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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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欢-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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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缩手,“我不重。”
  桑问抽出一只手,是条软缎,质地不明,“我不知道,不然也背不动。”也是,他眼见便是弱柳迎风不堪重负。
  窗前风猎猎,有夜色半明,我这才发觉窗口有一根长长粗绳绷直了连到远处,似是吊索。
  桑问叹一声,“搂紧了。”
  他手中软缎随即卡上吊索,负我一起从吊索滑下去,瞬间身子腾空,犹若驾云。
  回首时我见东陶尹目光凶戾狠辣,文劫阻拦不及,被他一剑刺穿肚腹,血登时流出,他却咬牙不语,直拖住东陶尹,拦住他攻势,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我与桑问。再见桑问,他并未回头,吊着绳索的手青筋爆出,瘦弱异常。
  再次落地,我俩一同滚在渡头石墩边,附近停着一艘小舫,我才发觉这绳索原是远远自魏紫一居的窗边牵至此处。另一层面,便是桑问与文劫早作打算。
  还没来得及喘息两声,桑问又将我强拉起来,这时腿脚已经有了些许知觉,被他半拖半卷带入小舫。
  里头人见他立马得令开船,我终于休息够了时,小舫已然离岸甚远。相比之下,桑问更是虚弱,整张脸苍白如纸。
  我牛嚼牡丹饮下案几上薄瓷杯里最后一口茶,开口问他,“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魏紫一居?”
  桑问歇口气,慢腾腾答道,“早先文劫便发现饕餮潜在舟身边,可叹我只是凡人,身子又不大好,未曾设想这为我瞧病的大夫便是被饕餮吃了魂魄的空壳子。饕餮若是拿了你在手,舟苏醒之日就会延迟,即使他最后挣得自己醒来,你也成了他一大软肋。”
  “……”
  我见桑问有只手上横亘掌心皆是刺目鲜红,浮皮之下想必早就肉绽,定然是先前负我挂在吊索上滑到这渡头石墩边时,一路搓成,他却不以为意,依旧眉目浅淡。
  “夜兮白,若不是别无他法,我真不想救你。”
  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文劫什么时候来与你会合?”
  桑问抬头看我一眼,“会合?”同这么一个眉眼毫无二致的人说话,我心中一直如同梗着半把稻草,吞咽不得,吐出不得。
  见我我点点头,他骤然笑开,藏着些许倦意,“文劫说不得便来不及与我们会合了。”
  我惊愕,“你这话甚么意思?”
  桑问转身从案几上取了一个鎏金盘,上头是一套青瓷酒具,他抽了其中一只,满倒上酒,“饕餮要捉你,而我们要救你,若是要救你,就必须有人阻拦饕餮。我必定不行,所以只有文劫,他必然不如饕餮,所以说,若他都不能全身而退,指不定就折在饕餮手里了。”
  我蓦然听得心寒,却又不明其意。
  “据我所知,文先生并不弱。”
  “可他对手毕竟是饕餮,饕餮不必嘲风这个半吊子,司避水神,你以为没半点实力?”避水神控火,与阿玉水火不容。
  桑问又抬眼安慰我,“但是也不一定,文劫是舟手下第一大将,自身又有宝涎,饕餮此番也是私自来凡间,自然也是要顾忌他几分的。”
  说起这宝涎,我就想起当年文劫一巴掌拍我一面口水,当时我哭笑不得,而后阿玉与我解释那口水来历,不过这些,都离如今早就远而又远。
  桑问仰首饮尽手中酒后,对我潺潺而笑,“我记得你不饮酒。”又自顾自举起酒壶,为自己添了满杯。
  我慢条细理系上先前散乱的腰间绦带,理好衣襟,闭目养神。
  “你这模样,倒是个生无可恋,还是无处泄欲?”桑问声音嗤笑,响在我耳边。
  我睁眼,桑问那张与我如出一辙的脸贴在我耳际,随即我见他张嘴启齿。
  他喷我一脸酒。
  桃花酒渍晕染进我皮肤,我听得桑问口中浓浓讥笑,“离死还早着,莫做如此形容,夜兮白,生非你所愿,死亦不能如你所愿。你这样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连我都有些不大瞧得起你。”
  我伸舌舐净唇边酒渍,“各人自有各人命。”言下之意是你瞧不瞧得起,我都不大有所谓,人早就成了这样,再多些嘲讽也不过如此。
  他用手中空杯敲敲我膝盖,笑得无心无肝,“下半生难不成是个瘸子命?”
  我从容接过他话头,手掌握紧,“还是个命定早夭的瘸子。”
  不想桑问正襟危坐,声音淡淡,“我并不劝你甚么,也不客套。但是你既然爱的是舟,便总该在他危难之际,替他做些甚么。起码别在自暴自弃,莫让饕餮再捉一回,否则也枉耽了这爱一字。”
  该在他危难之际,替他做些甚么。
  “我不知能替他作甚么,他身边有你们,我也不过是边缘人物可有可无。不过哪处能尽得微末之力,我自然会做。”
  桑问见我眉宇耸动,又倾身递了一杯酒递过来,“文劫说你喝醉便睡,来,喝了这一杯,今夜我俩宿在船上,明日待文劫回来,再作商量,如何?”
  我接过桑问手中新酿,在他笑容中一口抿尽。
  倦意如期而至,眼皮沉沉搭下,我满腔紊乱心思骤然平静无波。
 




 第057章 乍暖还寒

  又是翌日黄昏,文劫最终如期而至,却身负重伤。
  文劫的肩膀小腹左腿,皆有如同被锋锐武器洞穿的伤痕,深处处可见骨,衣襟上沾染大片血迹,半昏倒在渡头,还是桑问命人将小舫重新驾回渡头才发现这么个血人,脸色苍白如纸,紫衫深深如墨,好一通对比强烈。
  我头次得见文劫这么狼狈,而印象中,曾经冷面西席虽然瞧上去如同个病书生,却十分强势,面冷心善,还有些不易叫人察觉的可爱之处。
  至少当初一段师徒情分犹在,当初他与我每日插科打诨是真。
  文劫对阿玉忠义,故而待我好,也正因他对阿玉忠义,所以又会与我兵戈相见,再因他对阿玉忠义,这次又为保我而身负重创。
  桑问扶过文劫进画舫,我双腿无力,只得干巴巴瞧着,见他替气息奄奄的文劫褪去衣裳,剪了黏住的皮肉,又擦净创口污血,我才望着文劫伤处倒吸一口气。
  桑问却从容镇定,手下干净利落,“这还不算甚么。”
  桑问洗净血渍便取了件衣裳盖在文劫身上,任血流出,不再做处理。
  我脚下虚浮无力,只得靠着案几把身子蹭过去拉过文劫一只手,上头青筋毕露,毫无血色,不禁疑惑,“不上药么?”
  桑问无奈笑一声,探手从案几小柜中取出一把锋锐匕首,划过文劫肩膀,对准创口一刀割下,刚收了些口的伤处又迸出血花。昏迷中文劫也不禁蹙眉,我忍不住低喝一声,“你做甚么!”
  桑问依次又在文劫小腹腿上伤处将两处割裂,放出血来,才抬起头来朝我道,“你方才注意到他伤口有甚么异处么?”
  听他这头尾不着一句,我不禁细细朝文劫肩上伤口瞧去,这才发觉,每处大创的斑驳血迹外,似乎都有细细白纹笼罩,如同冰凌凝结,甚至透了嘶嘶白气。
  见我再抬头,桑问放了手中匕首,出声解惑,“你也知饕餮并非凡人,他二人虽然招式普通,一掌一剑里却都是比斗仙灵。饕餮从不带武器,平日无论降妖还是杀生,都以手刃。”
  原来是我孤陋寡闻,见文劫伤口至深,我不禁嘶声。想东陶尹以手为刃,昨日与他在一处时,我倒是没想到他倒是凶残。
  传闻饕餮咬上一物,便不松口,生生断之,嚼烂入口。
  茹毛饮血,手刃伤人,真符合东陶尹这习性。
  “文劫这伤口,只能不住撕裂伤口来放血,待上头冰凌仙气散去,才能开始上药收口。只是这仙气散去不是一朝一夕,约莫还得再放个两日。”
  他又垫着手指指着衣衫覆盖下文劫伤处,“得幸文劫并非普通凡人,又是夜叉一族内难遇奇才,否则单凭三处伤口里任意一处,他大抵还来不及赶来与我们会合,就生死两重天了。”
  “那我能帮上甚么?”我心里叹息一声,若是能经得起这一遭,文劫就真是硬汉一条了。
  桑问拍拍手,“你?”
  我点点头。
  不料他脸色一淡,“你着实没甚么能帮上忙的地儿,一则自己本就是个瘸子。二则,你体内佛气自己尚且不能掌握,又谈何救人?”
  我脸色讪讪,有些歉疚。
  桑问咳嗽一声,骤然声音郑重,“现下大抵不能再如你所愿让你与舟相见,他现下记忆紊乱,一时记得住,一时又记不住,你若是回头,只怕被他一通好赶。”
  我叹声点头,我知道,我明白。灯火里,光影重重下,文劫脸色透白,如同薄质胎玉,昏迷中的下颌依旧锋锐冷漠,同初见时的冷面书生像得十足。
  桑问面色不大对,我屈指叩上案几,“桑公子似乎话里有话?”
  他取了巾子又替文劫擦一回血,“这日子是即将开春,想必你也知,虽然舟与你不能再见,这月末里的那半盏血,还是依约要取的。”
  “我知道,开春么,万物生,我这小小兰草,也有抻叶展开一日。不过半盏子血,疼便疼了去,只有痛之深,才知情之至,桑公子,不是么?前头那些日子,虽然心头会有不如意,如今想来,倒是安逸。”
  文劫终于痛苦得小声呻吟起来,桑问替他掖实了身上衣裳,又回过头来,“说得好,兮白,好生记着罢,兴许日后真见不到了。”
  我捏上感觉全失的双腿,“我现在可是个瘸子,大抵那时取血也得你们抬我去。”
  “那是自然。”
  “还有一只长得同猪相类的胖狼崽,它有个怂名儿叫白当,烦请桑公子也别将它带回西海,留它在我身边聊以打发余下时光,如何?。”
  “随你乐意。”桑问头也不抬。
  我低下头不再作声,说这么一大撂,我骤然心中空落,想起片刻间这一番话,譬如交代身后事。
  “明日我带你去见舟罢。”桑问忽然开口,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抬眼瞥他,灯光明灭下,桑问手中再次持起匕首划破文劫伤口放血,殷红洒落,他脸上专注又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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