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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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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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方才……也都听见的。邱广寒低头道。我一时之间,确实不太相信。可是现在我已经相信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什么地方……也许真的跟你很相似。



  有么?拓跋孤大笑起来。还是不要像我吧。他大笑着说。



  邱广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拓跋孤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收拢起来。



  像不像都好。他淡淡地说。反正我还算喜欢你这妹妹。



  嗯,我也……



  不要学我说话。拓跋孤又打断她道。我是不会放你去见那两个人的,不用奉承我。



  你喜欢会奉承的人么?邱广寒不悦反问道。你说你喜欢我这个妹妹,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我开口是奉承你么?



  你这张嘴倒是突然厉害了。那么你方才要说你也什么?



  我本来是要说我也喜欢你这个人,但现在不喜欢了!邱广寒气鼓鼓地道。



  拓跋孤一笑,道,随便你吧。



  邱广寒心里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转开头去道,其实我现在早不指望去见他们了,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他们肯定没事。拓跋孤道。



  为什么?



  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怎么样,名气却不小,若是死了,该会有消息传来。



  才昨天的事……



  前天的事了。拓跋孤更正。一个晚上还不够从松江赶来我这里。你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天两夜吧?



  那更没那么快的。邱广寒道。既然这里离松江有一段距离了!



  不是你说的那种“消息”。拓跋孤道。你看一眼外面。



  外面?邱广寒朝外面看。拓跋孤站起身来,走去把门口那飘动的门帘掀开。



  外面……什么都没有啊。邱广寒道。



  你看外面这天,像是有“他们俩死了”这消息在传的“气氛”么?拓跋孤又道。



  你……你少逗我玩!邱广寒生气道。什么意思啊,你做事就看一眼“气氛”的么?



  有的事就只需要看气氛就好了。拓跋孤放下帘子。我跟他们不认识,我所知的他们完全是从你的反应而来。我所嗅到的“气氛”,也是从你身上而来。这间接的感觉就告诉我他们没有死,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么?



  邱广寒急道,我正是在给他们着急,你又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了?



  拓跋孤笑。你之前的说话,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急、担心,但你自己其实是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味道我已从你的话里嗅了出来——只不过你想跟我闹一场,让我放你走,才要那么说。



  是——么。邱广寒道。兴许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担心。



  拓跋孤只好摇头。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还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就把这么两个人招惹来了——折羽说你与邵宣也关系好像不寻常,是不是真的?



  邱广寒禁不住嗤地一笑,故意地缄口不语。



  拓跋孤也故意地转开头去,道,好吧,总比凌厉要好一点。



  邱广寒的笑收敛了,低头不语。



  拓跋孤一时之间也沉默了,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才想起方才把往事说到了哪里。



  然后那些人就答应把我放了。他突然地道。就算单从口气,也能听出他们是假意。但是我也知道爹提那个条件本就是假意——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我知道我一走,他就会死;但我不走,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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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停顿了一下。他们解开我的绳子。我双手尽废,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假装离去,想暗中藏起窥视。爹大约跟他们说了一个什么方向,我看他们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押走了。有两个人就朝我这里走来。我才惊觉手上流血,那血迹指了路给他们,当时只得把手强贴在自己衣服上,好叫血不再滴下,然后就逃。但这样一来,我就只得走偏了爹他们所去的方向,离他们越来越远。假如那几个人聪明的话,他们本该想到我走的方向必定是爹告诉我的正确方向,因为我在那种情势下,已没有余力去考虑故意引他们到错处去了。但他们只以为爹在他们手上,只消掌握了他的性命,不怕他不说实话,而我只是一个顺带消灭以绝后患的举手之劳。我当时也什么都顾不上,逃了一夜——也幸好是夜里,才令他们不太看得清——直到天亮,才看见一个树洞,我便到洞中藏身,当时早已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晕了过去。到醒来,迷迷糊糊地钻出去,才发现已经可以看到林子的出口了。但是我想总不能就这样走了,便往回走——又到天黑,然后又天亮,那么久,我才找到他。



  找到爹了?邱广寒焦急地道。那他……



  他死了。



  拓跋孤转开头去。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哪里,仿佛流过很多血。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强冲开自己的穴道,但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再往前面一点就躺了那五个人的尸体,想来那两个追我的人没找到我,唯恐错过了秘笈的线索,就回去了,却自找了死路。爹应该是强破穴道之后运力杀死五人,然后想立刻过来找我,结果却没走出几步。他太傻了——他这么突然运劲早伤了他全身筋脉,如果杀人之后安静地坐一会儿,说不定能活下来——说不定能等到我回来——至少能好好的写份遗书给我。哼,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他根本料不到我会回来——他就是这么个连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的人!



  邱广寒只觉得鼻子一酸。他是担心你……



  难道我不知道!拓跋孤回转头来粗暴地打断了她。但他难道不清楚他那个时候多动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么,他却偏偏要自己去死——他偏偏不肯想清楚。真正该果断的时候他总是优柔犹豫,但是到该想清楚的时候他却从来也没想清楚过,总是一时兴起,想怎样就怎样了。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你叫我看着他躺在那里,心里想些什么才好!



  邱广寒说不出话来。她去拉拓跋孤的手臂,似乎是害怕他太过激动。她想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本就是道伤口,本来不应该再让他揭开的。他看起来怒不可遏,但这愤怒却清清楚楚地是朝向他自己,否则他还能去怪谁?她陡然明白了他从方才以来的这种可怕的口气——只是责怪自己,从责怪自己出生到这世界上开始。她竭尽全力地笑笑,但是连她自己都陷进了这故事里。我也是那个故事里的一个角色,只不过我还未出生,我扮演了一个潜在的人物——一个同时存在的、潜在的人物。我也左右了一些人的命运,我的命运也因为这些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这许多渊源与我原本就是分不开的,而我竟抛下它们做梦般地活了十八年?



  她的手不自主地抓得紧了,拓跋孤于是从她这动作和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痛楚来。他的表情却似乎平静了许多,摇了摇头道,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还是记得那会儿天光模模糊糊的,风还很冷。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因为它们已经发生——现在,十八年后,为它再浪费什么痛苦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我心里也预料到这种结果,只是忍着不去想——只要它还没发生,我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它永远不会发生。现在看来我只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敢相信。只是在骗自己而已,因为我是无力阻止的。再重来一次,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无力阻止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可后悔的。…



  邱广寒低低地嗯了一声。倒变成你在安慰我啦。她咬了咬嘴唇。拓跋孤一笑。我当时双手不能动,没办法掩埋爹的尸体,结果只好做些轻一点的事情,用枯枝落叶先将他的尸身盖住。我想离嘉兴其实也只剩两天的路程,当时是冬天,林子里又鲜少人走,等我找到娘,再设法叫人帮忙。所以我就出林子走了。



  后来呢?邱广寒急问道。后来爹究竟葬下了没有?



  拓跋孤点点头。葬下了。那片树林——离这里不远。你想不想去看看?



  当然!邱广寒一下站起身来。就在附近么?你带我去!



  拓跋孤点点头,也站起来。帮我点忙。他说。



  怎么?邱广寒跟着他走到门口。



  这个帐篷,收下来吧。拓跋孤说着扯动了几根绳子,并拿下支住的木头,“屋子”果然往下倒下。邱广寒忙跳出外面,惊奇道,这个要带走么?这么大。



  一直带着的。拓跋孤道。叠起来就行了。他说着指指邱广寒身后。邱广寒回头一看,只见有三匹马一二套开了两个车,都在闲蹬蹄子。



  你们一直都这样走的么?邱广寒道。一个车坐人,一个车放东西?难怪房间里的陈设都那么简单了,连床都是地铺。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添点别的。拓跋孤道。反正现在还拉得动。他说着,已将那桌子折起,原来竟可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邱广寒倍感神奇,试着将那椅子折起。拓跋孤瞧见她手脚麻利,笑道,你倒也不错,折羽不在,我正愁这些事情。



  对了,苏姑娘。邱广寒停住道。她若回来找不见我们……



  不会。拓跋孤指指车上。那圆顶的东西在,怎会找不见。你不是还当线索留给了那两个人么?他笑。



  邱广寒脸登时红了,讪讪地不说话。



  至不济还有小玉。拓跋孤又道。见邱广寒不解,添一句道,是折羽养的一只白色的玉鸟,会辨识我的气味。



  邱广寒已帮他将东西都装了,便道,两架车,就是说我们都得去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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