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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愕然,一头雾水地问道:“李俅,他不在百孙院么?”
裴宽见他滴水不漏,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登上马车径直去了,李清一直望着马车消失,才冷冷一笑,回头对管家道:“从现在起,府中之人若有任何异常,都要向立刻向我禀报。”
虽然是仲春,但长安的夜里还是寒意十足,空气中飘荡着一层薄薄的灰雾,一阵疾风刮过,李清打了个寒战,转身便要回府,就在这时,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远远叫他,不觉停住了脚步。
“李侍郎慢走一步!”
雾气中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跑了过来,他穿着白绸短衣,脚登厚底靴,头带八角软幞头,这是个大户人家管家的打扮,李清却不认识,不等此人靠近,几个亲随立刻挡在李清面前,手按刀背,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在两丈外停住了脚步,也取出一张请柬,远远地递给道:“这是我家三夫人给侍郎的请柬,请侍郎明日赴宴!”
“你家三夫人?”
李清接过亲兵递来的请柬,眉头一皱道:“恕我无知,你家三夫人是哪一位?”
那管家眼中露出一丝讶色,长安的三夫人还能是谁?李清居然不知,他在装傻吗?他头扬了扬,微微得意道:“我家三夫人便是虢国夫人。”
“原来是杨花花。”李清点了点头,“知道了,请柬我先收下,你去吧!”
那人却没有动,他迟疑一下道:“可是侍郎,你现在就须答复于我。”
李清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刚才堂堂的大唐相国都不敢象你这样对我说话,不过是个奴才,竟敢如此嚣张!”
李清的眼睛忽然一瞪,厉声喝道:“杀你污了我的手,给我滚!”
那管家平日所见之官都对他奴颜媚色,骄横惯了,几时见过这般凶霸狠恶,他一阵胆寒,转身便逃,帽子却掉在地上,他也顾不得捡,慌慌张张地跑了。
……
李清回到内室,妻子赵帘儿便迎了上来,她此时已有六个月身孕,小腹明显鼓起,步履也开始盘跚起来,下午李清刚回家,话还没有说上两句,擦脚又去了章仇府,直到现在两人才终于有机会单独相处。
“庭月呢?可是睡了?”
“刚刚睡了,她一直在等爹爹的麻饼,实在是困得不行。”
一句话提醒了李清,他在苏州给女儿买的麻饼还在马车里呢!急忙转身便向外走,“麻饼还在车里,我这就去拿。”
赵帘儿却一把扯住他,“天这么晚了,明天再拿吧!”
说着,她替李清脱下了外裳,又摸了摸他的脸,见丈夫仅一个多月就明显瘦了一圈,不由有些心疼地道:“李郎,你从中午回家到现在,脚就没有停过,难道不累吗?”
“累~!怎么会不累。”
李清长吁一口气,疲惫地躺在长椅子上,敲了敲后肩道:“帘儿,这里替我捏一下。”
“是这里么?”赵帘儿摸到他手指的地方,微微用劲捏下,李清只觉一阵剧烈的酸痛,不觉叫了起来:“哎呀呀!轻一点。”
“看你,政务这么繁忙,还要去和他们勾心斗角,当然累,真是的,唉!你乖乖趴下来,我来给你敲一敲。”
她转身绕到李清的身后,却忽然发现地上有两封请柬,想必是刚才替他脱外衣时飘落下来的,想捡起来,可她却弯不下腰去。
“让我来!”
李清先一步将请柬拾起,递给了她,“一封是裴宽要请我吃饭,另一封是杨花花的。”
裴宽请客赵帘儿并不在意,可杨花花的请柬却让她吃了一惊,“李郎,她、她也请你了么?”
“她有什么事?”
杨花花的请柬李清还没有拆看,此时见妻子目光惊讶,不由生了好奇之心。
“我是听嗣宁王妃说的,明日是杨花花的新府落成之日,也是她的寿辰,她一个月前就遍请了长安六品以上官员及夫人,此事轰动了长安,听说京城最大的两家酒楼,太白楼和倚松楼都为此歇业三天,厨师都被请去做菜了,没想到她还是没有将你忘记。”
说到‘忘记’二字,赵帘儿口气有些酸溜溜的,她知道杨花花曾经对李清有情,这些年她虽然放荡不羁,长安街头不时有她的风流韵事传出,甚至和皇上都有暧昧关系,但想娶她为妻的人依然数不胜数,可她却放出话来,天底下她想嫁之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大家都猜得出是皇上,而另一个却是一个谜,有人说是出身高贵、风流倜傥的杨慎衿,有人说长安四大公子之一,众说纷纭,杨花花却死活不肯透露底细,但赵帘儿却知道,这个人就是当年曾出手救过她,自己的丈夫李清。
“她做了虢国夫人,越发骄狂了。”李清想到了她的家人,连个奴才都不把堂堂的户部侍郎放在眼里,脸微微一沉,道:“我也听说连宗室子弟婚配都要经过她点头才行,这未免也过于嚣张。”
“李郎,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清教训杨琦之事,帘儿已经从小雨那里听说了,她着实为丈夫担忧,这几年,杨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尤其是杨玉环的三个姐姐,更是飞扬跋扈,前几日出门踏青,队伍浩浩荡荡,脂粉香飘出数里,绫罗绮绸、宝金玉色,那排场仿佛天子出游一般,皇上非但不管,还事先派出羽林军为她们开道,恩宠无以复加,可丈夫一回来,便得罪了杨家之人,一个下午,赵帘儿都坐立不安、在忧心忡忡中度过。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你放心,他们杨家就是再恨我,皇上也不会将我怎样。”
李清体会到了妻子的忧心,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坐在自己腿上,手伸进了她的小衣,一边抚摩她光洁的肌肤,一边笑着安慰她道:“你看我是那般鲁莽之人吗?我早有计划,教训杨家只是我的一个策略,我的目的是要尽快离开长安……好了,不说此事,来!让我摸摸我的儿子。”他的手摸着妻子的小腹,不觉手就向上去了。
帘儿脸色渐渐潮红,她一双美目瞟向丈夫,媚眼如丝,看得李清腹下火起,手又不老实地向下游去,吓得帘儿一把按住他的手,心跳得厉害,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她伏在李清肩头微微喘息道:“妾身也想伺候你,可我的身子沉重,你、你还是去找惊雁或者小雨吧!”
李清哪里还忍得住,他轻轻将妻子抄腿抱起,一口吹灭了灯火,在她樱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笑道:“我们换个姿势,不会压着孩儿的。”
“你坏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虢国夫人的寿辰(上)
夜渐渐深了,大多数长安人已入酣睡,一日的疲劳和喜怒都可以忘记,在梦中去寻找另一个没有烦扰的世界,但还是有人难以入睡,若不早早安排,翌日的烦恼便将加倍而来。
崔翘和他的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天宝六年一次过于激烈的家庭地震影响到了崔翘的仕途,他由大理寺卿调任尚书右丞,这个职位相当于尚书省的秘书长,若在早个几十年,这个职位可是具有极大的实权,则天皇帝时尚书仆射渐渐被架空,尚书右丞便在某种意义上代行了仆射之权,可自从李隆基登基后,加强了相国的权力,本来只管门下省和中书省的左右相,手开始伸进了尚书省,直接统管六部,尚书左右丞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行政秘书。
由从三品的位子一下子跌到正四品下阶,而且是个闲官,心里最难以平衡的便是崔翘的夫人,她虽然是老郡主,但妻以夫贵,别人的丈夫都在升职升官,而她的丈夫却一下子跌了两阶,不平则要鸣,可她的大鸣大放非但没有作用,反而将崔翘折磨得筋疲力尽,工作中屡屡犯错,这不,天宝七年的考评已经下来,崔翘因业务怠懈被评为下中,若再不补救,铁定会降职甚至外放。
崔夫人终于冷静下来,为了丈夫的前途,她决定牺牲自己,开始施展她的夫人外交,出没于无数高门深院,当然不是去找她的闺中密友,而是去寻找她年轻时的老情人们。
可惜人老珠黄,效果差了一点,这时她又听到宫中有传闻,今年考评为下中、下下的朝官将被外放到岭南为地方官,岭南,那可是荒蛮烟瘴之地,她娇嫩的身体怎经受得住,崔夫人大惊之下,又去求亲家李林甫,李林甫自然一口答应帮忙,但崔夫人也知道,李林甫答应的仅仅只是帮忙而已,就在这时,虢国夫人的请贴送到了府上。
明日就是虢国夫人的生日,可送礼之事还没有定下来,送少了怕没效果,送重了她又舍不得,崔夫人左右为难,眼看睡觉的时辰已到,她心急之下,一把便将躲在书房里品玉的崔翘抓了过来。
“你说是直接送钱好,还是送点值钱的珠玉或古董字画之类好?”崔夫人拿着两份礼单左右为难,一份是三百两黄金,另一份是价值三百两黄金的名人字画若干,说起黄金就得罗嗦两句,虢国夫人收礼的规矩是只收黄金,三百两是起步价,低于三百两连门都别想进。
崔夫人原本拿的是五百两黄金,可肉疼之下,又悄悄改成了起步价,‘或许替老崔改改考评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暗暗地安慰自己。
听见夫人提到‘珠玉’二字,崔翘立刻想到了自己书房里的那些宝贝玉石,心中一阵猛跳,她别是看中了自己的命根子。
“咳!你几时听过那个女人收古董字画的?她哪有那种雅兴?她的规矩是只要黄金,要不就是金刚石,除此二物,她什么都不会要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你是不是给她送过礼?”崔夫人就是这样,她自诩精明,可往往又抓不到问题的实质,此时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仿佛失灵的报警器,“说!你是不是和她也有一腿。”
她叉着腰,眼睛瞪得溜圆,那样子仿佛是扫黄打非小组的领导成员,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崔翘,丈夫哪一个毛孔里塞有那女人的脂粉,也休想逃过她专业的眼睛。
可惜崔翘早已久经考验,他瞥了一眼大床,苦笑道:“夫人,为夫的暗疾你还不知道吗?”
说得倒也是,崔夫人想到丈夫的银样蜡枪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将话题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