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左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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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左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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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升起,碧空万里。我在岩石间像只海鸥似的蹲在一十恫口,凝视大海。我自感浑身充满力量、精神抖擞和自信倍增。而我的心跟随着波涛,化为波涛,毫无抵抗地顺从海的节奏奔腾起伏。我心潮澎湃,一种隐约的、急切哀求的声音出现在我心中。我知道是谁在呼喊。每当我独自一人时,它就向我吼叫,它因一种可怕的预感和极大的恐惧而惊慌,等待我去解救。 。 想看书来

女人与阿芙罗蒂(2)
我慌忙打开但丁的诗——我的“旅伴”,以便使自己充耳不闻和祛除这可怕的魔鬼。我翻阅着,这里看一行,那里读一段,并回忆起鞍个篇章。受苦的人们走出这些炽热的诗句起来号口。上边一些受伤的灵魂力图攀登一个陡峭的高山。再往上边,幸福者们的灵魂像亮晶晶的萤火虫似的在翠绿的草地上散步。我在这个可怕的命运大厦里,从最高处到最低处上下徘徊。在地狱、炼狱、天堂,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随意走动。我受苦,我期望或是让美妙的诗句把我带去领略福乐之境。
  蓦地,我合上了“但丁”,极目远望。一只海鸥,紧贴起伏的波涛上下翱翔,放荡形骸,尽情驰骋。一个黝黑的男孩,光着脚在海边,高唱情歌,发出像小公鸡啼鸣时的嘶哑声,莫非他体会到了歌中的哀伤。
  多少个世纪,多少年来,但丁的诗篇在诗人的故乡传诵。正女口情歌启发了青年男女的,隋思,炽热的佛罗伦萨诗句促使意大利少年争取解放。一代又一代的人都与诗人的心灵息息相通,要变奴役为自由。
  我听到背后有人在笑。我一下子从但丁的顶峰跌落下来。回头一看,左巴站在我身后,满脸笑容。
  “你这是干什么,老板?”他说,“我找了你好几个钟头,你躲到哪里去了?”
  他见我站着不动,没有搭腔,又说:
  “都过晌午了,鸡已经炖好,可怜的东西都要化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饿。”
  “你不饿!”左巴一拍大腿说,“可是你从早上起来就什么都没有吃。身体也得管啊,可怜可怜它吧。喂喂它,老板,喂喂它。
  这是我们的一头驴,你知道,要是你不去喂它,它走到半路就把你撂下啦。”
  多年来,我蔑视吃荤腥的欢乐。方便时,偷偷地吃一点就好像觉得于心有愧。然而,为了免得左巴唠叨,我说:
  “好吧,我来。”
  我们朝村子里走去。在岩石中度过的时光就像恋人在一起时像闪电般那么迅速。我仍然感觉着佛罗伦萨诗人的炽热气息。 “你想着褐煤的事儿吗?”左巴带着点犹豫的样子问。 “你说我还有什么别的可想的?”我笑着回答说,“明天,我们开始工作。我得做些估算。”
  左巴用眼角瞟了我一眼,没有言语。我知道他又在掂量我。
  他还拿不准他心里琢磨的对不对。
  “那么你估算的结果呢?”他又小心翼翼地探试着问。
  “三个月后,我们每天得开采十吨煤,这样才能应付开支。”左巴又看了我一眼,可是这回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见鬼,为什么你跑到海边去估算?老板,对不起,我提这问题是因为我不明白。我要是和数字打交道,我恨不得钻到一个地窟窿里去,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要是我抬头睁开眼睛,看大海,或者一棵树,一个女人,哪怕是一个老太婆,嗯!什么计算数目全完蛋了。仿佛都长出翅膀飞掉了……”
  “这就怪你了,左巴。”我逗趣说,“你不会集中思想。”
  “说不上,老板,这要看。有的事情连智慧的所罗门……瞧,有一天,我经过一个小村子,碰见一位九十岁的老爷爷在栽一棵杏树。‘,喂,’老爷爷,’我问他,‘你栽杏树呀?’他弯着腰,转,过头来跟  我说:‘我吗,孩子,我的做法是当做我永远不会死。’我回答他说:
  ‘我的做法是当做我随时随地都会死。’我们俩人谁说得对,老板?”

女人与阿芙罗蒂(3)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我把你问住了吧?”他说。
  我没有做声。两条同样陡峭和需要勇气的路都可能通过顶峰。把死看做不存在的行为和想着时刻会死去的行为,兴许是殊途同归。但当左巴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时,我倒糊涂了。 “怎么样,”左巴带点嘲弄的口气说,“想不出来别着急,老板。,我们说别的吧。这工夫我想的是午饭、鸡,上面洒上桂皮的烩肉饭。我脑袋就像烩肉饭似的冒着气。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现在,我们前边有烩肉饭,我们就想着烩肉饭。明天,摆在我们前面的将是褐煤,那么我们就想褐煤。不能三心二意‘你懂了?”
  我们进了村子。妇女们坐在门前饶舌;老人拄着拐杖,沉默寡言。在一棵结满果实的石榴树下,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太婆给她的孙子捉虱子。
  咖啡馆门前站着一位老年人,腰板笔直,神态严肃,表情集中,鹰钩鼻,一派绅士风度。他就是村里的族长马弗朗多尼。褐煤矿是他租给我们的。前——天晚上他就来过霍顿斯太太这里,要我们搬到他家住。
  “简直是叫我们丢脸啊,”他说,“你们住到客栈里,:好像我们村里没有人欢迎你们似的。”
  他态度庄重,说话有分寸。我们谢绝于。他不高兴,但没有再坚持。
  “我尽主人之谊广他走时说,“主随客便口巴。”
  过了不久,他派人给我们送采两块奶酪,——筐石榴,一坛子葡萄干和无花果以及装满一个大肚瓶的拉吉洒。
  “马弗朗多尼族长向你们部好厂仆人从小毛驴身上把东西卸下来时说。“一点儿东西表示心意。”他说。
  我们向这位乡绅致敬,并说了许多恭维话。
  “祝你们长寿!”他把手放在胸口说。
  然后他就缄默不语了。
  “他不爱多说话,”左巴小声说,“这人脾气倔。”
  “他有自豪感,”我说,“我很喜欢他。”
  我们回到了小客栈。左巴愉快地抽,动着鼻子。霍顿斯太太在门口一看见我们,尖叫了一声就急忙跑进厨房。左巴把桌子搬到院子里的一座叶已脱落的葡萄藤架下边。他拿了几大片面包和酒,摆上碟子和餐具。他回过头给我做”了——
  ”个鬼脸,向我示意他摆了三份餐具!
  “你明白了,老板。”他对我悄悄地说。
  “当然明白,”我答道,“老色鬼。”
  “老母鸡做汤有味道,”他舔了舔嘴唇说,“这我内行。”
  他动作敏捷,眼睛冒着火花,嘴里哼着古老的情歌。
  “这就是生活,老板。美好的生活。你瞧,这工夫,我的所作所为就像我马上要去死。我赶紧别让自己还没吃上母鸡就完蛋。”
  “请入席!”霍顿斯太太发号令说。
  她端着铁锅走来,放在我们面前。可是,当她看见三份餐具时,就惊奇得张大了嘴。她高兴得满脸通红,看着左巴,两只青莲色的小眼睛直眨巴。
  “她裤裆里冒火。”左巴对我小声说。
  然后,他彬彬有礼地向这位女人转过身来说:
  “美丽的海潮仙女,我们是遇难者,大海把我们抛到你的王国。
  请与我们共餐,我的美人!”
  老歌女张开又合拢双臂,仿佛要把我们两人都搂在怀里似的。她做了个优美的摇摇摆摆的动作,轻碰了一下左巴,又碰一下我,然后格格地笑着,跑进她的房间。少顷,她穿上她的头号礼服  又跳着晃着走出来。她穿的是一件穿旧的绿色丝绒连衣裙,上面镶着破旧的黄丝绦。短上衣胸部敞开,开口处别着一朵布做的玫瑰花。而且她提来了鹦鹉笼,把它挂在葡萄架上。

女人与阿芙罗蒂(4)
我们让她坐在中间,左巴在她右边,我在她左边。
  我们三个人都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一阵子我们谁也没有顾得说话。我们吃饱喝足,食物很快变成血液,世界变得美好。坐在我们旁边的女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得越来越年轻,皱纹自行消失。悬挂在我们前面穿绿上衣、黄坎肩的鹦鹉,低下头看我们,时而像一个着了魔的小家伙,时而像穿了黄、绿色衣裳的老歌女的灵魂。我们头顶上落了叶的葡萄架上,忽然布满了大串大串的黑葡萄。左巴转悠眼睛,张开双臂,仿佛要把全世界拥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板?”他惊愕地喊道,“喝下一小盅,世界就变了样。毕竟,生活多么好啊,老板!说实在的,我们头顶上的是葡萄,还是天使,我分辨不出来。要不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存在,没有母鸡,没有美人,没有克里特?你说啊,老板,说啊。要不我就要疯啦。”
  左巴开始发酒疯。他把鸡吃完就贪馋地看着霍顿斯太太,目光投在她身上,又上又下钻进她那隆起的胸脯,仿佛用手去摸似的。女人的两只小眼睛也在闪烁。她欣赏这酒,喝了不少盅。这捉弄人的酒把她带到过去的岁月。她又变得温柔、活泼,感情外露。她站起身来去把大门闩上,好不让村里人——她管他们叫野蛮人——看她。她点燃了一枝烟卷。从她那法国式的翘起来的小鼻子里开始冒出缭绕的烟。
  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女人的所有的门全都敞开,没有任何警戒。一句中听的好话就有黄金或爱情那样的力量。我点燃了烟斗对她说几句恭维话:
  “霍顿斯太太,你使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萨拉·贝尔哈特。想不到在这个荒野地方会遇到你这样文雅、优美、漂亮和谦恭的人。
  怎么莎士比亚会把你派遣到这里,野蛮人中间?”
  “莎士比亚?”她睁大两只湿润的小眼睛,“哪个莎士比亚?”
  她的思想立刻飞去巡视她以往看过的戏剧。转瞬间从巴黎到贝鲁特,从那里再沿着安纳托利亚①海岸转一遭所有的音乐咖啡馆,突然,她想起来了:那是在亚历山大,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丝绒座椅,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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