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宋元是电视台的老油子,但一直没得到重用,像万金油似的一会儿被支派去做这个,一会儿又被支派去做那个。早些年,甚至还被派到县里面去搞了大半年“社建”。他干脆倚老卖老,到处发牢骚,说怪话,林子辉也奈何他不得,只好假装没听见。
钟一鸣突然想起那天在电梯里听老何头说有制片人做了乌龟王八背后欲哭无泪的,忍不住向唐宋元打听。
“这个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卫视的人!”唐宋元眼睛瞪得老大,看外星人似的。
钟一鸣有点不好意思:“真还不知道哩,你晓得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人家说的就是《旅游*》的制片人兼主持人费清明啊!”唐宋元压低了声音,“这事你知道就行,千万不能说出去。这在电视台可是皇帝的新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你幸好也是问到我,问别人都说不知道的,人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是我们卫视人的处世哲学。”
钟一鸣有些莫名其妙,费清明挺乐观的一个人啊,见谁都是笑呵呵地。四十多岁的他人长得高大爽朗,经常在镜头前引导大家去各大风景名胜区观光览胜,在省内的知名度很高,被称为“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他自己也很得意,有次来《欢乐集中营》客串,也笑嘻嘻地自称“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快嘴雨荷马上补了一句“呕吐的对象”,他也只是嘻嘻哈哈地乐,并不恼怒。而且他的那档节目反响很好,接连拿大奖,他本人也两次被评为全省的“十佳记者”,省委省政府还给他颁发了“突出贡献奖”。怎么到老何头嘴里就成了欲哭无泪的乌龟王八蛋了?
名利场(6)
唐宋元告诉钟一鸣,身为北方人的费清明性格比较耿直,加之年轻气盛,曾经得罪过翁忠党,翁就一直压制着他,从做台长时开始,到做了广电局长就更加明目张胆地打击报复。费清明有苦难言,十几年来已经磨得棱角全无了,老老实实地干着打杂的活,但翁还是不放过他,单位分房独独没有他的,甚至连理由都没有一个。最后费清明的老婆周巧巧实在气不过,就去找时任省委宣传部长的高尚志。高尚志先前和周巧巧共过事,有个阶段还死缠烂打地追过她。但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校花周巧巧哪里将弯腰曲背像个少年老头一样的高尚志放在眼里,何况那时候高尚志还只是个副处级干部,也看不出有怎样远大的前程。这些年来,高尚志官位高了,架子大了,在周巧巧的眼里似乎也潇洒帅气起来了。一来二去,两人之间就传出了绯闻。与此同时,费清明开始平步青云,先是出镜做主持人,接着自己做了制片人,再接着就成了全省的“十佳记者”。等翁忠党自杀后,广电局居然破天荒将翁的厅干房分给了仅为副处级别的费清明,理由是奖励业务标兵。
“有这等事?”钟一鸣简直怀疑唐宋元在编天方夜谭,“那他费清明自己听到风声没有?”
唐宋元哈哈大笑:“他又不是聋子!”
“这换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钟一鸣摇了摇头,还是不敢置信。
“所以老何头才叫他乌龟王八蛋嘛。不过好歹也比长期受那个翁忠党的压制好,你没做制片人之前,不也天天和我们一起甩老K骂娘喝酒买彩票吗?”看唐宋元那神色,恨不得他自己就是费清明才好,“再说他费清明也不亏,这些年来他上过的女人少说也有几个加强连了吧!”
钟一鸣看他越说越没谱了,便换了严肃的口吻说:“你可别乱说啊,这样的事情开不得玩笑,传出去是要引出矛盾来的。”
“可不是我乱说啊!有一向星河论坛就在说这个事。”唐宋元不以为然地笑笑,“一个实习生给捅出去的,说是《旅游*》全体女编导、女记者、女摄像都和制片人有一腿,不少女实习生一见这阵势就吓得赶紧走人。”
钟一鸣算是大开耳界,心想也太耸人听闻吧,那个费清明怎么看都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不像“孙脚猪”那样形容猥琐,一看就是个下流胚子。
“他也是心里太憋屈吧,八成是想找点平衡。先前在新闻中心打杂那会儿可是人见人夸的好男人,人家说话带个脏字他都脸红的。”唐宋元嘿嘿地笑着,弹给钟一鸣一枝烟。
“要真这样,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有?”钟一鸣还不甘心,有点不敢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故事。
唐宋元一副见多不怪的老成相:“他费某人现在又有钱又有权还有名,这样的男人,人家女的多半也愿意啊。再说他栏目组的那些女人你又不是不认识,像那个执行制片人易思思,虽然号称才女,长得却实在不敢恭维,还是出名了的平板车,旺仔小馒头的笑话你听说过吧,说的就是她!呵呵。但他费清明却宠爱有加,哪次出差不将她带在身边?”
那笑话钟一鸣确实听说过,说是台里某女编导相亲时对男方坦白从宽,承认自己胸太小。男方试探着问:“到底多小啊?”女方就答:“馒头大小。”男方一想也还可以将就,况且都说娱乐圈的女人胸大无脑,怪不得人家都说她是个才女哩。谁知道新婚之夜,新娘亮出胸部来,居然奇小无比。新郎仰天长叹:“天啊,原来是旺仔小馒头!”现在电视台可不能随便叫人“才女”,要不然难保人家不会大发雷霆。钟一鸣没想到这个典故的原始版本居然就出在这里,再一回想起易思思那脸板和胸板都平坦坦的模样,不禁生出几许同情,既为她,也为费清明。
唐宋元还在津津乐道:“有一回人家县里宣传部的女干事哭哭啼啼地告到台领导这里来了,说是费清明哄了人家一年多,口口声声要离婚娶她,女干事头脑一热就办了离婚手续,谁知道他从此就不再见她了。这样的花花事,换别人都会给吓得半死,但他费清明有恃无恐,拍着金台长的桌子说你们领导可以搞别人的老婆我费清明就不能搞别人的老婆啊!金台长知道他指的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嘴,只好拿公款打发那女人走人。”
钟一鸣听得心里一片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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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风波(1)
“一鸣,我敢说这次肯定怀上了!”叶青青说。
正要出门的钟一鸣忍不住笑起来:“你啊,一天到晚就想着怀孕怀孕,上个月就言之凿凿地说怀上了,结果怎么着?”心里却想,这女人近来怎么了?好像急不可耐要怀孕似的。做完那事不到三天,她就急急地拿早孕试纸去检测。要是月经晚来一天,她就欢天喜地,一口咬定是怀上了。结果一个月单早孕试纸就用了三四片,最后“老姨妈”还是大驾光临,她还气咻咻地很不甘心。
叶青青分辨说:“是真的耶,这次的感觉肯定错不了。我都梦见自己肚子一下子就大起来了。”
“好好好,那就乖乖帮我生个大胖儿子吧。”钟一鸣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种说法,说女人希望自己怀孕多半基于两种情况:要么有了情感焦虑,渴望得到对方更多的关心;要么就是藉此向对方表达忠诚。就叶青青来说,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一方面非处女的身份让她自己总质疑着钟一鸣的爱情,另一方面钟一鸣工作上的忙碌也不可避免地让她感觉到落寞,尤其是他有了卿心怡之后,就连夫妻性事都越来越流于形式。
想到这里,钟一鸣有些愧疚,便放下手里的包,返回去抱了抱妻子。叶青青一脸柔情地在他臂弯里撒娇,问道:“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啊?你不会休了我吧?”
钟一鸣摸摸她的头发,呵呵地笑着说:“傻瓜,儿子女儿还不都是你我的爱情结晶,你还当是什么年代!”
听他这么说,叶青青就仰起一张幸福的脸,等着他去吻。
刚一出门,制片主任包宁就打电话来了:“快来快来,出大事了!”
钟一鸣吓了一跳,莫非狗日的马如龙又玩什么花招?
“百把个学生围在电视台门口,金老板的车都给堵得哈死的。”包宁是滨湖本地人,一急之下居然犯了钟一鸣的大忌,滨湖话就喷了出来。
钟一鸣最反感那种在对方说普通话的情况下仍然甩着一嘴滨湖话的家伙,那种地域上的优越感事实上只衬托出自己的偏狭与自负。曾经有个见习编导,在钟一鸣给她布置任务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操着一口地道的滨湖话回答,什么“恰饭(吃饭)”、“代噶(大家)”、“么子(什么)”,听得钟一鸣火冒三丈,转身就对包宁说:“将她打发走人吧!”一开始大伙还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女生才来多久,也没犯什么错误啊。后来钟一鸣在酒桌上扯谈说到这事,感叹道:“我们做电视说穿了就是一种交流,优越感十足的家伙谁愿意与你交流?北京人上海人广东人也许有自己的优越性,但他们对外地人炫耀本地话的时候,我们也恨不得甩他们的耳光你说是不是?何况还只是滨湖人,你滨湖人什么了不起,星河省这么多任省长省委书记有几个是滨湖人?中南海的一号人物更从来就没有一个是北京人!”
眼下钟一鸣也顾不得计较那许多,问道:“学生围攻电视台与我们栏目什么关系?这事有台长厅长他们去摆平。”
“他们都说是雨荷雇学生投票不给钱,还找黑社会的打了人,昨晚的事情,现在好几个学生躺在医院里哩。”包宁很急,“金老板指名要你来谈判。”
他妈的,有这事啊?钟一鸣在心里骂了一句,连踩几脚油门。看看快到电视城,果然见外面乱七八糟地挤满车子和人。学生们义愤填膺,举着条幅,上面写着“雨荷就是黑社会”、“严惩打人凶手”等,带头的还举着喇叭大喊大叫,要电视台领导出来解决问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投票风波(2)
见钟一鸣到了,台办的王主任马上招呼道:“还是你出面和他们谈谈,台长不好出面的。”
“我谈有什么用,打人的又不是我!”钟一鸣一肚子的气,“再说我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