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西煌质子的确是很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人不惜牺牲人力财力想要将他接回国去。
萧祈对於那位西煌质子有些隐约印象的时候,大约也是七八年以前的事情。
那是西煌因为国内生变,要诡月派兵与边境处制衡。之後为了以示两国修好的诚意,便依照诡月的要求,送来年仅九岁的三皇子。
宫宴的时候,匆匆一瞥,萧祈也还对那个散发头戴额饰的少年有一点模糊印象。长什麽样子,却一点也记不得了。
原来关於质子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太子皇兄在处理……
想到太子的事情,他心中黯然。
事情已经过去许多日子,太子被关押在宗正寺。皇上却迟迟未曾下旨委派谁去做这个主审官。不知未来究竟如何。
睿帝似乎也能了解萧祈心中所想一般,忽然就将话题转到了太子的身上。
“祈儿,太子的案子,你牵涉其中,了解的也多。依你来看,交给谁来主审最为适合?”其实,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只是一直都在斟酌人选。
“儿臣以为,此时应传召丞相太尉以及诸位大卿前来商议才更稳妥。太子是国之根本,儿臣觉得……”
萧祈有些说不下去。其实他是想要为太子求情的。
但是,这件事情,原本又是他拿了虎符去亲自查办的。
从最开始,睿帝就将他放在了一个比较超脱的位置上去看待问题,因此,立场上,他是无法随便去为太子说话的。
“朕的意思是,想要派皇子中的一个,去做这个主审。”
睿帝将目光投注在远处的双雀宫桥之上。目光之中,尽是宽厚。
萧祈见此,心中顿时一松。
之前,恐怕是他多虑了。
睿帝是个仁君,至少,在与国家祸福并无大的关碍的时候,他是这样的。
对於太子,睿帝并不想严厉惩治。
因此,不愿意委派朝臣去做主审官,而是打算从诸多皇子之中去择一人。
这个人须得明白帝王的心思神意,须得圆融通达会办事,更需要与太子相亲厚,便於在关键的时候,放他一码……
睿帝沈吟半晌,开口说道:“齐王萧禅,你觉得,如何?”
君上 51 别馆初逢(上)
齐王萧禅,安王萧觞以及雍王萧祈,皆是梅妃所生。
虽然同母,三兄弟的性情却又全不相同,各有各的长短所在。
七皇子,齐王萧禅为人爽朗豁达,擅於结交朋友,但是有时候有些鲁莽。
九皇子,安王萧觞则是睿智冷静,凡事明察秋毫,但是难免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至於十一皇子,雍王萧祈,虽然沈稳冷静,擅於制衡,但却又总是与人疏离,不易亲近。
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有所得、有所思。
此次废太子是势在必行之事。
但是立太子一事,又是让人伤透心神。
睿帝虽然抛出了问题,去问萧祈“你觉得,如何?”
但是却并不等待他的答案,便挥手说道“去吧,见你母亲去吧!”
於是萧祈也便不去回答那个问题。很多事情,原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独善其身,有时候都不能够。
於是他退步跪拜“是,父皇。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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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在宫中转了一圈,见了睿帝後,又去给梅妃及太後请了安,等到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本想要回到府中去给楚麟梳头发,谁知道,前脚才出了宫门,後头便有内宫舍人追了过来,仔细一看,正是睿帝跟前近身服侍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过来拿给他的是一方令牌,说是专门用於出入鸿胪寺别馆、便於管理调度之用的。
想来,父皇的意思便是要他尽快的接手那位正在软禁中的质子,免得将事情耽搁了节外生枝!
於是萧祈收好了令牌,索性便策马一路前往别馆,先去看一看那位身在诡月多年的羽墨皇族三皇子,羽墨栩。
所谓质子,其实就像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纸活契约,用人来做担保,比那白纸墨字倒是要可信一些。
而质子的选择,只要不是本国的太子,那麽皇上跟前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是可以拿来用的。
只是要在他国久居,且身份尴尬,甚至比那些和亲的公主还要难以自处。一但两国起了干戈,这位皇子的性命都是堪忧的,因此,一般而言,皇上都会选一个比较无关紧要的、不得自己宠爱的儿子。
这样的一位皇子,想必性情之中多有缺失,弱点也很明显,要在他口中问出一些事情……略施些手段,应该也不难办到。
萧祈一路都在心中盘算权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方。
马匹在西郊一处叫做太巫别院的大门前驻足。
既然是太子之前交待软禁起来的人,自然门禁甚严,外面重重关卡,守卫极多。
等闲之人,接近这里尚且做不到,更不要说接走这位羽墨三皇子。
萧祈出示了令牌,然後招来领事的鸿胪寺官员以及负责守卫的将官,将近日来的琐事略略问询了一番,又做了一些交待之後,才遣退了他们,自己一人迈步前往内院──去看看羽墨栩被软禁的居处。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殿下,您、您息怒……小的是来给您送饭的,别的事,不清楚……您杀了小人也没用,小人的命,也不值钱啊!”
萧祈才走进了一些,只听见别馆正厅前传来的吵闹声。
转过拱门走进了上去,这才看见了厅堂正中的一切。
一个送饭的小厮正带著哭腔哀号,而他身边的一张茶桌上,正站著一个玄色锦袍的少年,散著未束的长发,半俯下身子,手中握著一个敲碎了半边的白瓷盘子,一手拎起小厮的衣服领子,另一只手拿著盘子尖锐的碎片正抵住了小厮的脖子。
地上杯盘狼藉,饭菜洒得四处都是。
那少年怒气冲冲,骄傲的居高临下看著小厮,嘴唇抿的紧紧的,神情十分的倔强。
“知道你不值钱,但是我告诉你,我是西煌的三皇子,你们这样随便关著我,便是破坏两国邦交盟约,你去给我找他们来!放我出去!究竟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把我关在这里这麽长时间,不闻不问。也欺人太甚了!”
“小人、小人……小人只是个送饭的,哪敢去找什麽人来啊!连我想出去,都得跟外头那些兵层层通报,哪里见得著什麽管事的官啊……”小厮叫苦不迭,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听说关了这位羽墨皇子的人正是太子殿下,而现今的太子殿下,自己也受过被人关进宗正寺里头去了。
现在,谁还有心思管这位要命的祖宗,就扔在别馆这边看守著,上头没有话,低下人也只能就这麽守著!既不审问,也不能放掉。
但是,虽然是质子,却到底也还是邻国的皇子。待遇总是有的,只要一天得不到诏令,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他,便也只能关著。
即使是软禁,却也得好吃好喝的供著。
偏偏这位羽墨皇子,难伺候的很,三天两天大发脾气,便要弄出点动静来。让他这个送饭的小人物,每每提心吊胆。
“那我可不管!总之,你现在就去,把那帮关我的混蛋给叫来,否则我就宰了你!”
“小人随便去打扰那些大人的休息,也会被宰啊──”小厮缩著脖子大叫,他尽力想要退後,却被紧紧扯住了衣服领子。
羽墨栩听完,气得抬起手腕,眼看就要把那碎瓷片朝著小厮的脖子割下去“那我问你,你是打算出去叫他们,然後被他们宰,还是留在这里,现在就被我宰?”
“啊──饶命饶命──杀人啊!!!”小厮吓得扯著脖子嘶嚎,像是只要被宰杀的公鸡。
两人这样一挣扎乱动,小厮脖子上还真的就被割出了一道血口子。
羽墨栩面上冷傲,却最是心软,长这麽大根本就没有杀过人,伤人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他本意是想吓唬人,见那小厮脖子冒血,真吓了一跳,再被那小厮杀猪宰鸡般的一嘶嚎,手里的瓷片当然没能再度去割伤人,倒是不小心割到了自己。而另外一只手,因为紧张而用力的掐住小厮的脖子,捏得可真是十足用力……
原本在别馆中负责伺候羽墨栩的小厮也有三四个,但是因为他自打被关了进来以後,几乎天天都要这样闹,久而久之,也无人敢随便接近他,一般都是,远远的搁下他需要的东西之後,转身开溜。
而今天这个送饭的小厮,倒霉的很,是个新近从其他馆舍调过来帮手的,根本还不了解状况。故而遭此劫难。
因此,这个时候,旁边虽然有闲人在偷偷的看著,却也无人愿意上前拦阻。至於外头那些兵,只要保证里边的人跑不出去而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便是尽职,至於这种小打小闹,他们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在这种吵吵嚷嚷的时候,萧祈悠闲的踱步走进来,那份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使得那叫得正欢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住了口。
“大白天里,衣冠不整的站在桌子上闹,你这副样子,也配称皇子?”萧祈看向羽墨栩的方向,语气带著命令的口吻“放开他,下来。”
羽墨栩先是一愣,接著,却也没有那样容易听话,仍旧是不肯下来。
做皇子是天生的,哪里还管他什麽配或不配!
羽墨栩不高兴的站在桌沿边上,居高临下,问道:“你是什麽人?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但是等下,就会後悔。”
羽墨栩虽然不认识萧祈,但是送饭的小厮认识。
他只是送饭的,但是经常出入的都是官府的别馆,贵人出入的场所。他一看衣服佩饰,就能把人猜出个三六九等来,更何况,萧祈今天穿的是入宫见皇上才用的正装,雍王独一无二的衣著服饰。
小厮见状,胆子来了,双手扯住自己衣裳领子,拼命往回拽。对著羽墨栩悄声的说道:“您快放手吧,这回,说得算的来了。这位是王爷……雍王爷……”
羽墨栩听了,果然松开了手,将碍事的小厮丢垃圾一般的丢开。然後自己伸腿从桌子上直跳到了地面。几步走上前去,骄傲的轻扬起下巴看著对方:“你是王爷?”
“雍王,萧祈。”
君上 52 别馆初逢(下)
“雍王萧祈……”羽墨栩将这个名字放在唇边咀嚼一般,又再重复了一遍,却又满不在乎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