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笑话么?老爷您今年才二十一刚满弱冠之年而已,那努尔哈赤都有二十三四了吧?我们还都没有子嗣,就忽然多出一个比我们岁数还大的儿子来?这让我们如何自处?那后宅如何安宁?岂不是让人有许多闲言碎语?且不说这些了,翌日回到京城,我该如何向夫人交代?老爷,这些您都想过没有?”
琥珀很少生气,但是这一回实在是气极了,连子宁倒是也能理解,任是谁突然多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来也是这般。
“好了,好了!”连子宁拍拍她的手,低声道:“收他为义子,只是为了加强对野女真的控制,这努尔哈赤,我以后有大用的,放心吧,义子的名分,只在军中。后宅我是定然不会让他进去的。”
琥珀这才是松了手。
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用那北极熊的四只熊掌做的蜜饯熊掌。
熊掌素来就是国人饭桌上的珍品,这北极熊极为的胖大,四只熊掌也是个头很不小,承在景德镇烧制的上好的雨过天青托盘中,上面浇满了橙黄色的蜂蜜,看上去很是诱人。
肉质最好的左前掌当然连子宁享用,右前掌则是赏给了今次功劳最大,大出风头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赶紧道谢:“孩儿多谢父亲大人。”
琥珀脸色很不好看,其它众人的神色也有些古怪,心道,你当了伯爷的儿子,那你娘呢?岂不是就要……
有些机灵点儿的,都想到了什么,本来都还对这个艳丽的熟妇抱着点儿想法,都是赶紧打消了念头。
伯爷看上的人,岂是咱们能够觊觎的?
剩下的两只熊掌则是被众人分食。
盘中有美味珍馐,杯中有醇香美酒,众人都是酣畅淋漓。
※※※
当连子宁等人在大帐中吃着熊掌,喝着醇酒,一片喜乐洋洋的时候,东北向西,两千里之外,那片绵亘整个中国北方,东西六千里,南北超过四千里的大草原上,却是一片凄风苦雨。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年前的时候,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暴雪,大暴雪,在草原上被称为白灾。
大雪压塌了帐篷,压死了牧民,大雪让四野一片白茫茫,除了白色,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牧民,也会在草原上迷路。
而随之到来的就是可怕的严寒。
今年实在是冷极了,过往的时候就算是再冷,冬天躲在毡帐里面,烧着马粪燃起的火,盖着厚厚的被子,喝着烈酒,总也能感觉到温暖。但是今年,严寒让薄薄的毡帐根本抵挡不住那呼啸的寒风和骤降的低温。
夹杂着雪粒子的寒风呼啸而来,吹翻了帐篷,冻死了许多的牧民和牲畜。
除了有些距离汉民聚居区比较近,深受汉民文化影响,而且水土也比较适合农耕因此构建了城池房屋的地区之外,其它的地区都是损失惨重。
草原上的牧民和他们的统治者们自然不知道是小冰河时期到来的前兆,在连子宁那个时空,如果从气象的原因来观察历史的话,可以说大明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小冰河时代的到来。小冰河时期临近,北方草原和关外东北,都是降温严重,平均温度要低上十度以上。在当时那个生产力的水平下,这样的降温就意味着死亡!为了生存,他们只能疯狂的南侵,去夺取汉人占据的最好的温暖土地。
在这个时空,大明对于东北的控制非常严密有力,而且由于汉民的大量迁入,在东北,农耕文明已经渐渐取代了游牧和渔猎,成为了主流的文明形式,所以东北的百姓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顶多是赞叹一声今年好大雪,明年定是一个丰收年而已。
但是草原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小冰河,面对大量冻死的牧民和短缺的物资,那些统治者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儿——抢!
去哪儿抢?自然是去富庶的南方,汉人的地盘儿!
本来在年前,鞑靼和瓦剌就不断的南侵,但是那只是小规模的侵袭,毕竟显然的明朝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还指望着过年之后恶劣的环境能改善一点儿,却没想到,汉人的大年夜就是一场暴雪,这一下就是十天。
鞑靼瓦剌的各部首领贵人们再也坐不住了。
正月十五,汉人们欢庆节日的这一天,占据了东部蒙古大草原的鞑靼率先发难。
鞑靼六部首领,自称大元可汗,被汉人称为达延汗,又称为小王子的巴尔默特派遣自己的三儿子阿拉克济农台吉(台吉,乃是蒙古诸部乃至于后来女真部中对王子贵人的统称,比如说皇太极,其实本来是叫黄台吉,就是黄王子的意思)率领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左翼三部精锐南侵,三部各自出骑兵两万,一共是六个万户,六万余大军,在阿拉克济农的带领下兵锋直指九边重镇大同府。
正月十五,趁着边关将士们欢庆元宵佳节的当口,鞑靼六万大军发动了突袭。
正月十五,一战而克震羌堡,大同镇乃是九边重镇之一,数得着险要之地,整个大同镇以长城为防御线,利用山西北部和草原之间大片的高山、险峻的河流构建了数以百计的城堡,每个城堡中都驻扎有重兵防御。
这种防御体系,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一旦某地有警,其它地方堡垒中的士兵立刻就可以去支援,但是这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被围攻的城堡中的士卒要能阻挡上一段时间。
而由于震羌堡士卒的大意,被鞑靼事先渗透进来的奸细打开城门,大军长驱直入,震羌堡中驻扎的一千将士全军覆没。
大同镇以大同府为核心,周围是大同左卫,威远卫等十余个卫,而再外围,就是一个个的城堡和千户所。整个大同府向北的防御线,类似于一个鼓起的弧形,而震羌堡,就在这个弧形的最顶端。
震羌堡一破,整个大同镇,就暴露在鞑靼的铁蹄之下了。
正月十六晨,破弘赐堡,正月十七,攻占白登山,正月十八占领震河堡及雷公山。
正月二十,六万大军兵临大同镇城下,围城不攻,派出无数股小股部队纵兵肆掠。
大同镇中驻扎有足足五万精锐边军,城外围城的鞑靼兵不过是三万余,但是大同镇总兵吴良河畏首畏尾,严令士卒不得出城作战,只是每日在家里烧香磕头,盼着这些要命的鞑靼兵赶紧退去。
大同镇中如此作为,令人心寒之极,周围的那些卫所尽皆失声。
只有大同左卫指挥使沈桥率领三千军队救援大同府,却被鞑靼所部两万骑兵于十里河畔,高山所左近搭了一个埋伏,沈桥率部奋战半日,全员战死,也杀伤了鞑靼人五百余。
如此局势持续了整整七日,终于,在正月末,已经抢劫的盆满钵满鞑靼退兵了。
这时候,大同镇才有胆子出兵,远远地跟在鞑靼人身后十里‘欢送’其出境。
被鞑靼纵兵劫掠了十余日的大同镇境内百余里方圆,已经是满目疮痍。
似乎是跟鞑靼越好一般,正月十八,瓦剌天圣大可汗哈喇呼喇亲率准噶尔、土尔扈特、和硕特三部骑兵九个万户一共九万人南下,攻略肃州卫。
瓦剌就是西部蒙古,区别于居住在东部蒙古的鞑靼。他们在元朝时称斡亦剌,又作卫拉特或卫喇特。最初居住在八河地区,也就是今天中部西比利亚叶尼塞河的八条支流地区。人数众多,接近百万。元时开始南下,定居于阿尔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阔草原的西北部,其势力范围向东达到了杭爱山,向西则是一度蔓延到了咸海,论其实力,比鞑靼只强不弱。
正月十八,大军破嘉峪关,一路向东,以五万大军兵困肃州卫,其余四万大军以千户为单位,四处劫掠。
肃州这片本来属于西域蛮荒,在汉人的经营下已经很富庶的土地遭受了数十年来最大的摧残,沙河堡,西甸子堡、金佛寺堡、红山堡等等堡垒卫所都被攻破,肃州卫成为了一座孤城。
肃州卫派出骑兵,向管辖哈密卫和沙洲卫的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求援,脱脱鲁花置之不理。
守城十日之后,肃州卫城被攻破,瓦剌纵兵大肆屠戮,杀百姓无数。
此时,甘肃镇援兵到来,瓦剌遂退走,掳掠汉民十五万,财物无算,整个肃州卫所属为之一空,元气凋零殆尽。
消息传到京师,皇帝大为震怒。
他的震怒,首先就是因为边军的惨败。
自从英宗朝土木之变后,大明朝再也没有过被人打得这么惨的时候,之前历次鞑靼瓦剌南侵,固然会对明朝造成一点儿损失,但是也根本是无关大碍,也不会伤了朝廷脸面。但是这一次,却是败得如此之惨,损失如此之重,更是在正德朝励精图治三十年之后有了这一场惨败。
正德帝本来还想着效法成祖皇帝,率大军亲征漠北,扬国威于域外呢!这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轮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而且他心中更有着恐惧,鞑靼和瓦剌的这一次入侵,彻底的撕破了大明边军精锐的假面具——腐败,松懈,畏战,上下不能一心,等等问题,全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大战面前暴露出来。
鞑靼和瓦剌看清了这一点,他们会不会还来?
消息传到了京城的第二天,正德便下令锦衣卫锁拿大同镇总兵吴良河等大小官员入京,同时下旨严厉申斥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并派锦衣卫随性,锁拿脱脱鲁花入京,指定脱脱鲁花之弟为哈密卫指挥使。
因为到达大同镇,吴良河倒是束手就擒,被押进京师当天就下了诏狱,生路渺茫,死路可期。
而哈密卫那边却是出了变故,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诛杀传旨太监及锦衣卫众人,自称哈密王,宣布哈密卫和沙洲卫两地一千八百余里脱离大明,自成一国。
至此,大明朝嘉峪关以西之地尽失。
同日,哈密王脱脱鲁花向瓦剌和鞑靼派遣使者,递交国书。
哈密沙洲两卫独立,是极为重大的事件,不但宣示着自太祖成祖皇帝以来属于大明固有领土的河西之地从此割裂,而且也代表着大明朝在西方出现了一个新的强大敌人——位于河西走廊故地的哈密乃是传统养马地,骑兵强悍无比,脱脱鲁花麾下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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