恬,我也希望我从来没管过你。”
他把口袋里她家门的钥匙丢在桌上,一声刺耳,然后起身缓步离开。
陆一宸刚一关门,许佑恬就抱着枕头放声哭起来,他那种平静又讥讽的语调让她觉得比刚才更难受了,倒宁愿他发一顿脾气。她原先只是肚子疼,现在好像全身上下都疼。
陆一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床头灯就被打亮,林夕禾拥着被子坐起来,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接电话?”
陆一宸脚步停住,凝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又放回去:“没电了。”
“噢,落在单位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嗯?”陆一宸滞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舒了口气说:“没有,我没回去。”
然后他从衣柜里拿衣服,没有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你睡吧,我去洗澡。”
林夕禾重新躺下,听着水流声好一会才侧眼一瞥,看见陆一宸搭在床边的衣服,就帮他把手机拿出来,挂到一边的衣架上,不想还摸出来一张超市的小票,他买的红糖和酒,时间就是刚才。她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陆一宸睡下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他侧身闭目,不一会就有手臂从他腰间环过来,他愣了一下,没有动。
“你是去小妹妹那里了吗?早一点的时候我打给她,她听说你这么晚没回来,都急哭了,说肯定是她惹你生气了。”
陆一宸胸口沉了一下,终于转回身来:“唔,过去了一趟。”
“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说要去旅游。”
“然后你又瞎嘱咐了一顿,把她惹毛了?”林夕禾笑了两声:“你真快赶上她爸爸了。”
黑暗里她看不清陆一宸的表情,只听见他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好了好久才说:“那我真希望她是个男孩,我就可以让她自生自灭,不用老是担心这担心那。”
“别想了,她会照顾自己。”
这边的人静得连呼吸都止住几秒,好一阵才低低地说:“是……她长大了。”
过了一阵陆一宸才恍然发觉林夕禾还趴在他旁边用手肘支着身子看他,疑惑问:“你怎么还不想睡?”
“失眠。”林夕禾淡笑一下,平躺回去说:“可能是婚前综合症。”
“……别想太多了。”
“我这几天总在想,我们认识快十年,比八年抗战时间还长,可是有七年时间都不在一起,年轻时候的那些想法啊,热情啊都在这些分开的年里淡成了白开水,可是如果你现在叫我放弃,我又像是离不得了,这似乎是所有夫妻的结局,好可悲。”
陆一宸半晌才“唔”了一声,顿了几秒又小声地自言自语:“对,始终都要淡的。”无论对谁都会淡的。
林夕禾说:“那你还想结婚吗?”
陆一宸在黑暗里回过脸看她,却又看不真切,静了几秒含糊道:“这个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
这一次陆一宸等了很久林夕禾都没说话,后来侧目看她,似乎她是睡着了,他无端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
许佑恬和谭音的散心旅程并不怎么顺利。她们的目的地是几个相邻的古镇,在盘山公路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下来以后五脏六腑好像还在不停地颠。谭音一看到那些肃穆的农家院落就插腰皱眉:“哎呀我去,咱们选错地方了,你说我们干嘛要来这烟波浩渺的水乡装忧伤装哀愁啊,本来就够愁的了,应该去败败金,去那些奢侈品店趾高气昂一下。”
许佑恬抚着胃哀嚎:“大姐,你不觉得恶心了那么久才说这个很迟么?”
她们在一家临水的客栈住下来,晚上周遭少有明灯,街上只有被红灯笼包裹起来的烛火。谭音提议去夜间游船,否则大半夜阴森森的客栈只适合面对面讲鬼故事了。
夜游的人不多,船家等了半天还是只有她们两个,许佑恬等得乏了,从包里又抽出几张红的递给船家说:“师傅,我们包了这趟成不?”
船家当然没问题了,谭音含笑着轻飘飘地瞥来一眼:“哟,被人包养的果然不一样。”
“……我被谁包养了?”
“开玩笑的,但我以前看到你跟你一宸哥哥在一块吧,就有一种帅气富商包养美女小秘的感觉。”
许佑恬靠在船边,把下巴支在手臂上,语调慢悠悠,又好像是因为沉重才说得那么艰难:“你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不过你也知道,往往在这种故事里,一般原配会大显身手,最后富商会回心转意,将小秘弃之不顾。”
她说的时候觉得这情形是他们最好的概括,可转念一想陆一宸从来没真的放她在心里过,又何来回心转意一说,只有后半句那个弃之不顾是真的,登时更加郁闷。
许佑恬回头想想,自己那天真的是蠢毙了,明明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陆一宸从此不再要她不再管她,最希望的就是他像以前那般疼她护她。结果呢她说出口的话是,喂,拜托你了你以后别再管我了,你以前管我我觉得真是负担,他妈的后悔死了,恨不得一早把你踢开。
如果她是陆一宸,听到自己养了七八年的女孩说出这种白眼狼才能说出来的话,应该也恨不得想掐死她。可偏偏他还没有发怒,只那么平静地说一句话,不知是否对她失望至极。总之从那日开始他果真如她所愿,直到她去机场都没再见到他,甚至是听到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
许佑恬不是没有想过打电话给他,还想过假装发错短信的办法,就算拉不下脸不道歉,说说别的什么话也好,否则他结婚前对她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样子。可想一想,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始终变不成他喜欢的那种柔弱娇羞温婉可人的样子。搞不好陆一宸已经把那天的事忘了,只是因为在忙着筹备婚姻大事而无暇顾及她而已。
不如就这个样子算了。
她们旅程的第一个星期很悠哉,不忙着去哪里,每天吃吃喝喝走走看看,累了就回客栈呼呼大睡,不像是来观光反像是来度假的,照片拍了一堆,几乎全是景色,因为如果人往相机面前一站,总觉得像是在强颜欢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反而白白糟蹋了好景致。
第二个星期她们悠哉的日子开始因为谭音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而变得有些混乱,谭音不想接但也不关机,就让它一直响个不停,活生生地折磨电话那头的方朔远。许佑恬一开始说你不关机就不关机吧,调成震动的行不我听着耳朵疼?结果她夜里睡觉睡得好好的又三番五次被突然震醒,恰巧这边还是地震高发带,把她吓得心脏提到嗓子眼,实在快精神衰弱了。
于是许佑恬悄悄给老方打电话,告诉他她们在哪里,建议叮嘱了一大堆,在第二天傍晚夕阳正美的时候她们逛到石桥边,老方一脸诚恳地抱着一大捧香槟玫瑰就出现了,许佑恬从一旁观察着谭音从惊愕到感动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心里长长地缓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谭音跟方朔远离开以后,许佑恬又独自逗留了一个星期,在附近的几个小城市又转了转,买了些当地的特色饰品,路过一个庙的时候还顺便去拜了拜求了签,想了半天始终没勇气求姻缘,只好求了个事业。许佑恬看了看那个签上有些晦涩的文言诗句,好像是个不错的结果,自己干笑了几声。
她几乎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呆这么久过,有时晚上在旅店睡着睡着就没有原因地醒来,承受着肉体和精神双重寂寞的折磨。直到有一天她在路上看见木槿花开得特别好,她记得陆老爷子家里也养这种花,于是又顺藤摸瓜地想起陆一宸,这才发现她实在是太想家了,想得心肝直抽抽,回去打点一下行装就直接坐车去了机场。
回来后几天许佑恬接到谭音电话,她声音很淡定,但消息很劲爆:她和方朔远打算结婚,届时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