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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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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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妃道:“你这丫头,怎么心思就不清不楚的,这后宫中谁能大过太皇太后去,那可是你亲祖母!”
  殷珑道:“表哥不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么。”
  “是亲孙子也要看看是谁生的。”端王妃道,“昭德太后当年还是昭妃的时候就不得太皇太后的眼缘,无非是生了皇帝才有今天,你瞧瞧她如今在宫里头的位子,这其中的关窍,你自己好好琢磨去吧!”
  殷珑若有所思的应了,一边和母亲闲话几句,一边又比着花样绣了一方玉簪的帕子。然后以“静妃姐姐身体有恙,我这个做妹妹的理所当然要去表一下心意”为由,从库房里拣出一套红宝石坠子和一柄白玉如意,再加上些端王府进献上来的珍贵药材,由心腹宫人跟着,亲自到怀秋宫里,连着那方帕子一起送了。
  殷玦对殷珑的作为不置可否,只是叮嘱织锦把殷珑送来的东西都给收了,莫要一不小心拿给怀秋用了。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衔月殿,殷珑虽然不快倒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只是往皇后宫里去的勤了。
  皇后是太皇太后母家兄弟的嫡孙女,闺名唤作简菱。
  简菱素日里深居简出,皇后规制的金银器皿,也只有在初一十五这种按规矩皇帝须得上凤仪宫来过夜的日子,才会被简菱吩咐着摆在晚餐的餐桌上。简菱在家的时候原是极聪慧的,太皇太后也是因此才挑中了她,给了她皇后这个位置,意在在后宫里添个得力的助手。当初太皇太后懿旨下来的时候简菱便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后宫暗潮汹涌,新帝登基朝堂不稳,这不是她一个女儿家可以插手的,明哲保身是最好的法子,所以她掌了后印之后,行事反倒越发低调了。
  太皇太后没料到简菱会对后宫大权这么不上心,可往深处一想,便愈发觉得简菱是个聪明人。殷珑太看重皇帝,程怀秋那是殷玦给的脸面,殷珑是非要跟怀秋争这一口气,于是就仗着殷槐的端王身份在后宫里非要让自己看着有那么几分气势,这在太皇太后眼里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再说殷珑又对皇帝有几分真心,朝廷大事上儿女私情最要不得,这也就是太皇太后为什么不要殷珑做这个皇后的原因了。
  简菱素日里问安丝毫不错,太皇太后也不是非要让她现在就为自己做出个子丑寅卯来。太皇太后身子骨还很强健,这后宫仍然是她的天下,现在还不到她给自己找接班人的时候,但是她心中始终忌惮着简菱,便也对她淡淡的了。
  可端王妃却知道简菱是个识时务的,她并非殷槐那样的野心家,做女人的总比殷槐那类大男人要谨慎些。太皇太后眼看着是后宫里最大的势力,但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昭德太后呢,不过就是个空架子,手上根本就没有实权,那简菱就是这后宫中第二大掌权的人物。她是皇后,殷珑是贵妃,是这后宫妃嫔中身份最尊贵的两号人物,端王妃因此叫殷珑与皇后多加亲近,也是保存一条退路的意思。
  然而无论后宫和前朝怎样暗潮汹涌,天睿十年的冬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入了春怀秋的病情便又有些反复,人也乏力,喘不上气来,冬天里的时候还能由织锦扶着在玉簪秋月馆的院子里走走,可眼下却连床都下不来了,一天里昏睡的时间占了大半,偶尔醒了也只是喝些稀粥,但十次里要有六七回都会被吐出来。殷玦每天下了朝便直奔玉簪秋月馆,又召了程夫人入宫陪伴,偶尔也会让程敛之程瑞之兄弟进宫来看看妹妹。
  程瑞之已经在朝上领了差事,殷玦给了他一个四品的武官官职,程敛之外加了一个文臣的身份,程毅则仍比照着超品的镇国将军领着俸禄。后宫毕竟女眷居多,他们三个男人也不好总进宫来。元清起初仍有大半时间是在怀秋处,怀秋精神还好的时候便听他讲经,然而慢慢地他独自留在清净台为静妃祈福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程瑞之很少有机会再看见他,元清也在躲着他,偶尔在玉簪秋月馆里碰到的时候,元清仍旧一副淡淡的态度同他招呼,而后便同殷玦告辞,殷玦也随他去,只是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却是有些不赞同的。
  程瑞之看着他浅青色的僧袍,比起冬天穿在身上的那一件薄了些许,更让他的身形显得颀长而瘦弱。两个人仿若在进行着一场各自为营与彼此的冷战,不交流,把自己一个人困死在一个他人无法涉足的空间中去,思索着对方,却不肯与对方再有什么接触,元清师傅和程少将军已经成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常见也最干枯的对话,再无其他。
  天睿十一年晚春,静妃程怀秋于玉簪秋月馆薨逝,终年二十五岁。宣景帝殷玦大恸,辍朝七日以示哀思,破例为其上五字谥号,追封静妃程怀秋为慧德淑贤静皇贵妃,入葬天睿皇陵。宣景帝亲自主持惠德淑贤静皇贵妃的葬仪,灵前手书悼文致哀,而后更因悲伤过度卧床不起,朝中事务则暂由端王殷槐、豫王殷栎、镇国左将军程毅、辅国右丞相谢允棠合议处理。两个月后,由端王殷槐起旨,联合豫王殷栎,三司,工兵礼刑四部共计二十三卿,联名问罪镇国左将军程毅征西年间通敌卖国,妄自尊大有谋逆之心,即日下狱。
  程家一家老小锒铛入狱,唯独程毅的幼子程瑞之不知所踪。程家被抄家,一袭明黄圣旨加盖了殷玦手中传国玉玺的朱砂大印从朝堂上发下,全国境内通缉程瑞之,务必将其尽快捉拿归案。
  元清仍在清净台里日日诵经,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手一抖,竟又扯断了一串佛珠。
  此情此景,与当年韩相被抄家问斩时的光景,又有什么分别。
  他开始觉得不安,线香幽幽的香气也再难让他静心,就在他心中担忧着程瑞之以及程家安危的时候,内间的窗户微微一响,一人穿着黑色夜行衣滚了进来。
  那人扯下蒙脸的黑布,叫道:“子云!”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时间写完了一万字的论文(吐血)


☆、章六·去者日以疏

    那声音对元清来说,是很熟悉的。
  黑色的夜行衣勾勒出来人挺拔的身躯,蒙脸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张疲倦又稍显苍白的面容。元清不动声色地看着程瑞之,须臾又将目光转到滚落一地的檀木佛珠上。清净台佛堂的黄铜香炉里燃着幽幽的淡香,朦胧的烟气里是程瑞之棱角分明的脸。程瑞之大口喘着气,夜行衣上沾着的树叶和尘土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目光灼灼,又一次叫道:“子云!”
  元清本想动一动手里的佛珠,手指一动才想起那串佛珠在方才就已经被自己扯落。他很想纠正程瑞之自己现在是元清而非韩子云,但是在程瑞之分明的目光里,再想到他对程家的牵挂,一时之间竟又是相顾无言。
  程瑞之站在原地,很耐心地等他开口,元清慢慢地从蒲团上起身,同时也快速打量了一下程瑞之确认了他身上并不似有什么伤口,放心下来后方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端王的人正在……”
  程瑞之道:“我无处可去,全天京上下都是通缉我的榜文,我就算想远走高飞也是不成的了。”
  元清道:“你既知道,便也该明白这宫里并非是……”
  程瑞之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很苦涩的笑意,匆匆打断他的话,说的却是另外的事:“自我从西越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子云呵,你还是……头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
  元清的话被他突兀截断,却也不恼。他听了程瑞之的话,想的也只是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程瑞之说的是事实,自他从西越回来之后,或者是他们在清净台那次不愉快的见面之后,元清就一直并不很愿意见他,可那同现在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的局势下他关心程家关心程瑞之理所当然,程瑞之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所谓的儿女情长,元清只觉得心头哽着什么东西,让他很想把程瑞之骂醒,可程瑞之的儿女情长皆来源于他,踌躇之间只会让他和程瑞之彼此都感到可笑。
  程瑞之见他并无话说,便在唇边呵出一口气来。清净台佛堂内的佛像端坐在线香燃起的烟气之中,宝相庄严的仿佛在云端之上散发着普照世人的佛光。程瑞之并不想亵渎佛堂的清净,只是元清的反应不知怎的让他心头又慢慢积聚起一丝寒气,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后便抬脚进了元清这些天来休息用的后殿,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后,又捡起桌上一只倒扣着的茶杯给自己斟了茶,润了润早已干裂的嘴唇。元清跟过来,进来时见程瑞之一手支在桌上侧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后殿的跳动的烛火远不如佛堂中的明亮,在这样的昏暗里程瑞之仿佛一尊雕像似的伫立在那里,忽然让元清觉得陌生起来。
  桌上的茶是早已冷透了的,一旁炉子里的炭火也没有在烧着。程瑞之喝过了茶,在指尖徐徐转动着手中绘了竹子花样的茶盏,片刻后又将杯子在桌上放下。元清仍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程瑞之眯了眯眼,试图在昏暗的烛光中辨析出元清的容貌,却也只能看清他浅青色的僧衣和五官的轮廓,是看不到元清的表情的。程瑞之觉得这样也好,他摸索着茶盏的杯沿,忽地开口道:“这些天端王的人一直在找我,皇上他……怀秋的死……”
  元清当然清楚程毅不会是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否则他驻守西越边境的天高皇帝远的十年里,他大可以振臂一呼直接起兵造反一路杀到天京。程家军的精锐部队恐怕就连只听从皇帝号令的皇城禁卫也难以匹敌,这样的程毅要是有了造反的心思,哪还有在闻听女儿病重就携家带口再赶回来自曝短处束手就擒的道理。殷玦为了怀秋的死一病不起,这等天赐良机殷槐必然不会白白放过,趁机宫变软禁了殷玦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就是要彻底铲除程家。
  当初韩明海和程毅拥立殷玦登基称帝,殷槐对他们二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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