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话分明是冲我来的,库房囤积的陈炭数量不多,今年奴才们也被软禁在府内,一时派不出人去采买,所以供应很为困难。考虑到碧娆、元寿和天申还小,于是那拉氏就把去年存炭首先供给了我们两房,倒不是没有分给弘时,而是因为弘时早已分拨出来单独居住,故李氏没沾着儿子的光。
那拉氏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话,府里如今艰难你不是不清楚,到现在爷还在乾清宫拘着,都是一家人不说共患难偏还计较这些。饶是这样元寿母子都病了,将心比心你就不能迁就一些么,爷子嗣单薄,万一出了差错是不是你来负责!”
李倩云原本只想趁机发发牢骚,但见那拉氏动了真怒,颇为难堪的低下了头。我装着无事问道,“淑雅姐,我听尔雀说要挑一个姐妹进宫去服侍爷,可有人选了?”
“唉……”那拉氏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目光锐利的朝屋里若干姬妾们一扫,“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当真是不假!爷在的时候个个争破头往前凑,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可是白给都没人捡了。”
胤禛被禁乾清宫的因委,府中人等大抵是知道了,卷入太子失踪案后果严重,弄不好是要圈禁的。呆在这里已然是惊弓之鸟,去陪胤禛就意味着将来他若被圈禁也要连带着过高墙生活,难怪没人肯挺身而出了。
“主子,名笺写好了。”雾晨端着一个托盘捧送给那拉氏,上面放着一堆折好的小纸片。那拉氏的用意很明显,拈阄!谁去陪王爷由老天爷决定。
“除了李福晋、兰格格和耿格格,其余人的名字都在这上头了。”那拉氏话音一落,屋里传来一阵阵压低的抽气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那拉氏信手捻了一张,启唇念道,“年——韵——诗——”
“福晋,我不行呐!”年韵诗闻言脸色煞白,咕咚一声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双目含泪悲戚的哀求道,“我从来没有做过粗活儿,就算去了也伺候不来呀!福晋开恩,另选他人吧!咳、咳……”
“这是天意。”那拉氏毫不动容,“你收拾收拾动身去吧!”
“不……我不去……我要回娘家……”年韵诗原本就病着,此刻仓惶无助的伏在地上痛哭,更显凄然可怜。
那拉氏面无表情,“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此这般就不怕跌了身价?”
“我……”
我镇定自若的站起来上前一步,“福晋,我替她去。”
那拉氏错愕的望着我,“碧娆和元寿还小,没额娘照料怎么行。”
“不是还有你和耿姐姐嘛!有你们替我照看他们两姐弟,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我故作轻松笑道,“以前我整天霸着爷,诸位姐妹口中不说心中多半也是忿忿不平的。爷待我不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报答他,你就让我去吧!况且年福晋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她都还要人伺候呢,哪里就会伺候人了,去了也是添乱!”
年韵诗停止了哭泣,只保持跪姿怔怔的仰头看着我。
我仿若无事的拿眼扫了一圈屋里人,最后停留在耿忆柳身上,“再说了,我走了把碧娆接去耿姐姐房里,还能再省一半木炭来,当真我去最合适。”
“别贫嘴啦!”那拉氏郑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请福晋成全。”
“即是如此,你便去吧!”那拉氏看我的眼神中夹杂着赞许,用力握着我手保证道,“你尽管去,有我在一日,绝不让他们姐弟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含笑点点头,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立去。尔雀哭着追出来,“主子,你怎么忍心丢下小格格,丢下奴婢……还有八斤半呢!你明明可以不去的,呜呜……”
我抽出丝帕替她拭泪,“傻丫头,我跟她们不一样,爷平日很少去她们屋里,她们跟爷的感情自然就淡,这节骨眼儿上想自保是人之常情。我若如此便是在拿刀往爷心上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我该尽的本分。你放心吧,我和四爷都会平安无事的!”
尔雀捂着嘴拼命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待会儿你先回碧竹阁替我把碧娆哄开,不然她看见我收拾东西又该耍横了。”我本是在叮嘱尔雀,说着说着就自言自语起来,“这次也不知道要呆多久,换洗的衣服和药总得带上,顺便替爷备几件厚实的大毛衣裳。哦,库房里若有活血化瘀的药材,我也一并取些过去,兴许用得着!”
第313章 患难夫妻
等我去库房晃了一圈;整个院子就只剩八斤半眼圈儿通红的侯着了。他见到我委屈的嘴巴一瘪,我忍住心酸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趁早别说的好;省得大家心里堵得难受!我已经决定去陪胤禛了;往后碧娆还劳你多费点心照料着,也不枉她喊你一声‘舅舅’。”
“姐……”
“你让我走得干脆点行不,横竖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拍拍他肩膀,抓起桌上两个收拾好的大包袱转身就跑。
“姐,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八斤半在背后大声的呼唤;我闭上眼睛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只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痛哭失声,直到登上府门口停着的马车;这才靠着车壁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我舍不得八斤半和碧娆,但我更放心不下胤禛,尤其是这种时刻。
马车很快驶到宫门口,和以往一样有当班的太监和嬷嬷要把包裹收去检查登记,照例我也下车接受搜身。刚跳下马车就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迎面飘来,一仰头原来是九阿哥、十阿哥正欲骑马出宫。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了头,胤禟看我的眼神依旧透着轻鄙不屑,姑奶奶今天没心情同他磨牙,只淡淡随众人给他们兄弟俩施了礼,匆匆跟嬷嬷走了。
“喂,老十!”胤禟饶有趣味的碰碰胤誐胳膊,“这娘们儿倒还真有点胆气,眼看老四就要被圈禁了,居然还敢来!”
“不然呢,你以为小十四看上她哪点了?”胤誐两腿一夹,一鞭子摔在马臀上,“至少你养的那窝子女人是没得比,当真以为她们图的是你这个人,没了这黄带子和你兜里的银票,你看谁还肯在你身上下功夫!”
胤禟不服气的骑马追上去,“喂,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我是可怜十四,你非得挖空了心思,给他们两口儿制造共患难的机会嘛!” ;胤誐朝背后努努嘴,“胤祯知道兰儿进宫陪老四又该伤心了。”
胤禟抱屈的一夹马腹,“天地良心,我都答应你们什么都不做了,怎么又混赖到我头上啦!这次明明是他老四自己点儿背,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胤禛“不小心闪了腰”这一说法我是压根不信的,但见他昏昏沉沉躺在炕上,臀后衣摆濡染着大片乌红的血痕,还是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闻着空气中浮散的药膏味和血腥气,恍惚间一阵头晕目眩,苏培盛忙小跑几步扶住我,“兰主子,小心呐!你若再有个好歹,奴才真不知道该先顾谁了!”
我反手紧紧扯住他衣袖,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除了万岁爷,谁敢对咱爷动手!”苏培盛扭头看了胤禛一眼,压低嗓门儿凑近我耳边,“如果不是李太医把爷的情况说得严重些,主子怕还进不了这乾清宫呢!李太医真是个好人,难为这时候了还肯替王爷说话。”
我声音发颤,“这样还不算严重?”
苏培盛小声宽慰我,“都是些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的。”
我带着哭腔道,“可是……也不待打成这样儿,毕竟是亲生儿子,怎么忍心呢。”
苏培盛嘴角微微抽了几抽,“那个……兰主子怕是眼花了,先前涂的药膏污了衣裳,所以看起来有些触目。”
我将信将疑,“那他怎么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扑哧!”苏培盛终于忍不住笑喷出来,“四爷是在歇晌午呢,主子你自个儿多心了。”
我将耳朵凑近胤禛头边仔细听,果然闻得细细鼾声,顿觉哭笑不得。本欲张口叫醒他,但看他眼窝泛青憔悴不堪,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巧爬上炕挨他静躺下来,用口形意识苏培盛离开。
胤禛一向浅眠,若非疲惫至极,这样的动静岂会毫无察觉,想起来我就心痛。刚才路上奔波受了惊吓,见到胤禛情绪放松了些,不一小会儿我就犯起了困。迷糊间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拂我脸,我叮咛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谁知那毛刷子不消停的顺着我脖子往领口滑,我浑身是汗尖叫着惊醒过来。我缩成一团喘气,却见胤禛半撑着身子,无辜的捏着自己辫稍,眨巴着眼睛凝望我。
我恨得牙痒痒,伸腿踢了他一脚,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个死没良心的,吓死我你就心静了!”
胤禛见我动了真怒,忙道歉解释,“别生气,我和你闹着玩的。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打了个盹儿你就到我身边了。”
我嘴一撅,“美死你了!”
“可不是嘛,美死我了!”胤禛讨好的揉揉我膝盖,转移话题道,“竹儿,碧娆和元寿好吗?”
我红着眼眶叹了口气,“小孩子家懂什么,有得吃有得玩,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胤禛自嘲道,“福气?摊上我这个阿玛,也算福气!”
“不准你妄自菲薄!”我凶巴巴的敲了他一记爆栗,“我相公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老天爷一定会庇佑他逢凶化吉的。”
胤禛捉着我手笑道,“你这张猴儿嘴,今儿说的话倒叫人听着欢喜。”
看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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