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青云叹:“也怨我们。人啊,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逃不了被世俗束缚,我们做父母的被绑住了,就也想办法要去绑住你们……也是我们的错啊……”
房间里的灯是那么暖,窗外万家灯火。
倪蔷以前便觉得庆幸,她有一个和睦的家庭,还有一双这样的父母。是人生幸事。
她摸了摸脸上的潮湿,伏在父亲腿上,像孩童时期,乖顺地像只小猫。
倪青云也有十多年没有这样和女儿相处过了,一时心底暖意流泻,随之而来的,也有怅然……
倪蔷喃喃道:“爸爸,我想辞职……”
倪青云摸着她的发,呼吸一顿。
倪蔷问他:“爸,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送过我一本书……那时候我拿着那本书对你说,爸爸你看,这是狮子,这是长颈鹿,这是斑马……那书上天很蓝,云很白,草原很广阔。你说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去书上的地方骑大象……再后来,我慢慢长大,你好像忘了曾经说过的话。而我不舍得离开家,不舍得离开你们,不敢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因为家对我来说意义太重要了,重要到,足够让我抛弃曾经畅想过的未来和梦想……现在,我很想走,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我以前向往的世界,我真的很想……”
倪青云老泪含在眼眶,苍劲的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女儿的发,止不住的颤抖。
倪蔷的声音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地绕……
-
夜晚,风雨静过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倪青云和杜若在房间里坐着,杜若泣不成声。
“她也走。利媛走,她也走……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倪青云叹:“让她自己做主吧,孩子在我们跟前三十年了,她虽然从没说过,但她是她,她不能为我们活,她得为她自己活才能开心啊……”
杜若仍是止不住哭:“那她这么大的人了,这个时候走,走去哪儿?她真的不想成家了?”
倪青云脸色一沉:“你这人,怎么还想着让她结婚呢!结婚是逼成的么?倪蔷是什么孩子,遇到合适的还能不结?你啊,给她太大压力了!”
杜若沉寂下来,犹豫道:“那绛仍然真的跟她……”
问及此,倪青云整个人也陷入挣扎之中,他面上怅然,幽幽说:“怕是不行的,他们之间,鸿沟太大……”
倪青云说:“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也没跟倪蔷说。就是前段时间,绛仍然还在对面住的那会儿,我出门溜达,跟他聊了会儿。”
杜若看着他,“你们聊了?说了啥?”
“说了啥?还不是说咱们姑娘的事。”倪青云道,“那之前,我不知道他们的事,没去问,也不好问。后来知道了,还真能放任不管?所以我就去找了他。”
“我们爷俩儿在楼下,我跟他下棋,然后就问他,是不是在跟倪蔷谈恋爱。那小子还挺坦诚,立刻就承认了。模样大方,丝毫不怯人。后来我跟他说倪蔷性子倔,很多时候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拗不过她,他说他知道,讲到后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他真是了解倪蔷的……”
“那他……他对咱们倪蔷是真心的么……”杜若忐忑地问。
倪青云缓了缓,神色怅然道:“我问他了。”
杜若道:“那他怎么说?”
“他说……不是真心就不敢坐下来跟我下棋了。”
杜若眼泪又掉下来,她捂住嘴:“那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成了不是,不成也不是,这不是瞎搞么!”
倪青云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道:“这也怨不得其他,只能说,他这样的门第,太让人望尘莫及。绛将军的事我知道,老辈以前总说。那些年过界打仗,他才十几岁,跟着大部队后面扛枪,死里逃生几次,到后来的战功赫赫,哪是能随便几句话就能说完的。绛仍然的母亲,还有他的俩哥哥,也都是厉害的人。那绛仍然这人,看着好像无所事事的,其实心思通透得很!他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都是清清楚楚的。”
“至于他跟倪蔷……就算是他愿意,估计,他的家庭也不允许。更重要的是,倪蔷嫁给他,几家妯娌关系不和,是非多,她真的能幸福么?”
杜若脸上挂着泪,静默了……
-
后来的几日,杜兰没来闹过。
卢利媛到A市之后,便和倪蔷通了电话。
倪蔷的同学是个好人,分外照顾她,利媛瞒着父母,每日与宝顺打电话。
孩子和她聊完之后,也不哭也不闹,只是不说话,需要时间去适应。
杜若这几天请假在家,陪伴宝顺,也正和倪蔷冷战着。
做母亲的,杜若每每看到倪蔷,就觉伤心。虽不和倪蔷说话,但家里的饭桌上,却总有倪蔷喜欢吃但杜若平常不常做的菜。
倪蔷看在眼里,心里酸涩,对母亲愧疚感更深。
这一日利媛打电话来,倪蔷给母亲汇报说,利媛身体好些了,找了兼职工作,正一边上班一边学习外语。
杜若正在厨房忙碌,听后神情淡淡应了一声。
倪蔷忍不住走过去,接过母亲手上的菜刀。她发现杜若的手上有很多龟裂的纹路,天渐渐冷,那些老茧也越来越硬。
倪蔷哑声说:“妈,你别生气了。”
杜若任由她拿着刀,把她往旁边推了一把,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她气道:“我不生气!你整天主意大,由着你!说不嫁人就不嫁人,说走就走!”
倪蔷苦笑:“我没有不嫁人……”
杜若道:“你以为我就想让你嫁人了?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哪怕走那么远一点儿我都不舍得!小时候看你一天天长大,心里高兴,后来你越来越大,我这心里却是难过的!每次想到你以后要去别人家生活,我这心里不就跟被刀割了一样么?!你爸说你想辞职,离开家,出去旅游散散心,还说要去一年!你去那么久干嘛?旅游去十天半个月不就行了么?你就是不想让我省心!从小到大一直夸你,其实你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个!”
杜若抹了把眼泪,扭过头不看倪蔷。
倪蔷从身旁抱住她,头蹭着杜若的头,“是我不省心……妈,对不起……”
杜若把她推开,吸了吸鼻子,“你走吧!我再也不管你了!嫁不嫁人都随你便!我跟你爸都老了,以后他退休了,我俩也出走!也去那些个没去过的地方看看!谁为谁活呀!我为你三十年,也算够了!”
倪蔷破涕为笑,不管杜若的挣扎,再次抱住她,“妈,你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杜若的眼眶又一次决堤,眼泪泛滥成灾。
-
倪蔷决定要走之后,就写好了辞呈。信封一直装在包里,等待着白维奇回来。
终于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周末,白维奇从香港回到堰州——
倪蔷和客房部经理在大门前等候,客房部经理抱怨:“一回来可就有得忙了,这一个会议接着一个,非要累死。”
倪蔷莞尔。
经过那日,她认识到白维奇这个工作狂对待事业的态度之后,觉得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偏见了。最起码,在工作这方面,白维奇是值得令人钦佩的。
白维奇的车子停在门外,他和助理一起下车,一如从前的严肃和漠然神情,谨慎的装扮,都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印出。
倪蔷迎上前,他深沉的目光从倪蔷脸上淡淡扫过,然后说:“会议室见。”
白维奇赶了凌晨的飞机,竟还能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上午的会议,等到人散后,倪蔷下意识看了眼他挺直的背。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真的,越来越像白硕了。
也许,这会是酒店之幸,员工之幸……
下午,倪蔷拿好了辞呈去见白维奇。
助理在外面,对她说:“倪经理,白总在睡觉……”
倪蔷回去继续等,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她再上楼。白维奇已经醒来,身上穿着浅色休闲衫,站在窗前,承受夕阳照射,金色的光将他的身型镀了一层金边。
倪蔷走过去,白维奇回过身来,“白总……”
白维奇看着她,却突然说:“倪经理,今晚有空么?不如,一起吃个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已补全,最近多事之秋,烦人事多。
前天抱怨了“脚趾头事件”后,看了很多朋友的评论,觉得大家写的都很好,值得学习,以后决定评论挑着看。
但是有件事不得不解释:开文至此,总看到有个朋友对我爱恨交加,三次了,说我有骗钱嫌疑,昨天还打负分,看完评论真的醉了。朋友!虽然我穷!虽然我是个做苦力的!但真不至于骗你这几块钱!写文看文跟交朋友一样,看缘分,作者尿性就是这样,天生唠叨逼,爱扯东扯西,就是这么放荡不羁。大家喜欢就看,不喜欢就走,和谐社会,是这个道理吧?更何况,我知道您不爱看絮絮叨叨的家庭战争,还专门在简介上加上“慎入”俩字,也算是善良举动吧?
伐开心,打算任性一次!
今天这章下面留言并打分的读者(包括补章之前留言的),每人送一百币,截至到第七十六章发布之时。还有,微博名字叫“jj林遇”,来吧,近距离了解一下作者这个不羁的女子。
正文、第七十六章 表露
这间餐厅;第二次来。
为他们上菜的服务生竟还记得倪蔷,年轻的男孩面容温善地看着她;“倪小姐;需要开酒么?”
倪蔷回头望了眼洗手间的方向,白维奇从那边走出来,手里拿着帕;步伐坚定,双腿笔直修长。
倪蔷微微一笑:“问白总吧。”
白维奇到跟前;将餐巾展开,搁在腿上;抬头说:“开上次的白葡萄酒。”
等到服务生走后;两人相对而坐,有些尴尬;大概只是倪蔷感到尴尬而已。
白维奇总是那幅淡漠的表情,还有那令人琢磨不透的脾气,这让倪蔷一人无措,她想着皮包里的辞呈,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维奇慢悠悠地给她添水,末了道:“吃吧。”
倪蔷谨慎地点头。
吃饭间,倪蔷听他说:“酒店这两天业务量在走下坡路,你有什么心得?”
倪蔷一顿,忙说:“最近入冬,是淡季,度过十一月份,十二月接近年底就会好转,和往年相比,其实不算低落,白总不用担心,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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