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么任性啊。”闭眼平稳了情绪,再睁开眼,齐严再是波澜不惊。齐家的一切,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学会,唯一在乎的事情,因此他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唯一在乎的事情与心头朱砂相磕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任性吗?“现在的齐颜,是打破重塑过的齐颜。严,就算我是任性,我这一生只求你这一件事情。”
“真的非她不可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流。”齐颜转身不愿再看齐严。春末夏初,荷塘的莲绽出尖尖小角,但他,依旧觉得冷。
齐严狠狠一震,想张嘴再辩解些什么,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认人生长恨水长流……花落不能重开,人亡不可复生,花落人亡之后,人生还如此漫长,殇之痛,绵绵无期……
“齐颜死过一回,是不是要彻底毁了他,严自斟酌。”
曾经他离开的步调总是恋恋不舍,而今,来去如风。齐严定定地看着齐颜离去的背影,手中端过齐颜留下的梅酒,送至鼻下,鼻间瞬时弥漫了一股梅香,一如齐颜身上的。
错了吗?也许夺了他一世所恋,但他不抱歉,因为他不悔。
错过了吧,也罢……也好……
回来五日,齐颜没有去见父母,亦没有踏入齐家营一步。他加快步伐回自己的院落,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无尘午睡将醒的时刻,看不见他,无尘会哭的。
想到无尘,齐颜眼角漾着一抹温情。这个浑身散发着浓浓奶香的婴孩总能引发他心底最细腻脆弱的柔软,只有每日抱着他入睡,齐颜才不会被无止境的梦魇所扰。
无尘,是那个人与尘世最后一分牵绊……
迎面疾奔而来的高大少年,齐颜笑意更深。这个少年,如今竟真的变成了他仅剩不多的良知。
楼丞轻轻地喘着气,额际的汗珠滚落,在古铜色的脸上划出诱人的弧度。“我刚听说你回来了,便从齐家营跑了来,我没有逃营,我……”
楼丞的语无伦次逗笑了齐颜,他用白色衣袖拭去少年脸上的汗,眼中温情乍现。看来,这一年多楼丞也逼了自己许多,原本矮小瘦弱的身躯,如今迅速拔高,也壮实了不少。“你没让我失望。”
闻言,楼丞嘴角颤动了一下,瞪大眼睛欲逼回欲夺眶而出的泪。
“真真是个孩子。”齐颜揉揉他的头。
手指轻触了一下齐颜的白发,楼丞神色复杂。他离开了整整他一年半……他只离开他一年半的时间……这一年半……
“往后留在府中吧。”任由楼丞碰触自己的发,齐颜牵起他往自己的院落走去。“送你入齐家营是为让你习武,如今我回来了,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楼丞恍惚地点头。他偷偷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痛楚传来才敢相信此刻绝非梦境。他傻傻地笑起。齐颜,他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
“想看看我的孩子吗?”齐颜边走变转头问他,笑靥如春阳灿烂。
“恩!”楼丞点头,笑意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本小说《繁花落》被盗版了,除了两个版本。
还有孩子买了,跑来跟我说。
有点郁闷,可也知道这事儿没法追究。
OK~我来说说文中几位主角的原型——各种想象中的霍去病,用不同的人去想象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霍去病,西汉最耀眼的一代名将,
对我来说,他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
嘿,我爱这个男人,可是他已经死了2125年。
那个……我是不是该穿越一次……
穿去看他一眼也好啊……哎……
第三十一章
齐严朝堂公然抗旨拒婚一事一时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而接踵而至的事情却让朝野上下陷入了一阵恐慌——齐相、齐少将军齐严在朝堂之中昏厥倒地,被接回齐府后至今无任何消息传出。
齐阳曜坐在齐严小院的大堂主位上,大手不时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些许焦急。
曲蔓儿端坐在一旁,怀抱着无尘,无声地想从孩子身上摄取到些许安慰。府中除了齐严等三人之外,所有人都以为无尘是齐颜的孩子。
这是自齐颜回来后,第一次见到齐嫣然。她黑了许多,但眉宇间却多了一股飞扬的气势,目若星子,闪动着惑人的光芒。
齐颜朝她淡淡一笑,丝毫不将她初见时的惊愕与心疼收进眼中。
“相爷请少将军进去。”两日后,里屋终于出来了一个人。齐颜认得他,那是秦鸣剑身边的侍童。
“少将军……”侍童看了紧紧跟在齐颜身后的楼丞一眼。
“带路。”齐颜宛若未闻。
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秦鸣剑分神看了齐颜一眼,而后又重新聚神施针。
齐严半靠在床头,胸膛微微起伏着。齐颜挥了挥手,让楼丞在屏风外等候。
“我的病又加重了一些,看是朝堂之事也该交由你了。”齐严闭着双眼说道,声音极轻。
“你是在交代遗言?”刚在床边坐下的齐颜挑眉。“我的承诺仅是你一人能够兑现的,若你此刻死去,我立刻离开齐府。”
齐严苦笑,轻喘了几下。
“少将军说笑了,相爷病情加重但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卧床静养很长一段时间。”秦鸣剑施完针,接过侍童递来的热毛巾擦拭手掌。
借由凝视齐严的着半刻时间,齐颜迅速在心中盘算着。“答应你也成,不过我要纪氏满门的项上人头。”
齐严缓缓睁开眼,似乎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要耗费他不少体力。齐严知晓他的执念,可是却无意加以阻止,饶是魔障,齐颜也只能靠他自己顿悟。
“好。”若真是魔,也未必不是好事,齐颜能成为千日国乃至整个大陆的神,他相信……
“我还要一个人。”谈判成功,齐颜站起身。
“好。”齐严再次闭目养神。
“严不问我要的是谁?”齐颜轻声笑起。
齐严无声地叹了口气。齐颜不去恨他,纪氏承受了齐颜所有的恨意,可在割下他们的头颅之前,仍是要有人承受齐颜的怒气。“柳夕情。”
单手拨开散落在齐严颊边的碎发,齐颜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看着齐严突然染上桃夭之色的苍白面容,齐颜收敛了笑意。“那个承诺仍是有效,我代你守护一切,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
直至门口传来关门声,齐严才伸手轻抚额头。他知道秦鸣剑此刻正用审度的目光看着他,可是他却无力解释那一刻荡漾在两人间的暧昧,也许早就有了,只是他们一直不愿意正视罢了。面对这个如谪仙的魔物,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心如止水——那种天地不容的伦理魔障。
“鸣剑,我累了……”
门外秋风夹杂着秋雨湿气迎面而来,冲淡了满腔的药味。齐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作轻佻地拢了拢银发,低头再抬眼,他唇角扯起一抹讽笑,眼神已是完全冰冷。
直直穿过廊阁,齐颜回到大堂从母亲手中抱回无尘,经过齐嫣然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单手搭在齐嫣然肩上,他唇角笑意盎然。“再等等,二哥不久便带你上战场。”
一头扎进雨帘,齐颜双手护着无尘,任由无尘开怀地将黏在手心的糕点抹满他的衣襟,楼丞手中的绸伞亦是一大半都遮在无尘头上,两个大人淋了半身湿。
齐阳曜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颜离去的背影,终是欣慰一笑。
第二日,齐相遭人投毒,虽无性命之虞,但却白了黑发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悬着的心终于是安回了原位。
慕容沧月不久就被齐颜召到千日国,说是有要事相商。
齐颜所有所思地打量了她许久,梅酒一杯接着一杯饮下,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窗外淫雨霏霏,恼人的秋意徘徊不去,甚至透过敞开的窗肆意挥洒。
“何事勿离直说吧。”半天的沉默,慕容沧月耗尽了所有耐性直接道。
“月娘可还有未能放下的心结?”齐颜看着她,握着杯盏的手指微微地转动着。
“……”慕容沧月一阵沉默。
“想为他报仇?”齐颜似笑非笑。
慕容沧月毫不犹豫地点头。“若勿离能替王爷报仇,即便下地狱慕容亦甘之如饴。”
齐颜淡淡笑着,放下酒杯他单手抬起慕容沧月的下巴,细细地打量了她很久。“怎么办,我现在好像除了月娘几人谁都不相信了。”
言罢觉得不想是他会说的话,有自嘲地呵呵笑了许久。“月娘貌若双十,凭月娘姿容,自是一笑倾国,倒是块绝好的祸国料。”他思量了一会儿。“西楼国的后宫同自古以来的后宫无异,均是暗无天日的屠场,虽不致用地狱二字形容,但也相去不远了。”
慕容沧月久久不语,手边的茶盏逐渐冷却。她缓缓抬起头,随即笑容绽放。“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祸国红颜的不是?勿离如此看重,我定不负所望。”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只是要委屈月娘了。”齐颜道。
“夺我至亲者,慕容定要他血债血偿。”
齐颜站起,拉着慕容沧月的手让她在自己身前转了一圈,柔纱倚着白衣,在乌亮的岩石地板上划出惑人的光影。“纪颢臣非喜醇酒美人、声色犬马之辈,倒未希望他能醉生梦死,使其后院失火,只看月娘手段了。”他将慕容沧月抱在胸前。“月娘在齐颜心中更胜双亲,此去凶险,月娘千万保重自己。宫中虽有人照应,但也莫完全信了谁,万事也不要亲自动手,更要心净如雪,冷眼观之,除了皇帝谁都不要依附,若事发,弃车保帅,报仇一事不急一时,如何取舍,月娘要心中当要有数才行。”
听齐颜如是说,慕容沧月眼眶微微泛红,她反抱住齐颜。“离别不久,勿离倒是成了啰嗦的主。诚如勿离所讲,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自是不会输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