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折羽着急起来。
她……他声音略低。向城外一指。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
原来刘景虽死于与凌厉一战之中,但临离开徽州。竟是与庄劼有过一夕之谈。他自与苏扶风有了几面之会,并不忘怀。虽不曾打什么主意,却免不了于她的事情多有敏感,是以早便发现俞瑞对她颇有些心思。苏扶风一颗心放在凌厉身上,自是未发觉;刘景一颗心牵在苏扶风身上,纵然接到了俞瑞的命令,也知晓自己不可能下手杀了她念兹念哉的凌厉——何况剧毒蚀体,他早有必死之心,那一席之谈他深知必是自己与庄劼最后一谈,当下便将自己那层怀疑与庄劼说了,要他务必帮苏扶风提防着俞瑞——庄劼虽然答应了,只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俞瑞在这天都会中要做些什么,他庄劼全然无能为力。…
是直到刘景走后,庄劼冷眼旁观间,才发觉俞瑞与苏扶风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变化。不只是他,天都会人人都渐渐看出来,苏扶风现在已“跟着大哥”了。若非刘景临走前那一番话一再强调苏扶风的专情,恐怕庄劼亦会认为她是真的见风使舵了。
他此刻却已清楚她为的是谁,相信俞瑞也清楚得很——所以所谓的条件根本不是一个条件,而真正隐含的条件在于,俞瑞若杀了凌厉,苏扶风必会一死以离开他——而非若苏扶风不离开他,他便放过凌厉。谁先谁后,这竟成了种筹码。条件到了苏扶风这边,她便只有一条路走:不离开俞瑞。因为,否则便没有什么能阻止俞瑞向凌厉下手了。
她也许并不知道现在的凌厉已投靠了青龙教,俞瑞已经没那么容易向他下手——反正她更清楚地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俞瑞投靠的却是朱雀山庄——是那个,没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地方。
所以,当她在青龙谷口假扮苏折羽向夏廷出手的时候,她已经是朱雀山庄的人了。
庄劼不知道苏扶风在哪里,这是事实。唯一肯定的是她是被俞瑞带走的。他想若要遵守之前答应过刘景的诺言,无论如何也该将苏扶风从俞瑞手中救出。凌厉似乎是他所知道的苏扶风唯一的朋友,这一封信来让他从焦虑不安的情绪里寻了些希望,便此拆开看了,只是,落款上“苏折羽”三个字却是陌生的。
幸好,“苏”这个姓还保留了他一些期待。他便依照指示,十日之后,来到了这个城墙边。这个叫苏折羽的女子与苏扶风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已是绝好的证据,让她相信她该是个可托付的人,也是他在凌厉之外,可以寻求帮助的选择。
是以他竟是在苏折羽一再相问之下,将一切过程都和盘托出了——连同自己的身份、如何失去武功、刘景之托的来龙去脉、苏扶风所遭受的痛苦——和盘托出。
苏折羽只听得双手发颤。即便庄劼不说,她也相信苏扶风不会当真去跟了俞瑞——只是,上一次在洛阳遇见她时,竟没有发现她已遭遇了这般惨事——她从不以为苏扶风是如此隐忍的性格,却不料自己错估了她愿做的牺牲么?
是的,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愿意为她的主人做一切牺牲——只是,拓跋孤知道她为他做的一切,但那个凌厉对苏扶风为他做的一切,又知道多少?
庄劼显然也是同样想法,恨恨道,所以我起初想找凌厉——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俞瑞废我武功的账便算不与他清,扶风此事却至少要叫他知晓。否则此人又自在逍遥快活,扶风如此苦苦为他又图的什么!
那壁厢拓跋孤看上去却平静得多。庄先生。他说道。我问你两个问题。敌意,你为什么要对苏扶风的事情如此上心?即便是刘景所托,你尽力即可,又何必非要勉强自己?
庄劼迟疑了一下,拓跋孤续道,是否因为你对俞瑞始终怀恨在心——与其说你是为了救苏扶风,不如说你是因为不想让俞瑞得逞快活,对么?
庄劼咬唇道,便是如此,那又怎样?
如此便很好。拓跋孤道。如此我便可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朱雀山庄在哪里么?
庄劼似是一怔。为何突然问起………
半月前,苏扶风曾受朱雀山庄之托向夏家庄前任庄主夏廷出手——此事你应该知晓?
有所耳闻。
既如此,想必朱雀山庄与你们天都会早有联络?
此事我却不晓,也正自奇怪,因为……之前从未听说朱雀山庄有交来委托,也不知道有与夏家庄相关的任务。想必是俞瑞私下与他们的交易。
所以——你不知道朱雀山庄的所在,也不认得朱雀山庄的人?
不知道——但此事与扶风此刻的下落有何关系么?
没有。拓跋孤道。我原本只是想——与你交换个条件。
什么意思?庄劼既警觉,且诧异。
拓跋孤却似乎懒于多解释,侧身转向青龙谷的方向道,庄先生有兴趣来青龙教盘桓盘桓么?
庄劼一惊,脚下不由地停住了,顺着他的手势向侧面看去。这的确已是青龙谷的地界,几人走来此处,竟是未受阻拦。
你是……他吸了口凉气,眼睛眯起,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掩饰心中的惊疑。你莫非是……
拓跋孤只是微微一笑,道,昔年淮南锋利杀手,如今太过迟钝恐怕不是好兆。
庄劼似乎愣了半晌,方摇了摇头道,庄某果真是老了,竟没想到这徽州方圆百里之内,除开青龙教主,哪里还有第二个似你这般人物!
不敢,庄先生这话,不知是夸奖本座,还是另有所指?拓跋孤只睨着他。
庄劼苦笑。他这话自也不是假的。初时见到拓跋孤,他已觉他武功不弱,又盛气凌人,但只把他当苏折羽的友人。他一心想与苏折羽说话才是要途;及至后来却发现苏折羽在此人身边竟是全不言语,一切事情只由他定夺;而此人非但是觉得理所当然,甚或言语之中竟是有种抗拒不得的力量,叫他庄劼也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了出来。他早便听说青龙教主之强硬与霸道,此刻两相对应起来,如何不叫他恍然。
二一一
他振作起精神来,道,但眼下教主的交换条件怕是也达不成了,只因庄某确是不知朱雀山庄所在——庄某此来只为找人帮手设法救出扶风,教主的意思,是否没有交换条件,就不肯施以援手呢?
拓跋孤却只是笑笑。 他自然感觉得到苏折羽在一旁的紧张,却并不动声色。要交换并不是只有那一项条件——庄先生可打算仔细谈谈么?
△……主人……苏折羽似乎按捺不住焦急,下意识地想说什么,但这话尚未说出口,拓跋孤捏住她的手却是紧了两下,似是示意她莫要出声。
’劼面色犹豫,想了想道,庄某武功尽失,在天都会亦始终被俞瑞压制——教主认为庄某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拓跋孤呵呵大笑起来道,庄先生说利用未免不好听。若非要说得那么直白,苏扶风也不过是你利用的一个棋子——找凌厉也好,找折羽也好,你不过是想报复俞瑞。那本座就帮你这个忙——条件就是,到时候天都会落到了你手上,我要你将此会改名,并且十日之内迁出徽州地界!
’劼心中微微一震,却也并不露出讶异表情。徽州有了青龙教,势头正盛,天都会与之虽然性质全然不同,却也碍了拓跋孤的眼。即便他今日不提,待到有机会,这纸战书总也是要过来——他此刻遇见他庄劼,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地让天都会自行消失,何乐而不为?
’劼心底冷笑了笑。口中道,教主说得轻松——但却叫天都会往哪里去?再者。天都会落在我手上——此事听来有点匪夷所思。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拓跋孤道。我替你除掉俞瑞,你是二当家,自然便能把天都会改回淮南会,回你的淮南去,亦没有人会说半句闲话,这交易你并不亏。
教主不觉得——心太急了吗?庄劼道。
不急。既然碰到了庄先生,这便不能算急了。拓跋孤道。不过庄先生也可以考虑考虑,不必现在一定答复我。
……好。庄劼点头道。我考虑考虑。若有了决定,我会设法与教主联络。
不现在来青龙谷坐坐?
今日——天时已晚,我不便离开太久,以免招致怀疑。
那么——好,本座便敬候佳音了。
’劼似是有几分忐忑,低了低头道,那么庄某先告辞。
不送。拓跋孤看着他的表情。
这时的苏折羽。才咬了咬唇,说出话来。
△人,扶风的事情……
下你可放心了么?拓跋孤瞧了她一眼。
放心?苏折羽大出了意料之外。主人的意思是……
你念兹念哉的那个苏扶风,眼下跟了她的大哥逍遥快活去——你还不放心么?拓跋孤呵呵笑着,揽过她便要往回走。
△人怎么——怎么会这么想,方才庄劼说得很明白。扶风是被迫……
他说是被迫就被迫?也不想想苏扶风是何等样人,若当真不是自愿,就取了俞瑞性命又有何难。
苏折羽愣愣怔了半晌。主人……主人的意思就是说……
就是说,你根本不必替她担心。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苏折羽喃喃道。主人该还记得,有一次主人重伤了凌厉。她拼了性命也要护他周全——后来她几乎为我所杀,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转告凌厉他有危险——她对凌厉如此深情。我决计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地就……就………
女人变心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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