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婚礼只是个形式,生活才是重点。而且两家的环境又有很大的差别,她不希望因为婚礼的事让席硕良为难,让席老爷子觉得没面子。总之,能迁就的地方她依然愿意迁就。然而,事情并没有安以若想的那么简单。
那天,安以若和席硕良一起去火车站接席老爷子,老人家穿着很朴素,但精神矍烁,见到打扮得体的儿媳妇,笑容也还算亲切,只是,当安席两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安家二老是由司机送去酒店的,一下车,安老爷子的脸色就很沉,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安妈妈把迎出来的女儿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怎么订在这里?这也太简陋了。”安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会亲家竟在那么一家不起眼的饭店,任谁也会不高兴。
安以若明白父母的心思,讨好地朝妈妈笑笑,“地方是我选的,怕席叔叔不习惯。”
“行了,吃个饭而已。”何尝不懂她又在替席硕良说话,安父挥了挥手,径自走进了大厅,席硕良也迎了出来,将未来岳父岳母带进包间。
这顿饭吃得比想像中艰难,地点的选择迁就了俭朴的席老爷子本就令安父微有些不满,可为了不令女儿为难,安家父母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席老爷子很是亲切热络,刚开始也算是相谈甚欢,无意闲聊时,席老爷子问及安父在哪里高就,席硕良神色微变,状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岔开。安以若脸上笑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后来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婚礼细节上,矛盾再也无法掩饰。安父在政界的影响力,安母在商界的地位,都让他们无法退步将婚礼格调降低,哪怕席硕良与安以若也从中尽力调和,最后还是无法达成一致,这顿会亲家的饭局竟然不欢而散。
回到家,安父气得在客厅来回踱步,指着安以若斥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席硕良既然决定娶你,为什么还要对他父亲隐瞒我的身份?我当个市长也错了?竟然还会影响到我女儿的婚姻?他能瞒他父亲一辈子?”
想到饭局上父母的隐忍,安以若低着头无言以对。安妈妈心疼女儿,用眼神制止丈夫,“好了,以若都忙一天了,你不心疼女儿我心疼。”边说边拉起安以若往她房间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去睡吧。”
安以若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法令老人家消气,嘟囔了句“对不起。”转身回房了。本想给席硕良打个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又怕他那边也是和她一样的情况,最终忍着没打。
第二天席硕良很早就来了安家,主动到书房和安父谈话,一个小时后出来,安父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
安以若见他精神不太好,不免有些担心,“昨晚没睡吗?要不别开车了。”
席硕良笑笑,见客厅里没人,搂过她抱了抱,“怕你生气,睡不着。”
“别闹。”推开他,安以若轻责,“我就说时间太紧,你偏不听。”被他牵着手下楼,她想了想,终于在他进电梯前问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之前没和席叔叔提过吗?”很奇怪,她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倒像是有罪一样,这样的隐瞒让她有些不舒服。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想等他这次上来当面告诉他。”席硕良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这样的解释,安以若忽然觉得很难过,她想说,即便她的家庭环境好,并不代表她娇纵任性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所以他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些。但转念想到席老爷子昨天愤然离去的背影,她又不忍席硕良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没再说什么。
席硕良走后没多久,米鱼来了,两个人窝在安以若的卧室里聊天。
“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怪怪的?”米鱼歪着脑袋看着脸上毫无喜气的准新娘,打算今天非要问出个究竟。
“怎么怪了?还不是两只眼晴一张嘴。”安以若皱眉,笨拙地单手解着手上的纱布,伤口快好了,痒得厉害。
米鱼拉过她的手,边帮忙边说:“你话少了很多你不觉得吗?”轻轻摸着她的伤口为她止痒,她神情严肃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要当新娘的人。”忽然想到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说:“听谭子越说你救命恩人回来了,你不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硕良说请柬他会亲自送过去。”安以若偏过头,神情黯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米鱼自顾自地说:“没想到这个牧岩还真有两下子,竟然孤身潜入敌人阵营把你救了出来。”用胳膊拐了拐安以若,她说:“哎,我收回之前对他的一切腹诽啊。”
“你腹诽人家什么了?”安以若回头,面露不解。这个家伙,没事腹诽牧岩干什么?
“我那不是听你说他强吻了你心里对他有气嘛,但人家是警察,我也不能怎么着他,所以只能在心里骂他呗。”米鱼嘿嘿笑,想起之前谭子越的交代,她说:“那个,晚上一起吃饭吧,有人请客。”
“谁呀?”安以若皱眉,觉得米鱼今天贼贼的,特别奇怪。
“谭子越呗。”米鱼瞪她,脸上微红,“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批准他上岗当护花使者,所以照例他得请你吃饭。”这是她们之间定的规矩,谁有男朋友就得让那个人请客。只不过,这次米鱼没通知程漠菲,她今天的任务是搞定安以若。
想到米鱼和谭子越这一对活宝,安以若笑了,“我要吃满汉全席。”
“也不怕撑死你。”米鱼使劲在她手掌拍了一下,惹得安以若哇哇叫。
晚上七点,米鱼开车载着安以若准时出现在事先约好的餐厅,两人从停车场出来,门口赫然站着两位男士,一位是谭子越自然不必多说,而另一位,竟然是一个多月未见的—牧岩。
为情所困
都说友情比爱情绵长,都说亲情比爱情无私,然而,爱情里的深刻、无奈、挣扎,带给心灵的震憾却终究是其它感情无法比拟。就如此刻的牧岩与安以若,不经意间,微妙而复杂的感情已悄然进驻彼此心底,只可惜,当他们分辩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丝丝眷恋与心伤,事情已经发展到很糟糕的地步,无论是进还是退,都不可避免地要有人受伤,无论伤的是谁,都不是他们所乐见的。因为他是牧岩,她是安以若,因为他们不够自私,他们顾虑太多。
深心处翻涌的情感几乎将遥遥相望的两人淹没,牧岩如磐石一般立在门边,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张日夜思念的脸上。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拥紧她告诉她他的心意,就如同她脑海里也有一瞬的冲动想要扑进他怀里。可是,他们都极为自律和克制,残存的意识让他们不敢,也不能跨雷池一步。然而,灼烈的眼神哪里还掩饰得了如波涛汹涌的情愫,现下无声的对望,他们或许已经明白内心的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那令人情动的一吻又是因何而来。
刹那间,安以若的心揪紧起来,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下意识抓紧米鱼的手,她仓促地背转过身去,她不可以哭,她不能哭。在她点头允诺婚期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为别的男人落泪的权力。她不能原谅不够专一的自己,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米鱼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惊诧的表情表露无疑。眼前这个曾经为了爱席硕良而不顾一切的女人竟然在看见牧岩那一瞬间泪盈于睫?她忽然懵了,似乎无法接受好朋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情感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昨天谭子越和她说:“你那死党和大木肯定有问题。”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冲着他的耳朵低吼:“安以若是最专一的女人,你再敢诋毁她我就不要你了。”
谭子越见她真的翻脸,讨好般求饶,哄得她开心之后又不怕死地说:“要不我们打赌,约他们出来吃饭,看看反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敢不敢?”
看着谭子越难得正经的表情,又想到安以若异常的沉默,米鱼突然心虚起来,却还是朝着他竖眉毛:“赌就赌,谁怕谁!”她也想知道安以若在被绑架的那几天经历了什么,不止一次问,总是被她轻摸淡写地敷衍过去,这才会未加思考就和谭子越定下了今天的约会。
现在看到安以若这么强烈的反应,再看看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的牧岩,米鱼不得不相信谭子越所说的话是真的。他们之间的确有问题,而且还是很很严重的问题。男女之间,只有扯上爱情,眼神才会那么复杂,她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他们对望时的痴缠与无奈。
安以若想过马上离开,她怕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可是,脚下却如同注了铅,她根本抬不了步。于是,她惟有努力平复情绪,敛神转过身来,而牧岩,已经大步向她走了过来。
“手上好了没?”他拧着眉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同时出声。
沉默了小片刻,两个人同时答道:“好多了。”
如此默契,如此可恨的默契,让他们倍加难过。为什么这么晚?为什么还要见面?为什么?
谭子越笑得意味深长,走过去亲昵地搂过米鱼的肩,得意地挑了挑眉。心想果然有状况,这回可以向干妈交差了。
与米鱼打赌并不是无中生有,前两天谭子越去牧家吃饭,席间他无意中提起要和米鱼凑成一对给安以若和席硕良当伴郎,低头吃饭的牧岩一听,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转为阴沉,不顾父母在场厉声警告他:“你要还是我兄弟就别去凑那个热闹。”然后放下筷子摔门而去,留下他和牧家二老面面相觑。
牧妈妈看着丈夫脸色不好,悄悄把谭子越叫到一边:“子越啊,你和大木从小玩到大,他有什么话都不瞒你,你去问问怎么回事,然后告诉我。”儿子向来沉稳,这么失态还是头一回,而且从云南回来后话更少了,作为母亲,她当然要搞清楚情况,更何况今天这火发得又这么诡异,牧妈妈又开始琢磨牧岩的终身大事了。
想到牧岩的反应,谭子越意识到这未必是个好差事,没准惹毛了牧大队大挨顿揍都难说,但还是笑嘻嘻在应下,别说干妈都发话了,就算没人交代,他的兴趣也被勾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