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枪见所有的弟兄都围着他,眼露羡慕之色,心里暗暗忖道:“这倒是一个扳回面子的好机会。”
可他喊了半天,李清却压根不理他,眼看弟兄们的热度就要退了,李虎枪三两步跑上前,一把将上司从树上拖下来,呵呵笑道:“大哥,你既然是武官,不会两下子怎么行,以后怎么行军打仗?来!来!小弟教你两手。”
李清的胳膊被他的爪子捏的生疼,心中着实恼火,他见李虎枪嘴上说教他练武,可袖子却挽得老高,浑身肌肉抖动、脚下跃跃欲试,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眼中流露出征服的欲望,再看其他弟兄,都慢慢聚拢过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李清冷哼一声,不屑地对李虎枪道:“老子既然是官,何须上阵拼斗,指挥你这等小兵去流血拼命便是,你想教老子练武,哼!还不够资格,你信不信,老子两根指头就可以将你打翻。”
李虎枪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眯缝着眼睛斜视李清道:“要不要咱们打个赌,你若真两根指头打倒我,我就依你三件事,否则,嘿嘿!你叫我做大哥。”
“真是头蠢驴子,你既然想打赌,那我就成全你,你可准备好挨揍了?”
李虎枪呵呵冷笑,他索性将衣服剥去,精着上身,扭动着浑身的关节,只听见关节劈啪作响,他伸出食指,向李清勾道:“你来呀!也不要你什么两根指头,我让你打三拳,你若碰到我一根汗毛,老子就认输!”
李清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和拇指从怀里拈出颗鸽卵大小的珠子来,高高举在空中,一指李虎枪对周围人喊道:“谁第一个替我打倒这厮,这颗珠子就归他。”
李虎枪一怔,心中忽然暗叫不妙,只见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冒出光来,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他大叫一声,扭头便逃,侍卫们哪肯放过他,几十对拳头舞动着追了上去。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拍掌声,“精彩!精彩!果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我大开眼界。”
李清回头,不知何时,他的身边走来几人,中间一名男子约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两只眼睛闪着慑人的精光,他身材异常高大,长长的骨骼,肌肉结实,两只膀子似有千斤之力,那气势,仿佛刚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一般。
李清见他长的雄壮,且气宇不凡,不敢轻视,便长施一礼道:“在下李清,现是东宫昭武校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也是昭武校尉,也姓李,我叫李嗣业。”
第一百零七章 帘儿进京
杜甫有诗云:‘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说的便是大唐天宝名将李嗣业,安史之乱中他率领彪悍的一万安西军力挽狂澜,为拯救大唐社稷立下不世战功,名扬千古。而此时他正在安西军中服役,这次是回京探亲,应太子之邀,特来教授东宫侍卫陌刀刀法,行至校场,正好看见李清调教李虎枪一幕。
李清来唐朝已经多年,阅历渐深,此时见到李嗣业让他生出一种故人重逢的亲切,听他也是昭武校尉,李清谦虚地笑了笑道:“李清身无寸功,上不能率军破阵,下不能挥刀杀敌,全靠一点运道,这昭武校尉当得实在惭愧,怎能和陌刀将军的累功递进相提并论。”
李清的自谦让李嗣业心生好感,和所有的大唐边疆将领一样,他最瞧不起在京城中无功居高位的官宦子弟,可这个李清他却有所耳闻,出身贫贱,在上元夜得皇帝金口所赞,封太子舍人,他知道这决非有点运道那么简单,况且从他刚才调教那粗汉便可看出,虽是玩笑,但此人确有急智,能善用自身的优势扳回不利,这却是他李嗣业办不到的。
他微微一笑道:“李校尉过谦虚了,为将者确实谋略为先,但我以为只要是从军,多少还是得会些武艺,如果不嫌嗣业武功低微,我们共同切磋如何?”
李清其实也并非不想学点武艺护身,在岷江船上那场血战使他记忆犹新,只是不想跟李虎枪那种三流的武夫学艺罢了,真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名将,不亲冒箭矢打几场硬仗,是使不动士兵的。
李嗣业的客气李清如何听不出来,这是要教自己真正的杀敌本事,他大喜过望,一躬到地,“多谢李将军了,若不嫌弃,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听说去喝酒,李嗣业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他呵呵笑道:“谢就不必了,我本来就是受太子之命来教授大家陌刀刀法,只是喝一杯酒倒不错。”
“那好,我今晚在太白楼请客,请李将军务必赏光。”
两个昭武校尉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
明德门外人潮拥挤,红披纱、绿罗裙,嫣红的笑颜、洁白的藕腕,到处是出城踏青的长安仕女,这时,跋涉千里而来的南诏队伍渐渐靠近了城门,二王子于诚节一马当先,他左右顾盼,贪婪地望着一个个娇娆艳丽的大唐仕女,半天,他又转目回头,偷偷地向身后一辆马车瞟去,在那辆马车两旁,十几个家人骑马护卫左右,最前面一人身材矮小,眼光机灵,正警惕地注视着于诚节的一举一动,他正是李清的管家张旺,他旁边马车里坐的,自然就是帘儿和小雨,在队伍的最后,紧随着一个魁梧雄壮的髯须男子,他正是王兵各,李清写信请他派人护送帘儿和小雨入京,就在他决定亲自前往之时,于诚节便到了成都,并带来了南诏国王皮逻阁给他的亲笔信,故国情深,王兵各痛快地答应向国王效忠,一行人便结伴向长安而来。
只是于诚节是个好色如命之人,他当即便看上了清新俏丽的小雨,起初,他彬彬有礼,但临近长安,他的丑恶的嘴脸便开始暴露,开始口不择言,眼光肆无忌惮,慢慢地王兵各也瞧出了端倪,他亲自充当保镖护送二女,这一路行来,便渐渐到了长安。
“帘儿姐,那坏蛋又在看我了。”透露车帘缝隙,小雨又发现了于诚节色迷迷的眼睛,她厌恶地扭过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里面靠了靠。
“别担心!”帘儿拍了拍她的手,“马上就进长安了,有公子在,什么都不用怕。”
……
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帘儿微微拉开车帘,长安城巍峨高大的城墙顿时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出生的地方,这里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或许会以为自己早在十七年前便不在人世了吧!帘儿目光黯然,她又徐徐将车帘拉上,慢慢合上了双眸,“十七年,即使他们有心也该忘记了。”
帘儿的心思又转到了李清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死家伙,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分手不到一月,两人就仿佛相别了数年,眼看就要见面了,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急切,一点点身世的烦忧早就抛到了脑后。
一行人进了明德门,南诏使团去鸿胪寺报到,帘儿她们则折道去新家,王兵各便随了南诏使团,众人就此分手。于诚节心中不甘,他一步一回头,直到王兵各庞大的身躯挡住他的视线,他才悻悻扭回头随车队向皇城而去。
帘儿一行沿长安街又走了半个时辰,便远远地看见了她们的新家,李清在信中写的特征,有一段爬满了嫩绿藤蔓的院墙。
老余缓缓将马车停稳,他欢喜得一拍大腿,回头嚷道:“小姐,我们到了。”
帘儿低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欣喜望着她新家,在湛蓝的天空下,一株老槐如亭亭华盖,将小院遮去了半边,房子不宽,但却十分幽深,一段高大的院墙上爬满了藤状植物,一根根粗壮扭曲的枝蔓上开始生机盎然,嫩绿小芽堆里偶尔能看见一串串金黄色的迎春花。
“张旺,去看看老爷在不在?”
张旺欢喜地应了一声,跑去叫门了,这时所有的人都从马车上下来,开始往下搬东西,宋妹的几个孩子早欢叫着跑去摘墙上的迎春花。
这时,帘儿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她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个少女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起初帘儿以为她只是一个过路的行人,可现在看来却又不象,应该是在等人,那少女也发现帘儿在注意她,转过脸来,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这是一个身材高大而丰满的女孩,身着一袭亮黄色的高胸长裙,雪白的肩膀、发亮的头发和钻翠都熠熠生辉,她嘴唇厚实而富有轮廓,长着一双细细长长丹凤眼,眼中充满了好奇,可就在这好奇中却闪动着一丝迷惑,虽是第一次见面,帘儿的心中却觉得对方有一种说不出亲切感,她友善地笑了笑,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少女正是崔柳柳,她这些日子总是寻了各种理由来找李清,或买了一件新衣,盘了个新发式,或路过这里口渴了,甚至上午路过,下午还是路过,而今天她的借口还没想好,正想着,却见一行人几辆马车在李清的家门前停了下来,崔柳柳也注意到了帘儿,她好象是这群人的头,只见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身材娇小而丰腴,肩披淡绿色轻纱,穿一条月白色软缎榴裙,饱满地孕着风,显得那苗条的身材格外娉婷,她的皮肤晶莹雪白,一对乌光的鬓角弯弯地垂在鹅蛋形的脸颊旁,衬着细而长的眉毛,直挺的鼻子,顾盼撩人的美目,小而圆的嘴唇,处处表示出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是温柔的化身。
温柔的女孩总是让人喜欢,可帘儿的一笑,却让崔柳柳在温柔中特别地感受到一丝亲和,仿佛她们早就相识,在分别多年后又再次相遇,她不禁迷惑,难道自己认识她吗?可是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
崔柳柳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你是来找李清的么?”
原来她也是来找公子的,帘儿笑容更加灿烂,一双美目弯成月牙,甜美而娇媚,“我们是他的家人,刚从成都过来,你是他的朋友吗?”
听到‘家人’二字,崔柳柳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他竟成婚了吗?千万个念头一起涌入她心中,“难怪他对自己一直冷淡,原来他已经有了妻子!”她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一把扶住了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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