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月只是想到自己刺刘萤的那一剑,实在是因为当时太气愤了,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冲动驱使下的举动绝对是无心的,可利刃确实是深深的扎在了眼前人的心窝,若不是扎偏了一分,恐怕刘萤便不能在自己面前悠闲的笑了……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不是没有难受,尤其是听说他在漠北军里做的小计谋之后,为月心里更是无边的挣扎……
刘萤终是为了自己做尽了这一切的,这道理为月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之前的怀疑、不安忽然全都不见了,只是自己还是有些害怕,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是……要道歉的吧……为那一剑而道歉……
没计较那一吻也是因为他在救自己,更多的可能是不忍心了……
为月瞧着刘萤的慵懒姿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俯身前去扶了刘萤的肩膀,将他从床栏上移开,摆到玉枕上,又安置好他的姿势并掖了掖被子。为月端详着刘萤的面庞,那真是一张江南人的温柔面孔,秀眉如柳叶儿般,凤眼嵌在鼻翼边,着实俊美,若他生成个女子,指定会赢得众多男子的追求,或许连为月自己,都会沦陷吧……
只是为月不知道,就是刘萤是个男子,也有很多人追求,那江南家众多的女子,都等着刘萤将自己娶进家门呢。
可惜啊……这个痴儿只认准了那年江南的太子,今朝君临天下的为月啊……
……》
口舌争
“我有那么好看吗?”刘萤忽的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睁开了那双幽眸。
为月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好似要去做什么……正一个激灵想要缩回手,却被那受伤的人抓个正着儿,不由得一惊。
刘萤皱了皱眉,刚才一激动去抓为月手的举动有些过猛,牵动了伤口,生生的疼。
为月瞅着他这副自作孽的模样道:“你休息吧,朕走了。”
“别走……”刘萤抓着那纤细的手不放,弱弱的道,“陪我待会儿,为月……”言下之意却是我因为你而受伤,你忍心走吗?
不知道是那温柔的声音拽住了为月,还是他本身就不忍心拒绝受伤的刘萤,反正为月是没计较他的画外音,也没挪步离开,就这么陪着他直到他入睡。
之后的日子便是处理谋逆者的后事。陶世瑾虽然在战场上自刎了,但是还有他的家人和漠北的余孽未消,为月还是得小心谨慎点。
那些被刘萤灌了泻药的兵士,虽是跟着陶世瑾反了,但毕竟也是他北朝的子民,为月不忍心将他们都治罪或是杀掉,于是就出了一策:兵士和将领都可以降,不降的兵将们可以还乡去,降了的便统一编入北朝其他军队,继续为国效力。当然,明理人都知道还乡这一条恐怕不是那么好选的,估计半道儿上你就得归西,所以大部分的兵士都选择归降,有些将领忠于陶世瑾当场也就随他而去了。
陶世瑾的家人被为月下旨满门抄斩,以绝后患,但却还是漏了陶唐。
陶唐本在这次谋反中是他爹的左右手,既是到处拉拢人心的说客,也是叛军的副将,所以这个一定不能跑的人物却被溜了。为月震怒的责怪卫斯办事不利,怎能让余孽在他眼皮底下跑了?卫斯却是一脸委屈,他的确下令将叛军一个不落得抓住,可谁想到那陶唐身边好像有个一等一的高手,护着他一路南逃,卫斯带着自己的左右手追了很久,起初还能探到他们的去向,后来却一丝气息都寻不到了。
为月听后皱着眉头凝思半天。这陶唐为了他父亲的谋反大业,这几年倒是一直在各地奔走想拉拢人才,其间碰见一两个死士也是有可能的,以那人把卫斯等人耍的团团转来看,可谓是个棘手的人物。为月抬手拍案,下旨全国通缉陶唐,若活捉不了就留全尸吧。
刘萤听说为月下旨满门抄斩陶世瑾一家后,有些调侃的说为月残忍,连那刚周岁的小娃娃都不放过。为月倒是很不以为然的反问刘萤,若是你,怎么做?
杀。
好吧,既然你跟朕想的是一样的,还跟这废什么话!
刘萤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本来就是想逗逗为月的,作为君王,心狠手辣当然是必须的,若今日心存一些善念不杀那小娃娃,那日后他便会将为月超度了。为月虽然明白人生在世总有一死,那他也觉得老死比别人杀死好。
就这样,在陶世瑾妻儿的惨叫声中,漠北王封地被分成三部分,都成为了郡县,为月分别从中央派去了郡守即刻上任。
自此,漠北王便撤出了北朝历史,以后无论是异姓还是亲王都不再封到漠北做王了。当然,之后的年月中,在平了蜀中王之后,那块封地自然也是被除藩为郡县了,江南之地也不再有封王,这几块封地为郡统一归着中央。
只是独留了那风光旖旎的江南,单为一郡,直属中央。
后世人在研究北朝历史时,猜测了很多北朝太宗着江南单为郡,直属中央的原因,都是无果而终。史书上只是淡淡一句“记江南王萤之功”而已。
这历史上总是要有谜题的,若是一段年月的故事被后人知尽,那只能说明此朝单纯的要命,终是不能为后世所记得太多。所以说,历史上还是有些谜题的好。
于是太宗改封地为江南直郡的真正原因,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小王爷,您再静养几日吧,您本来就舟车劳顿、疲累不堪,还不小心被陛下捅了一剑,应当多休息才是。”
不小心……被捅……
刘萤每听到这些措词都一个脑袋两个大,那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为什么一定要被说得那么恶狠狠,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是他自己不对硬往剑上贴似的,那样岂不是很贱?他忿忿的想着,却看到一旁为月正斜眼睨着他,一副活该的表情。
刘萤保证,若他不是当朝天子绝对海扁他一顿。
不过,除了措词让刘萤头疼之后,就是那如坠地狱火灼般的换药……好吧刘萤承认自己很怕疼,那素问爷爷下手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看着刘萤扭曲成鬼面的脸孔,为月不禁笑了出来,笑的春风和煦,却笑的满面嘲讽。
刘萤见他笑了,竟是愣了好久,连素问老头儿下手之重也被抛之脑后。那美人一笑,竟是胜过千万般灵丹妙药,刘萤感到全身都如和风拂过。
记忆里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好像没有笑过,无论是年少时的江南,还是这年头的京城,这年轻的君王除了冷笑就是苦笑,年少该有的笑容却从来没爬上过他的面颊。如今看到为月忍不住笑出来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有一中和善温柔的美好尽在其中。
尽管是将快乐建立在了自己的痛苦之上,但刘萤看到为月这番笑容,决定不与其计较这个问题了。
若能博得红颜一笑,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哎呦!”
忽觉得胸口刀砍似的疼,仿佛是什么人又给了他一刀,刘萤不禁叫了出来。然后他愤然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医素问,道:“素问!你就不能轻点?怎么说我也是个王爷吧,你……哎哎哟!”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生疼,只见素问将刘萤身上的绷带麻利的系了个结子,拍了拍双手道:“小王爷,药换好了。”
此时刘萤已是满头大汗了,瞪着素问道:“你怎么不弄死我呢?”明知道自己是从小就怕疼的娇贵人,下手还是那么重,毫不留情,以为你家小王爷是猫狗吗?刘萤心里赌气的很,却当着为月的面儿又道不出,可谓有苦说不出啊。
“刘萤,朕看你和素问先生好像很熟?你不打算如实禀报吗?”为月突然开口道。
“他……”
“回陛下,老臣当年为采集草药,曾游历天下,路经扬州时听说江南王世子得了怪疾,便去看了看。”刘萤刚开口,却被素问抢了过去,把他憋了一个脸绿,这刚吐出来的话竟生生给吞了回去,难受死了。
“他还得过怪疾?”为月奇道,看他这副样子可不像,“是不是你纵欲过度啊?”
刘萤再次保证,若不是自己目前身上带伤,绝对把那毛头小子拉过来打,管他是皇帝是天子呢,就是天王老子也照样打,以泄私愤。
“陛下误会了。”素问替刘萤辩解道,刘萤一听觉着这老头儿不错,正想决定不计较他下手太重之事,却又听素问道,“小王爷虽是风流无节制,但那怪疾并不是纵欲而起,而是被一种毒虫咬过的。”
“医、素、问!”刘萤咬牙吼道。什么叫风流无节制?虽然他做世子的时候是流连风月之地,确实跟几位青楼姑娘有染,也确实有时候会做一些风流之事,可是……可是……那还不是为了不做江南王,不与为月为敌才放纵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人,可现在眼前人却来拿这事嘲笑自己……真是气死了……
不过那两位好像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怒吼,只听那天子不解的重复了一句:“毒虫?”
“是刘锦。”这次刘萤及时抢到了话头,没让素问接下去,因为他认为这种事还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毕竟是家丑。
“哦。”为月轻轻应了一句。
他们都知道,只三个字,就触及了人心最痛楚的地方。明明亲兄弟,却要互相残杀;明明是不想坐着这个位置,却被推了上来,回首时,却早已骑虎难下。
“我坐上世子之后刘锦一直不服,想除掉我,就趁我一次醉酒时候,在我床榻上放了一些西疆特产的毒虫……”刘萤微阖双眼道,“幸好那时素问就在江南,我爹及时找了他来,不然你今儿个可就见不着我这英俊的王爷咯~”
尽管刘萤语间带着不在意,轻描淡写的道出当年是怎样遭到毒手的,差一点便命丧黄泉,可为月还是听出来了,那淡淡的却又幽深的伤痛。有些责怪自己起来,起初只是想讽刺一下刘萤,没想到竟勾起了陈年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然只是有些自责……
“刘锦啊……”那人没察觉为月的异样,喃喃的如梦呓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