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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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长-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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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德忠垂首站在一旁,道:“回万岁爷,奴才没瞧见谦王。”
  濬衍鼻子里讥讽地“哼”了一声,道:“宣谦王进宫来,一并在皇极殿候着。”
  杨德忠领命去了,濬衍又是好一番可有可无的磨蹭,觉得让人等得差不多了,才踱着方步踏上御撵。
  濬衍进了皇极殿,也不理会跪了一地请安的大臣,径自在龙椅上坐了,冷着脸道:“出了什么事?”
  兵部尚书立即直起身子,双手奉上文书。杨德忠接过再呈给濬衍过目。濬衍草草扫了一眼,道:“朕本料想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原来不过是小小蛮夷叛乱。怎么?这事竟棘手到然连皇叔都解决不得吗?要你们一大早就跪在朕的寝宫外,搅得朕不得安宁!”
  有胆子大的开口道:“启禀万岁,陆庭年才被关入大牢不久,西域便起战事,依臣之拙见,只怕不是巧合,也许是陆家为了保陆庭年便与西域勾结……”
  谦王频频点头,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似是对这样的猜测十分赞同。
  “简直荒谬!”濬衍气得心肝疼,习惯性地想把手中之物扔到对方脸上,可一纸文书没有丝毫分量,飘飘荡荡地又落回他脚下。于是濬衍索性噔噔几步迈下台阶,指着那人鼻子骂道:“你脑子里填的是浆糊吗?!现在有外敌扰我边疆,你食君之禄,不帮着出谋划策,反而只顾勾心斗角,排除异己,朕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打他四十廷杖,罢了他的官!”
  立时便有骁骑营的侍卫上前将连连哀嚎的人拖了出去。
  龙颜大怒,堂下登时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杨德忠,宣陆庭年上殿。”
  自从上次两人在牢中一别,濬衍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哥哥了,庭年身形消瘦许多,濬衍看着他带着沉重的枷锁跪在面前,心中难过不已,鼻子一酸,眼睛霎时红了起来。
  濬衍静了静心神,尽量以平稳的口吻道:“番王勒尔扎班江近日起兵造反,我边疆百姓不堪其扰,他三番四次侵我国土,犯我大椋国威,实在让人忍无可忍!陆庭年,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朕且问你,你可愿随朕御驾亲征?”
  庭年一时有点儿跟不上这小东西的思路,正在快速思索着每一种可能,然而还不待他来得及开口答话,以陆相和谦王为首的两派大臣已然开始谏言不断了。一边是不同意皇帝御驾亲征的,一边是反对将陆庭年这个疑犯纵虎归山的,两方争执不下,最后纷纷俯首齐齐喊道:“皇上,请三思而后行!”
  此等状况却正中濬衍下怀,他眼光淡淡一瞥一直沉默不语的谦王,道:“皇叔说,朕该如何呢?”
  谦王心中自有他的百般计较——勒尔扎班江偏偏在此时起兵实在过于凑巧,若战事为真,那皇帝亲征势必要带走大批军队人马,加上有陆庭年辅佐,只怕大败过一次的纳戈一族也没能力抵挡多久,即便他能趁皇帝不在京中夺了皇位,可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西域还有高祖之前布下的三十万兵马,若是有朝一日皇帝打回来,只怕他就要成了瓮中被捉的那只鳖;若战事为假,那便是皇帝为了算计自己,与勒尔扎班江之间已经达成什么协议,这样一来他根本就已失了先机,还是要成为那只鳖!可番邦蛮夷狼子野心,难保不会觊觎协议之外的东西,难道皇帝会那么蠢,为了陆庭年做出如此不啻于引狼入室的举措?不管怎样,皇帝和陆庭年都不能放走啊!
  “皇叔?”濬衍已经不耐烦起来。
  谦王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依臣之见,文书中只言片语,并不足以明了具体战事,皇上要御驾亲征不免有些严重了,倒不如先派其他将领带兵奔赴前线……”
  “其他将领?”濬衍心不在焉地转转扳指,道:“不若就由皇叔替朕辛苦这一遭如何?那三十万人马也该拉出去历练历练。”
  谦王骑虎难下,出了一身冷汗,兀自无力地辩解:“臣岁数大了,只怕会误了皇上的大事。臣看吴舸吴将军,或者郑承山郑将军都是难得的良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濬衍哼笑一声,道:“这吴舸与陆庭年有四年同袍之谊,两人私交甚密,至于郑承山,他不是陆相的门生么?皇叔此时倒是放心!”
  谦王张口结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放眼朝中,数得上号的将领几乎都是陆相的人,若是放他们去退了外敌,那相当于自己打自己耳光,之前对付陆家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可他好不容易才拉拢了几个能带兵打仗的,若在此时交给皇帝折在了战场上,那又如何甘心!何况还有他手下的兵马……
  濬衍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终于也让这皇叔体会了一把选择中的进退两难。
  正在僵持中,工部侍郎慕濬淮却突然上前,跪拜之后恭敬道:“臣,愿替父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  


☆、51

  慕濬淮这一句话立即牵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谦王一派看着眼前的危机可以随着这世子爷的出面迎刃而解,自是欢喜,可另一边却已经开始带着强大的敌意,揣测起了这整日只知道画图制工具的侍郎小儿究竟要兴什么妖风恶浪。
  谦王自是惊诧莫名,只以为儿子终于懂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决定助他一臂之力,喜不自禁之下竟当堂老泪纵横。
  濬衍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之前被人拿陆家通敌说事,就已经在暗自气恼,恼自己没选好时机,白送了个机会给人污蔑哥哥。眼下他平素一直信赖有加的堂兄竟也要背信于他!突遭此变数,濬衍一口气几乎没提上来,快要一命呜呼了。蓝图中四通八达的平坦大道,只待他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却天降拦路巨石,砸得他辨不清东南西北,一串星星在眼前转着圈地放肆飞舞。
  濬衍虽然年幼,佯装处变不惊的本事却也十分纯熟。
  这小小伎俩在庭年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时候自然派不上用场,可丝毫不妨碍他在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信手拈来便是世人无法睥睨又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所以此刻,濬衍即便心中又惊又怒,面上表情却仍风轻云淡,只眼睛眯起来,唇角微微上扬,目光似看非看,笑意若有似无。
  “哦——?”这一声拖得又慢又长,懒洋洋的却又带着无上的威严,地上跪着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使劲贴上冰凉的地面。
  只有庭年,趁着旁人都五体投地的空当,看着濬衍无奈摇头。濬衍被他看得忍不住伸手搔了搔耳朵,于是陆大人无声地笑得开怀。他犹记得,最初在瑞麟殿的小书房里,这小东西便是这样一副虚张声势的架势,大半年过去了,竟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该敲打!
  濬衍搔完耳朵,局促地在龙椅上挪了挪屁股,又以拳掩口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难不成是朕在这深宫里住得太久了?竟不知道堂兄也会带兵打仗了!边疆风土气候如何?那勒尔扎班江用兵谋略如何?纳戈王廷背景又是如何?堂兄可都知道么?”
  慕濬淮诚实地回答:“回皇上,微臣不知。”又道:“正因为微臣不知,所以恳求陛下,着陆大人与微臣同往!”
  两派人马再次心念电转,谦王再次惊诧莫名,濬衍觉得——自己再次被巨石当头砸了。
  慕濬淮又道:“陆大人乃当世名将,当年曾以雷霆之势横扫纳戈数十万兵马,此番含冤入狱,微臣以为,那贼子就是听闻此风声,觉得失了可以威吓他的力量,才敢大举犯我边疆。皇上若能派陆大人与微臣同往,定能大获全胜,让他再无反击之力。”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质疑询问、反对支持,全部销声匿迹。
  ——这谦王的世子爷,八成是失心疯了!
  濬衍瞪了半晌,丢下一句“随朕来御书房”,便匆匆散了朝会。
  濬衍在半路上改了主意,抬着御撵的队伍于岔路口像东一折,一行人便又往御花园的水榭去了。宫女递上温热的湿帕给濬衍净了手,又奉上消暑的凉茶,才福了福身远远退到湖岸边侍候。
  濬衍盯着石桌上的棋盘,那是昨日里他与堂兄未竟的残局,黑白两子激烈厮缠,胜负莫辨。堂兄已让了弟弟三子,小的那个却好似不懂什么是“落子无悔”,处处耍赖悔棋,却偏要计较输赢,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厌了,又不甘心认输,便让人留着,等改日再战。
  十九道棋道纵横,黑白连缀,似乎暗藏过往种种青葱年少,又延展出分外扑朔迷离的未来,前一刻还是未知,下一瞬便是木已成舟。
  濬衍心口烦闷,喝了几口凉茶,权作疏解。道:“堂兄便陪我博完这场弈罢。”
  慕濬淮行礼道“好”,在他对面坐了。
  濬衍拈起白子,思索半晌,却又将那晶莹剔透的棋子扔回棋篓里,幽幽道:“你说,朕会赢会输?”一句问话意有所指,也不知是在说棋局还是在说政局。
  慕濬淮却不作他想,真诚地看着濬衍的眼睛,笃定道:“自然是皇上赢。”
  “为何?”
  “知可以战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以逸待劳者胜,不战而屈人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慕濬淮顿了顿,又道:“所以,皇上胜。”
  “可皇叔是你父亲,你又为何要帮朕?”
  “臣斗胆问皇上一句:那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皇位,坐起来可当真舒坦么?”
  这话可是有那么些挑衅的意味了,濬衍孩子气地撇嘴,笑了起来,慕濬淮也笑。
  “可朕为什么信你?”
  慕濬淮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濬衍。濬衍接过拆开,看过之后发现并无特别,不过是故交之间寻常问候。可看对方样子显然没那么简单,便拈着信纸翻来覆去研究几遍,终于在一角两指一搓,从夹层中又扯出一张纸来。
  慕濬淮这才解释道:“我昨夜拦下的父亲与苍南节度使的书信。”
  濬衍气愤不已,捏着信的手指用力到几乎痉挛——他的好皇叔,拿到兵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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