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足你就长不了记性?”
“阿玛,女儿没乱跑……”
“那身上一股酒气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像话!”叶克书越说越气,卷了卷朝服的袖子,“规矩礼数都让你丢到爪洼国了?!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像个假小子,成何体统!你这一个月,都给我在自己屋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宫里、东府都不能去!”
“阿玛,你是要给女儿禁足?”琬华满腹委屈,红着眼圈抬头看他。
叶克书负手而立,一脸威严:“正是!回屋去!”
琬华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却不敢顶撞,哽噎着瘪瘪嘴,一跺脚转身就走。
叶克书看看她的背影,脸色微微缓转,无奈地叹了口气。
“舅舅。”胤禛不知何时跟了来,这会儿上了台阶对叶克书行礼,“给舅舅请安。”
叶克书一见,连忙还礼:“不敢不敢,给四阿哥请吉祥安。”
胤禛笑着对他虚扶了一把:“舅舅不要多礼。我本是送琬儿回来,谁知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下。不知琬儿现在可已到家?”
叶克书微怔,方知琬华是跟四阿哥一起的,点头道:“多谢四阿哥挂心,琬儿刚已归家了。”
“那我就放心了。”胤禛展颜而笑,“今儿下午我来探望她,见她病已大好,想着这么久肯定闷坏了她,就带她出去逛逛。琬儿怕她玛嬷和额娘不许,我就给她出主意说偷偷溜出去,逛到傍晚肚子饿了又去酒楼了一趟,不过我们没喝酒,只用了点膳吃了茶。都怪我自作主张,让舅舅担心了,还请舅舅不要责怪琬儿。”
皇子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叶克书忙笑着道:“四阿哥如此对待小女,臣甚是感动,必不再责怪她。”
“那便好。”胤禛颔首。
叶克书又请胤禛进屋,胤禛以天色已晚为由推辞,叶克书不便挽留,派了护卫和马车送他回宫。
琬华正趴在床上生闷气,丫鬟进来告知外面发生的事,并说大爷解了她的禁。“知道了……”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各种滋味。
这之后两个月琬华在家静养哪儿也没去,包括宫里;胤禛学业加重,也抽不出时间来看她,两人竟是许久未见。
夏暮,太子娶侧福晋,紧跟着是大阿哥大婚,家里自是分别备了厚礼。琬华提前准备好的两对玉如意,也分别搭着自家礼一起送去。
这天她在玛嬷身边混了半日,下午就陪着二姑在一起做做针线、看看书。只是不知为何总会走神,脑子里竟全是胤禛的影子——从他小时候咿呀学语,到现在像个小大人一样;一会儿是他笑得灿烂阳光的样子,一会儿是他跟自己吵架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温柔清润的样子……
“唉……”琬华将手里好久都没翻过一页的书一扔,扑过去抱住二姑滚到了炕上,引来二姑的一声惊呼。
“这丫头,吓我一跳!”佩柔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二姑,”琬华在佩柔身边撑起脑袋,“你喜欢皇上么?大概过不了几年你也要进宫了,你想过后宫的生活么?”
佩柔枕着胳膊,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皇上。记得我特别小的时候,总爱跟在姐姐和皇上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仔细想来,我喜欢他俩的程度没有什么不同。进了宫,能更加亲近姐姐,跟他们一起生活总是不错的。”
琬华看着二姑弯弯的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笑意,那么甜美清莹,连带着她的心里也无端生出无限美好的希望来。她痴痴地看着二姑,心里莫名的柔软和向往,半晌回过神,俯身在二姑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二姑,你好美!我好喜欢你!”
佩柔哭笑不得地擦着脸上的口水:“鬼丫头,疯魔了不成?”
“格格,”彤管在外面唤了一声,“小盛子公公送来一封信。”
琬华抬头,面色不觉显出几分欣喜,有时候“小盛子”这个词的意义可不仅仅只是个人名:“拿进来。小盛子人呢?”
“回格格,小盛子公公在前厅等格格回信。”彤管将信呈上。
琬华看了看信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忙打开信来,颇有隽逸严谨之势的赵体小楷映入眼帘:“琬儿:近日可好?恕我繁忙未能探望,可还在生我的气?那日是我言辞过激,回去辗转反侧食不下咽,十分懊悔。琬儿大病初愈,我竟不体谅,还那般责怪于你,乃我之错。但我所言,琬儿定要牢记,下次不可再犯。原本我要亲自来跟你说这些,但不日随皇阿玛去塞外,又是很久不能见。心中无法忍耐,特让小盛子送信与你。千万保重,等我回来。”落款是个“禛”字,并附一方小印。
琬华看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光说你错,但到底错在哪儿你却不承认!哼!”
佩柔坐起身倚着,瞅她几眼,不禁抿嘴一笑:“快回信吧,想必人家都等不及了。”
琬华一骨碌从炕上翻起来,让彤管找来特制的有白玉兰花纹浅青打底的薛涛笺,伏案想了片刻,执笔用飘逸险劲的欧体写下:“此人已死,有事烧纸,勿念。”然后将整张纸中间空着,在左边最后一行又写道:“除非有错者真能认错,此人方可复活。”落款是“琬华”,同盖上一方私印。
封好信,在信封上写下“禛四爷亲启”五个字,将墨迹轻轻吹干,递给彤管:“给小盛子,拜托他转给四爷。顺便记得给小盛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算是小费。”
彤管虽不知“小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认真照办。小盛子将信件和银票收好,笑眯了眼道:“请彤管姐姐代我谢谢格格,若爷又回了信,我立马送来!”
只是小盛子没能如愿,胤禛看了信到底找了个借口溜出宫,快马加鞭直奔佟公府。
琬华正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看夕阳,忽然眼睛被人从身后捂住,吓得她脊背一僵,半晌才没好气地道:“胤禛。”
覆住眼睛的手松开,身后传来胤禛的笑声:“琬儿一下子就猜到我了,真让我感动啊!”说着转到她面前,手撑着膝盖凑近来看她,“还在生气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琬华从小对温柔正太就没有抵抗力,看他这样她的面色缓转几分,只是扭开头:“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冤枉,尤其是被自己在乎的人冤枉……我很生气,气到不想搭理你。”
胤禛伸手握住她的双肩,柔声道:“是我不对,不了解情况就责怪你。我当时也是着急了……你不知道,每次我只要看到你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不管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我的心里就难受,就想冲上去把那人揍倒在地,把你抢回来……”
“我又不是被别人绑架……”琬华无奈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你可以揣在兜里的玩具,我有我的自由。人总得是要讲道理的。”
“我当然知道,”胤禛暗自吸了口气,“所以我都只是想想,从未付诸行动,也从未对你有怨言。只是那日心情实在不好,就忍不住说重了话。你原谅我这次好吗?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瞧你还这么瘦……”
琬华早心软,抬眸定定地看他半晌,终是低声一叹:“好了,我原谅你。”
“以后写信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胤禛严肃地道。
琬华点头答应:“只要你不再气我。”
胤禛咧嘴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皓齿:“我再不会气你。过两日我要随皇阿玛去塞外,你在家好好等我,气顺了也利于将养,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东西。”
“你不要冒险,”琬华抬手抚上他的脸,有些担心地道,“打猎不要逞能,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胤禛眸中满是温柔,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我知道的,你放心。”
看着他这么坚定又果决的表情,琬华第一次发现:小四已经长大了。
……
人这一生,无论走过多少年,都在经历着、成长着。这年,即康熙二十六年的严冬腊月,太皇太后驾崩,朝野哀恸天下缟素。这是胤禛第一次经历身边亲近的人离开自己,虽然身隔两辈,但胤禛同太皇太后之间还是有缘的。他从前每次去请安时都会静静伴着太皇太后听她诵经叙话,尽管经文于他一个不满十周岁的孩子来说太高深玄妙,但太皇太后对他的亲切关怀是真实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身隔两辈,胤禛心里的哀伤比不上康熙。
生离死别,人世常有。如果说太皇太后的死让他觉得不真实,也不到两年,佟贵妃的病逝,对他而言就是直击的痛苦和沉重的打击。
佟佳氏走之前,琬华就陪着他守在病榻前。佟佳氏走的时候,一只手握着康熙的手,一只手覆住琬华和胤禛的手,神态那么安静美好。看着这样的姑姑,琬华早忍不住大哭,就连平日威严莫测的康熙都落下眼泪,更别提差点哭得晕厥过去的胤禛。
佟佳氏逝世前一天,被康熙立为皇后。琬华知道,这个封号,是皇太后提出的,不是为了让姑姑安心,而是为了让康熙安心;姑姑伴随康熙这么多年,从来就是安心的。
守灵的那几日,胤禛除了哭就是呆傻地跪在那里,几乎不吃不喝。小盛子是最伤心的那个,一是为那么亲切和蔼的佟佳氏早逝而伤心,一是为四爷那么悲痛不爱惜自己身体而伤心。
琬华在宫里跟着宫妃女眷们守了三日灵,入殓后,她就只能跟着自家族人随康熙御驾送佟佳氏梓宫到朝阳门外殡宫,远远只见前面一列列披麻戴孝的人,胤禛的身影淹没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