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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元子攸绝望的望向那束光,“我不能死!我不能!可是……我好辛苦。不,但我还不能死!”他喃喃自语道,“祖宗基业……我要夺回来!大魏江山……我要夺回来!”元子攸的脑海里不断翻滚着挣扎,“我好累……可是我好累……让我睡吧。只要睡着了……就能……再见到他。”
直到那道光芒再次携他离去。
“子攸。”,“醒醒,子攸。”,“快醒醒,子攸。”
慢慢睁开眼睛,但见夕阳西下,青草点露,轻风旋舞,樱花纷飞。而他自己则被那人置于膝上紧紧拥抱。那人是谁?那人是元子攸口中的他。他的胸膛结实而柔软,他的怀抱温暖且安稳,只有在他怀中,元子攸方能感受久违的安宁。
河阴以后,元子攸便皆是如此这般依存着他。
“我喜欢他,子攸喜欢他。子攸想就这样一直,一直陷在他的怀中。”元子攸抬头,但瞥了那人一眼,心头便剧烈颤抖,俄而,眼泪便如涌泉而下,口中虽期期艾艾翻滚着万种单词,却凑拼不出一句完整言语。
元勰。值得一提的是,元勰去世的时候元子攸仅仅满周岁,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的傻孩子,又哭了吗。”元勰轻轻拂拭着元子攸的眼泪,他的手掌如斯厚实,包裹着元子攸的整个脸颊,他的声音温润轻细,好似那阵夹着花香的暖风,“傻孩子,别哭,阿爷在这里。”
“阿爷!”用力磨蹭着元勰的手掌,元子攸的眼泪越发潸然涌溢,“阿爷……!”
“傻孩子,越哄你,你越哭。”元勰温柔的笑着,擦泪的手轻轻捏了捏元子攸的鼻子,“再哭鼻子,鼻子可要掉了哟。”捧起元子攸的脸庞,元勰深深吻下他的额头,和暖鼻息吹拂着元子攸的细碎额发,紧紧拥抱着元勰,元子攸贪婪嗅闻着那阵阵扑鼻藿香,好熟悉、好熟悉……
“阿爷……哥哥死了,子正死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好孤独,好害怕!我怕冷,我怕痛,我怕碌碌无为死去,我更怕作为傀儡苟活。阿爷……求求你,别离开我!或者……你带我走好吗?阿爷!”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的声音忽然改变,变成了另外一种声调,变得越发细软温存,“你还有我。”
你?不是我父亲!你是谁?
……
洛阳·嘉福殿。元子攸终于醒了,他整整昏迷了三天。在这三天内,元彧亲侍医药,夙夜不离,以致衣冠凌乱,散发垢面。
“你、你怎么在这里?”蜷缩在墙角,元子攸携着被衾,汗流满额,眉间交缠,“你听到什么了?”
“回陛下,”元彧跪坐床头,注视着元子攸,虚弱眼神努力释放着温暖,“陛下食散过多,湿热内阻,以致昏迷三日。”说着,他的嘴边又挂起慰人笑意,“陛下,好在已然无虞。陛下,以后请不要再……”
“要你管吗!”元子攸却大吼道,“你什么都要管!我追封我父亲你要管!我追封我哥哥你也要管!可河阴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五指蜷缩,元子攸紧紧拉扯着被角,已然语无伦次,“你曾说过我作而不法,问我后世之人会如何想我,你真的想知道吗?!”说着,元子攸又突然放声大笑道,“我就是个傀儡罢了!就是个引狼入室,害死亲兄弟的傀儡罢了!我尚且无颜面对宗室祖先,又何暇顾及什么后世之人!!我就是一个……”
元彧什么也没有说。他只起身上榻,紧紧的拥抱起了元子攸。而元子攸也未抵抗或排斥,只顺势将头埋在了元彧的怀中。但闻着那沁人藿香,那打转良久的泪水亦潸然滑落,“我就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不。”元彧摇了摇头。捧起元子攸的脸庞,元彧吻了吻他的眼睛,“子攸,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陛下,”轻抚着元子攸的额头,元彧的眼眶亦有些湿润,“别自暴自弃。文若看着好生……”他虽哽咽啜泣着,嘴边却挂起了恬淡暖笑,“陛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是一句不能再普通的句子。若是元彧,他大可说出比它更动人更宽慰的话语。可正是这样朴质无华的言语将元子攸深深打动——只见他不再哭诉,只静静凝望着元彧,望着他嘴边淡淡暖笑,望着他眼眸里安详的光……良久、良久,但见元子攸的嘴角微微颤抖,而后,记忆里昔日建春门外绝世无双的辗然微笑,慢慢重新浮现于他的两颊。
“文若。”元子攸低眉,带着歉意轻声说道,“我,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元彧不曾多想。他只直起身子,整好元子攸的衣带,元彧释然淡笑道,“陛下,你饿了吧?”说罢,他便下榻自暖炉中取了碗羹汤,“陛下,喝碗肉羹吧。”元子攸确实是饿坏了。接过那碗热气腾腾、飘着葱香的肉羹,元子攸亦顾不得其他,只大口狼吞虎咽了起来。
“傻孩子,饿坏了吧。”顺着元子攸的后背,元彧轻笑道,“吃慢些,别噎着了。”
“陛下——!”此刻,奚毅忽然闯入了殿内,“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第三十章,陈庆之!
元颢与陈庆之乘北魏空虚之际,先后攻克了荥城、梁国、睢阳等城池,此时,尔朱荣正平定燕州之乱,元天穆方才剿灭邢杲。四月,元颢登坛燔燎,即帝位于睢阳城南,改元孝基。
公元529年五月二十五日,元颢、陈庆之进入洛阳城。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晋阳大帐,尔朱荣、贺拔岳、宇文泰、李虎、独孤信以及一干将士。
“报告大王,陈庆之以七千白袍军,自发铚县至洛阳,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皆克。”
“报告大王,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帅百僚,封府库,备法驾迎元颢入洛。”
“报告大王,陈庆之进军虎牢,尚书仆射尔朱世隆弃城逃走。”
尔朱荣听罢,却只端坐胡床埋首勘察案桌上的地图,始终不发一语。时令已然入夏,军帐内的将士们却个个只觉浑身发冷、毛骨悚然,直泛起鸡皮疙瘩。
与众将交色一番后,贺拔岳方才提着胆子上前禀奏道,“大王,我们……该怎么办?”
尔朱荣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如初端视着地图。良久,尔朱荣抬起头,凛然目光冷冷扫视着众人,“还有呢。”但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噤声不语,尔朱荣忽拍案起身,高声怒吼道,
“至尊呢?!”
咵嗒——桌案破裂。
“没有……至尊的消息。”为首的贺拔岳回答道。以往骁勇善战、无所畏惧的他,此刻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
尔朱荣深吸一口气,语调恢复了冷静,“城池没有了,可以再夺回来。至尊若是没有了……”他正要往下说时,帐外却适时闯进了一个小卒,“报——!报告大王,洛阳来报,至尊单骑出奔洛阳,前些日子已渡过黄河!”
尔朱荣听说孝庄帝北出之后,便飞驰会其于上党长子县。
“据探子来报,元颢命陈庆之据守黄河北岸,自己则据守南岸。”长子军帐,尔朱荣正调兵遣将以剿元颢,“贺拔胜,你领千骑前往黄河南岸与尔朱兆会合,渡河偷袭硖石。独孤如愿,你为前驱,领军屯河北。”
“得令!”,“遵命!”
“赵贵、宇文泰、侯莫陈崇、李虎,你们跟随贺拔岳,与本王一同进军黄河北岸。”旋转着拇指上的佩韘,尔朱荣咬牙切齿、眼露灼灼,“陈庆之,如今本王亲自出马,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活路!”
“大王!”说话的是方才入账的贺拔岳,“禀告大王,至尊口谕,说想见太原王。”
微楞片刻,尔朱荣下意识冷笑道,“至尊?不是让他南还了吗?”
“回大王,至尊尚在法兴寺,他说多日未见大王,要见过大王之后再动身。”
尔朱荣听罢,只淡淡一笑,而后拂袖起身,“上酒!”他唤侍卫抬上坛坛美酒,于众将军斟满而后举杯说道,“今日,本王要为贺拔胜、独孤如愿二位将军践行!众将士且与我同饮,不醉不归!”
“大王,那陛下……”
“你去告诉他,我很忙,忙极了,怕是没有空暇面圣。”侧脸向着贺拔岳,尔朱荣边饮酒边说道,“你且让他早日与上党王汇合,到时候要见我自然见得到。”
第三十一章,第七夜
长子·法兴寺。“陛下。”这已经是贺拔岳第三次来到法兴寺了。望着依旧笔挺着腰杆、正襟危坐的元子攸,贺拔岳不禁暗自叹了口气,道,“陛下,我们……还是走吧?”
“朕要见太原王。”元子攸说道。他的话不冷不热,神情一脸俨然,教贺拔岳抓不到一丝线
索。
“太原王他……军务繁忙。”不知不觉,贺拔岳已经换了好几套说辞,“而且等陛下到了黄河边上,自然也见得到他了。”
“朕今天就要见他。”元子攸的回答却依旧淡定。
“陛下你……你究竟为何一定要立刻见太原王?”贺拔岳终究还是问出口了,“臣实在是不明白。”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澄清眸光微微摇曳,元子攸低头浅笑道,“只是多时不见,甚是想念罢了。”
嘎吱——门被推开了。贺拔岳回头一看,只见是浑身酒气的尔朱荣慢慢走了进来。
“阿斗泥,你退下。”不等贺拔岳开口,尔朱荣便挥手将他屏退。俄而,屋内就剩下他二人。尔朱荣的心跳有些杂乱。他知道元子攸正注视着他,即使垂眸向地,他也能感受到那两束光芒——纯粹的,柔软的,甚至是……携着满满爱意的。
尔朱荣曾暗自告诫过自己,不要再相信元子攸的演技。盘腿倚案,尔朱荣缓缓抬眸,明明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元子攸辗然笑颜,浑身竟再也动弹不得。
“将军,你来了。”向着尔朱荣咧嘴而笑,元子攸双眼湿濡温存,犹如初生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