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和别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能占到相当大的优势。
“老爷!”戴秉全弯腰行礼道。
“学生连子宁见过大人!”连子宁也深深一揖,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节,既不怠慢,也不太过诚惶诚恐,不卑不亢。
“好了,无需多礼!”戴章浦摆摆手,自来主位坐下,道:“你们也坐。”
连子宁却是知道分寸的,在他面前哪有自己坐的道理,人家让你坐那是客气,你要是真坐了,未免就要引得别人不悦了。他笑笑:“大人面前,哪有小子坐着的道理。”
“哦?”果然,戴章浦挑挑眉毛,颔首道:“我看了你的本子,光怪陆离,天马纵横,飘逸绝伦,本来以为定然是个狂妄不悖的狂生,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知礼。”
连子宁道:“所谓狂生,放浪形骸,固然是一时畅快了自己,但是未免也就绝了仕途官场上的路,也辜负了那些对他期望的人,学生窃以为,狂生,不可取。”
戴章浦饶有兴趣问道:“这么说,有人对你很期望了?”
连子宁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幼年父母双亡,只和一妹相依为命,之前几年,家境潦倒,贫困不堪,只靠小妹做些针线活儿艰难度日,最近光景才好些了。小妹望兄成龙,学生是断然不肯让她失望的。”
听他毫不掩饰过去几年依靠小妹养活的事情,戴章浦眼中赞赏之意更重,无论何时何地,真诚的人终究是更讨人喜欢的。
他说道:“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二,令尊当年战死沙场,也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他话锋一转,问道:“既是武将世家,可知兵事?”
若是刚才的话算得上是闲聊的话,那么这就是考校了——戴章浦坐了十几年的官儿,不知道多少勾心斗角,和连子宁不过是交谈了三两句,就对此人的人品处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文采自不必说了,能写出那样的话本儿来又岂能差了,现在看看,人品也算可以,并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竖子,戴章浦便有心考校一下他其他方面的学问。
其实他也没指望连子宁能说一个是,毕竟他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但是也是一个县学痒生,秀才的功名,听说学问也是相当不错的。在当前的大环境下,重文轻武,一个年轻人,自然不会抛下学问去钻研武事。所以说戴章浦虽然心里盼着他知道一些,却没抱太大希望。
却没想到,连子宁竟然道:“多少还知道一些。”
虽然口上说的谦虚,但是连子宁的表情却是告诉他,他知道的,只怕不是一些那么简单。
此时连子宁心中有些窃喜,他就等着戴章浦问他这事儿呢,若是戴章浦考校他的学问,他是一定会出乖露丑的,到时候未免就让人看低了。而若是考校兵事,一来是连子宁来之前做过充分的准备,二来是来自后世,对此时的大局天然就有一种看得更透彻的优势,所以信口雌黄一番总是能做到。反正是纸上谈兵,又不是让他真去打仗,而若是能让这位戴大人认可自己的能力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开口,连子宁就更有把握了。
戴章浦有些不信,道:“年轻人,可不要妄言。”
连子宁笑道:“长者问,不敢不如实回答。”
“有点儿意思。”戴章浦道:“那我就考你一个问题,答得不好,可是要罚的。”
他眯着眼睛,沉声道:“当今国朝之北,有四大患,鞑靼、瓦剌、朵颜三卫、三姓女真,你跟本官说说,这四大患之中,哪个最大?”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一边站着的戴秉全嘴角动了动,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去把小姐请来给这个连相公解解围。
第五十六章 鞑靼、瓦剌、朵颜三卫、三姓女真
作为戴府的大管事,内宅之中发生的事儿,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小姐和这位连相公的事儿,小青也是不敢瞒他。他是看着戴清岚长大的,虽然是主仆,但是情分和父女一般,所以今天亲自出门去迎接连子宁,也未尝没存着几分考校的意思。一见之下,却是对连子宁很是满意,感觉这个年轻人无论是人品学识,都是相当不错的,再联系上市井之间的传言,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
在他看来,连子宁一介书生,这问题定然是答不上来的,老爷这是难为人了。
问完问题,戴章浦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还存着几分揶揄。
连子宁忽然发现,这位大人原来并不是那种一味端着架子的老古董,还是挺有意思的。
连子宁心道,这问题你问我可是问着了,换别人还真不一定说出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自然是三姓女真。”
“嗯?”戴章浦心中吃了一惊,这个说法,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心中升起了一份期待,这个年轻人,到底能说出怎样一番话来?究竟是蒙的,还是心中确实有几分见识?
“详细的说一下!”
连子宁点头,尽量把心中的话用这个时代的语言讲出来。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学生想请问大人,秦朝之前和秦朝之后,社会制度,呃,大概指的就是官绅纳粮,国家赋税方式和兵役制度的一个综合,社会制度有什么不同?”
戴章浦捋着下颌的长须,点头道:“你这个词儿用的新鲜,唐·柳棠《答杨尚书》诗云:‘未向燕台逢厚礼,幸因社会接馀欢。’想来就是这个意思了。”
连子宁汗了一把,赶紧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戴章浦沉吟道:“嗯,让老夫想想。秦朝之前,上古三代夏商周,都是封邦建国,天下臣民,非是天子一人所有,而是诸位诸侯所有。那钱粮赋税,也是诸侯国供给,兵丁民壮,也是诸侯国供给。至于秦朝之后,始皇帝废诸侯国,设置郡县,从此天下官绅一体纳粮,可是如此?”
“大人所言正是。”连子宁点头道:“学生往日读史,心中颇有所感,在夏商周更往前,乃是氏族时期,民众居无定所,以游牧狩猎采集为生。所以,学生把社会制度分为三个阶段——氏族阶段、封邦建国阶段、天下一统阶段。大人可曾注意到了,每一次社会制度从一个阶段向另外一个阶段转化的时候,都能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夏朝乃是从氏族制度向封邦建国转化,于是分封八百诸侯,威震天下,从此之后,乃是奠定我中华历代王朝的根本疆域。”
“秦朝乃是自封邦建国向天下一统转变,于是乃有西秦甲兵强天下之说,秦王遂扫六合,虎视天下,建立了大秦帝国。”
戴章浦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显然已经是被连子宁勾起了兴致,不过想想,年轻人不能总夸,要不然尾巴岂不是翘到了天上。他说道:“历朝历代,开国之初,莫不是兵强马壮,你刚才所说,老生常谈,也没什么了不起。”
连子宁微微一笑:“大人莫急,刚才学生所说的这个规律,非但是适用于咱们中原汉族,更是符合北方游牧民族的特性,大人可以想象历史上的北方诸强。唐末大辽,宋朝金国,还有被太祖皇帝驱至漠北的元朝。纵观这些民族的崛起,几乎都是极为的短暂,长的像是辽国,不过是三十年,短的像是女真,从完颜打骨打起兵到攻入汴梁,不过是十几年的光景而已。而且可以看到,咱们汉人,从氏族制度到封邦建国,再到大一统的中央朝廷,用了上千年,但是这些民族,就拿金国来说,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钵的时候,他们还是处于氏族时期,但是到了完颜阿骨打,就已经是中央统管一切。社会制度的变化,也引起了民族战斗力急剧爆发,学生给这个起了个名字,叫做转型期。转型期的游牧民族,是最有侵略性的,也是最富战斗力的。”
戴章浦心中很是惊讶,对于问连子宁的这个问题,他自然心里早就有了腹稿,但是那是他担任武选清吏司以来多年的经验积累,再加上久治兵事,所以才有所领悟。但若是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当朝衮衮诸公,那些只会清谈扯淡的人他敢打赌没几个能说得上来,却没想到,如此一个弱冠少年,竟然能说的头头是道。
听连子宁继续道:“当今北疆四大边患,鞑靼瓦剌乃是蒙元余孽,早就过了最强盛的时候,不过是死灰复燃而已。那些蒙元贵胄,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先祖的那份进取之心,整日就知道享乐,虽然整日叫嚣着要重新夺回中原故地,但是谁都知道,那也就是说说而已。朵颜三卫早年间还是我大明之臣民,虽然现在已经独立,但是跟大明关系之紧密,乃是四大边患之冠,向每年的茶马互市,就数大宁那边最为繁华,盐铁茶砖,布匹绸缎,粮油百货,都是来自中原输出,可以想见,一旦大明停止互市,朵颜三卫立刻就要大乱,更别提南下作战了。而三姓女真则跟那几家不同,他们虽然自称是金国后裔,但是在山林之中百多年,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刚刚从氏族转化,战斗力极为强劲,而且那些女真贵族们,曾经艰苦过,所以也没有失却进取之心。更兼他们占据了原来奴儿干都司之北故地,那里和草原不同,物产极为丰富,盐铁硬木兽皮骨簇应有尽有,所以女真甲胄现在已经不输给大明,号称兵强甲利。”
连子宁深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学生斗胆揣测一句,女真,必是我朝未来最大的祸患!”
这本来就是历史不是吗?
此时的女真,甚至比原先那个时空,历史上女真最强悍的时期还要厉害,但是大明,也不再是那个内忧外患,孱弱到了极点的大明了。此时的大明,经过了正德帝锐意改革,废除卫所世袭制度,重启征兵募兵制,虽然军队数量减少,但是战斗力大为提升。九边重镇数十万官兵,枕戈待旦,守候了大明数十年的安宁!
第五十七章 给你个总旗,嫌不嫌小?
戴章浦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倒是还有几分见地,现在像你这般的年轻人,多数都是一心苦读圣贤书,别说说出一番道理来,就算是知道兵事的,也都没几个了。只是可惜你是秀才功名,要不然的话,本官倒是可以把你提携到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